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纪之昼回圣伊的时候算是凯旋。
陆淮之早就看到了纪之昼，朝他张扬地挥手。
“好久不见啊小纪老师！”陆淮之兴奋地说，“考得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陆淮之笑。
纪之昼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发现时间过得也忒快。宋亭闻还没有回来，宋煜时已经要去宋家了，就像是到了人生中的一个新的阶段。
“楚宁钰。”纪之昼趴在寝室的桌子上，看窗外的落叶，“你也要回楚家了吗？”
楚宁钰疑惑：“谁跟你讲的？”
“网上说楚家的资金链出现了点问题。”
“这个？没事。”楚宁钰坐在纪之昼身边，摸了摸纪之昼的乱发，眉眼难得多了几分温和，“我不走，我陪阿昼上完高中。我那边……那边有我姐呢。”
他垂眸，帮纪之昼理了理衣襟。
……都多大的人了。
“喔，那你不跟她去争一下吗？”纪之昼问。
楚宁钰一愣：“啊？楚家哪有你重要？”
纪之昼也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你可是我上高中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楚宁钰像是在撒娇，“对不对？”
他和纪之昼凑得很近。
然而打断纪之昼回答的是终端的提示音。
“我接个电话。”纪之昼被楚宁钰环住腰际，小声问，“嗯？”
——传来的是江知遇的声音。
“纪之昼，我发烧了，我好难受，我好像快要死了。”
纪之昼下意识接：“死得好？”
楚宁钰却一把夺过纪之昼的终端摁了挂断：“先回答我。”
他扣着纪之昼的腰际，抬头看纪之昼，连眼神都湿漉漉的。
“我……”纪之昼这才反问，“我怎么会有楚家重要呢？楚宁钰，你不用哄我的，你就只用告诉我什么时候走就好了。”
楚宁钰眼神晦暗不清：“寒假。”
“好，我知道了。”纪之昼拍了拍楚宁钰的脑袋，“你当然是我来圣伊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不过刚刚有人找我，我去看看。”
楚宁钰松了手。
***
江知遇这个b。
纪之昼是这么形容他的。
再说了，江知遇发烧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跟他讲？
纪之昼提着一袋退烧药进入了S级alpha的驻扎地。他好久没来小洋楼了，发现这栋只有有钱人能住的房子跟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半分不同。
【纪之昼：死了没？】
【Mint.：没，但是快了。】
【纪之昼：我直接进来了？】
【Mint.：嗯。】
纪之昼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银灰色的脑袋。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他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发烧？”
江知遇高兴地说：“你来啦！”
纪之昼本来就有点不太高兴，被江知遇骗了更不高兴。
“我们去接知知吧！”
知知是江知遇在圣伊发现的受了伤的萨摩耶。
纪之昼淡淡地“喔”了一声，语气平淡。
等到上了车，江知遇才问道：“怎么生气了？唔，好吧，我承认，我是骗你了。”
“那你下次要是真发烧了谁还信你啊？”纪之昼拧眉，“等你自己烧死别人来给你收尸吗？”
“那我下次还用这个借口……你还来吗？”江知遇问。
“……傻子才来了。”纪之昼冷冷地说，“你说要去接知知我也会来啊。”
“喔这样。那我下次说知知发烧了。”
“……”纪之昼终于发现了，“你有病？”
“你不高兴？”江知遇反问，“跟我说说看嘛。作为粉丝眼里的前·全能偶像，哄小孩还是可以的。”
纪之昼根本不想理他。
“那让我猜猜看。”江知遇挑眉，“因为宋亭闻？因为宋煜时？还是因为……楚宁钰啊？”
纪之昼偏过头没说话。
“纪之昼。”江知遇垂眸，“你对离别的容忍度是不是很低？”
纪之昼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个红绿灯，纪之昼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是小昼同学，人生来就是要走向离别的。”
纪之昼这才问：“那你对人生的理解是什么？”
“我啊。”江知遇说，“我觉得人生是相遇和离别。我一出生，就和这个世界相遇，我和风相遇，我和花相遇，我和蝴蝶相遇，我和父母相遇。再后来，我和老师同学相遇，我和我的梦想相遇，我和我未来的爱人相遇。”
他好像难得文艺一回。
“梦想？”纪之昼忽地问，“江知遇，你的梦想是什么？”
“搞音乐啊。”他笑得理所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退圈？”纪之昼不解地反问。
车子停在宠物医院门口。
“嘘。”江知遇将食指抵在唇边，满眼是疏离的笑意，“因为我和我的梦想，走向了离别。”
