昨夜是喝下方世瑜的醒酒汤才歇，顾颜一早起榻，头果真是清爽，不沉亦不痛。
府里今个备的早膳是清粥，昨夜饮了酒，顾颜也没什么的食欲，这个正好合她胃口。
云朵帮她盛好一碗：“我去膳房时，听洒扫的小丫头说，是沈公子昨夜特意嘱咐了，清粥养胃，让他们一早备下。”
“然娘昨个在府里招呼客人，想来是多饮了酒。”顾颜神色并无波澜，可待她将粥放进嘴里时，却觉得今日的粥怎么也不是滋味。她不过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云朵：“小姐是没有胃口？你想吃什么？我去厨房再重新做。”
“不必麻烦，总觉得胃里涨涨的不舒服，喝了两口粥倒也不饿了。”顾颜从起榻就没见云月身影，于是开口问：“云月去了何处？等她回来，我们还要赶去刘铁匠家中探查。”
云朵收了粥：“云月去了方先生处取醒酒汤，按说早该回来了，等下她若还不回，我便出去寻。”
“醒酒汤？昨夜不是已经喝过？”顾颜询问一声。
云朵：“是方先生的嘱咐，让云月一早去他那里取药，说是，恐小姐起榻身子不舒服，让先备着。”
顾颜听完一笑：“我竟不知方先生也有这细心的时候。我陪你一同去寻，全当消食。”
陇南沈府虽不如盛京定国公府占地面积大，但庭院、花园、内湖等却也是一应不缺。顾颜两人刚走到花园，就见云月迎面而来，她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还有一碗热乎乎的汤药。
云朵忙唤一声：“怎耽搁这么久？”
云月快步走近，只见她面露沉色：“小姐，出事了，萧媚昨夜遭人暗杀，人没了。”
顾颜听后，神色复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月：“今日一早，奴婢就去了方先生处。才配好药，就有侍卫来请，说是萧媚昨夜暴毙，请方先生去牢狱验尸。他那里熬汤的小厮还不熟练，奴婢等了药熬好才回，因此耽搁了。”
典狱司才要盘问，人就死了？！此时正好有侍婢从花园走过，顾颜即拦下：“可知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侍婢垂眸道：“回小姐，公子一早便出了府。”
“萧媚被杀，他应是去了牢狱探查。有他在，案子总归不用担心。”顾颜随对侍婢道：“劳烦你跑一趟，将这汤送去我的院子。”随后她便示意云月一眼。
云月：“小姐，可这汤药趁热喝才好。”
“我已经清醒，喝不喝也无碍。你们随我出府，再晚天又该热起来。”陇南正值酷暑，日头盛时，外头是又晒又热，多呆一刻，皮肤免不了晒红，更严重些还会传来阵阵灼烧刺感。
云月点头，忙把汤递给侍婢，随即她们就往府外去。
“小姐，我们也要去牢狱吗？”云朵自上次在殓房见到吴娘子尸首，至今还心有余悸。
顾颜摇头：“有沈朗潍在，他会查明真相。我们去一趟刘铁匠家，我想知他与秦画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她们才出了府，就听身后传来喊声。
“顾小姐。”
顾颜转身，发现竟是何潋：“小哥？你没同你家公子去牢狱？”
何潋脚步快，这时已经来到顾颜身边：“我一早就去寻，不想小姐人不在，还是送汤的小侍婢告知小姐出府，我这才赶来。公子命我转达小姐，萧媚昨夜身死，他无法陪同小姐去刘铁匠家中探查，特命属下前来保护。”
顾颜淡淡一笑：“你家公子多虑，不过是去受害者家里询问，何苦又劳烦你跑一趟。”
何潋作揖：“顾小姐慧心，就让属下跟着长长见识也好。”
“既然小哥儿不怕辛苦，我又怎好再绝。”顾颜回身往前走：“听说，萧媚是被暗害？”
何潋点头：“狱室里有一窗，有人从那窗射来一箭，萧媚当场身亡。”
顾颜唏嘘一声：“这么好的箭法，不说戍守边关为国效力，却用来行这肮脏之事，真是可惜了。”
……
等到了刘铁匠家外，大门却是紧闭。
顾颜：“云月，去叩门。”
云月上前，才叩了两下，就听里传来奶呼呼的孩童声：“是娘回来了？”
“我们是官府的，有些关于你爹爹的事，想来问清楚。”云月怕吓坏孩子，声是又轻又柔。
里头沉默了一息：“娘说过，有坏人在，不认识的人不许我开门。”
顾颜被他逗笑：“你阿娘话不错。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去了何处？”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
顾颜笑语：“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事想问你阿娘。”
“娘她去了集市，应是快回来。”
顾颜还想问，却听里头传来了脚步声 ，渐行渐远。