纪之昼竟然诡异地从这道向来随性的身影上看出了孤独。
“哈哈哈——”江知遇忽然笑出了声，“纪之昼，你还真信啊。哈哈哈哈我可是江家的少爷啊，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意思是江家的家产以后都是我的。”
他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纪之昼：“我爸妈可是慈善家，真好人。他们很相爱，我没有任何弟弟或者妹妹。”
纪之昼微微皱眉，就伸出手给江知遇来了一个爆栗。
“嘶——”江知遇吃痛一声。
纪之昼瞟了他一眼：“好好说话，匹诺曹先生。”
“你有本事再打我一遍咯。”江知遇还没说完，就又收到了一个爆栗，他眨了眨眼，捂住自己的脑袋，才补完下一句，“……有点爽到了。”
纪之昼：？
他不敢置信地收回手，看了一眼手指，又看了一眼笑得灿烂的江知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良久，他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母：“M？”
“走咯。”江知遇一把揽过纪之昼，“去看知知！”
【Mint.：让狗仔消停点，我都退圈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GG bond：那照片让他们全删了吗？】
【Mint.：看看。】
对方发过来一组照片，江知遇挑剔地看了一眼，打起字来：让他们全删……
又把字全删掉了。
江知遇安静思考了几秒，又将这组照片保存到了系统相册。
【Mint.：让他们全删掉。】
他也是才发现——
原来和纪之昼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笑得这么开心的吗？
江知遇若有所思。
“江知遇！”纪之昼将知知抱在怀里，“这是注意事项，你要在圣伊养它吗？”
“……圣伊不太好养。”江知遇摇了摇头，解释说，“我让人养。”
纪之昼这才有些落寞地“喔”了一声。
江知遇凑到他旁边打了个响指：“但是呢——我可以允许你每周来找知知玩。不过有个要求。”
纪之昼希冀地抬起眼。
江知遇刚要说你求求我，这句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那……你来给我过生日吧。”江知遇轻飘飘地说。
“那得等到明年七月啊？”
“不。那是网上的生日，不是我的生日。”江知遇低头看了一眼纪之昼的发旋，伸出手拽了一下，白得了纪之昼一个白眼，继续说，“纪之昼——我的生日在寒假。但是那天可能会下雪，你来陪我打雪仗吧！”
“如果那天，我刚好要去特训怎么办呢？”纪之昼反问。
江知遇一愣，随即轻轻地说：“你开个定位，我去找你。”
纪之昼有些不信：“就算……要翻越个城区线或者国际线都要来找我？”
“嗯。”江知遇点头，“只要你开个定位。”
其实纪之昼还是不相信的。
江知遇平常的语气轻佻惯了。纪之昼摸不清他是在承诺还是在开玩笑了。
“要是我在的那个地方特别热，没有下雪怎么办？”
“那我多烧点钱。”江知遇朝他笑，“能用钱解决的，向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纪之昼。
彳亍。
“还有。”江知遇又问，“喝饮料吗？”
他给纪之昼塞了一瓶白桃味饮料。
这是第几瓶了呢？
……纪之昼也不记得了。
“谢谢。”纪之昼说，但他现在抱着知知，没有手接，“你先帮我拿着吧。”
“那我就自己喝了诶。”江知遇说。
“别！”纪之昼放下了知知，拍了拍它的脑袋，“自己去一边玩。”
“喔——”江知遇点点头，“那就这样说好咯。你喝了我的饮料，我信你咯。”
寒假为期，饮料为证。
只是纪之昼觉得，江知遇朋友那么多，又怎么会为了他一个人跨越个地区啊？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除非是真的没有朋友。
但是这跟江知遇平日里的形象完全大相径庭。
***
【我和世界相遇相识又离别。】
【我在世界迷津不见你的眼。】
这是江知遇的《迷津》。不过他好像久违地，又有了新歌的灵感。
“新歌？”纪之昼反问。
“嗯。”江知遇打了个响指，“行了，送你回圣伊。”
——《春日见我》。
“这都快冬天了吧？”纪之昼又问，“你写春天？”
“冬去春来懂不懂。”江知遇批判，“一点都不懂艺术，瞧瞧，学数学学的。”
“……”纪之昼。
他冷哼一声，偏头盯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树，反正就是不理江知遇了。
【我如何把你比作盛夏荒野。】
江知遇透过后视镜悄悄看纪之昼的神情，却忽然对上了镜子中纪之昼的视线。他吓了一跳，就听纪之昼小声问：“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江知遇笑嘻嘻地说，“我在构思新曲呢。”
纪之昼。
纪之昼啊……
【我如何把你比作不可逾越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