云朵挠了挠腮：“小姐，这下又该如何？”
顾颜无奈一笑：“咱们也不好强进，再吓到孩子。昨个听那大婶说，她们常去河边洗衣……”她转而看向何潋：“小哥，你可知这周围哪里有河？”
“就在这街后，有离孙河。”何潋早些年同沈朗潍来过陇南几次，对此还是熟悉。
顾颜：“小哥，这时辰周围人家都会到河边洗衣，我想去打听些情况，就劳烦你先在这里等，我们去去就来。”
她见何潋面露难色，又道：“我昨日为查案，于是编造了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在，打听也会顺利些。若有你在，她们不免会警惕。”
何潋垂眸，他一身暗黑鎏金长袍，腰间还佩有长剑，别说寻常妇人家，就是那爷们见到，也得麻溜退避三舍。可公子才吩咐了，一定要寸步不离保护……
“那我便在此等小姐回。”何潋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已然有了另外打算。就同昨日般，暗地护着就好。
孙离河奔流不息，东西横穿陇南城，是其用水的重要来源，滋养了一方百姓。
顾颜越近河流，就越觉得身上清爽。等她走到河边，果真有不少妇人正蹲着洗衣，水流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昨日那个大婶也在，顾颜看到，忙过去套近乎：“大婶今日可忙？”
那人见是顾颜，还有些意外：“娘子怎来了？官府你可曾去过？他们怎么说？你能领回尸体吗？”
她身旁一妇人边洗衣，边好奇问：“王婶，这位娘子你认识？什么官府、尸体的？有事你也别藏着，倒是同大家伙念叨念叨。”
“对啊，也让我们听听鲜。”
“王婶，这可是你不对，我前个还把自己的家事拿出来玩笑，你有了稀罕事，可不许瞒。”
“你们可是说得秦家娘子？”
周围声不断，王婶没办法，与她们介绍起顾颜：“什么瞒不瞒，这位是秦家娘子表妹，我也是昨日才碰到。”
一妇人道：“竟是秦家娘子表妹？这秦家娘子，到底有多少妹妹，可别又跟秦淮一般，惦记上自己姐夫，哈哈。”
另一妇人随她笑：“瞧你这话说得，人都不在了，还能去哪里惦记。”
王婶站起身，手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这娘子清秀，一看就是正经人家，哪里是秦淮狐媚子能比的。况且她人都死了，小心天黑她去找你们算账。”
“我还真就不怕了，王婶，等你见到她，记得替我转告一声，我就在她家西面花丛等着。”妇人这话一出，又引得在场人哄笑起来。
顾颜装作心急的样：“惦记姐夫？王婶，大家伙说得可真？还有西面花丛？这又是什么意思？”
“属你不害臊，当着人家小姑娘面，何故又提起那档子事来。”王婶对那妇人嗤笑一声，才又与顾颜说：“哎，这本也不是秘密，那件事闹得大，住在这一片的也都知晓。”
顾颜表现出更急的样子：“王婶，到底什么事闹得大？您行行好，快别瞒我了。”
河边妇人中又有人起哄：“王婶，你也别瞒了，她既做得出，还怕人知道嘛！”
“就是，就是。”
“这事啊，还得从一年前说起。秦淮来陇南寻工，秦画见是娘家人来，便好心收留她住下。不想，她竟是个狐媚的，趁着秦画不在，偷勾引起自己的姐夫来。那周郎也是个没心肝的，人一勾搭就上了当。有一次，就在她家西面花丛，俩人，俩人不知廉耻正……这事还被秦画当场碰上了。若非如此，像她般心肠好的人，哪里会狠下心，谋杀亲夫呢。”王婶说及此，也是连连惋惜。
“那刘铁匠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与画表姐，也是有恩怨在？”顾颜趁机再问。
说起刘铁匠，妇人们明显更有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
“他无非是看上秦娘子美貌，动不动就往人家里跑，不过秦娘子看不上他罢了。”
“秦娘子看不上，有的是人看上。听说他死前那晚，还是在街头林寡妇家过的。”
“我怎么听说，是在周娘子家。周娘子她夫君去了西域置货，她一个人怕是寂寞。”
……
秦淮与秦画夫君有染，刘铁匠又时常骚扰秦画。连环凶杀案的两位死者都与秦画有关，那第一位死者又……
“王婶，你可认识廖盈？她有一子，是在城中采青堂做学徒。”
王婶摇头：“我并不识得，你们可有谁认识？”
“采青堂都是有钱人去的医馆，哪里是我们能去的。”
“能在那里做学徒，家境必也是不差，总归不像我们这般，还得自己动手洗衣。”
顾颜暗想：“既然她们不识，那廖盈与秦画之间……此事回去后，还得要详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