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之后，世界只剩安静。

沈青再次睁眼时，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中，空间顶部有浅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只有鼻尖嗅到的浓郁血腥味让她感受到真实。

她大声呼唤沈逸池的名字，得到远处一声微弱的回应。

手心触碰到湿润的地面，她才从刚才炸的阴影中缓过神来。

怎么会有湿润的地面？

她尝试推开互助自己的空间，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牢固，轻轻一推遮蔽物就倒了下来，散成浅灰色精神力雾气，自己身旁倒着昏迷的黎星。

原来保护自己的是沈逸池的精神力拟态。

心脏猛然间一阵抽痛，她带着丝逃避朝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沈逸池躺在血泊中，气若游丝。

陆凡生将她与自己护在雪白墙壁的精神力拟态内，在沈青认知里一直坚如磐石的墙壁，此刻却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咔嚓一声变成碎屑。

陆凡生也在精神力拟态破碎的瞬间，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着急地扑过去，想查看二人的情况，沈逸池声音微弱却勉力保持着清醒，着急道：“快走！”

沈青不愿离开，不停的抽取自己精神识海中的金红精神力，意图帮助沈逸池和陆凡生修复伤痕累累的精神力拟态。

陆凡生却懂了沈逸池未尽之言，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以极快的语速向沈青解释道：“卫家的人一定不久之后就会来查看情况，他们必定要斩草除根，现在逃跑还能有一丝生机。”

滚烫的泪水从沈青双颊低落，她意识到如今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一股无言的愤懑自胸膛出现，上升至大脑，喉咙似干灼般疼痛。

她问陆凡生：“我们不能带妈妈一起走吗，我可以背她！”

顿了顿又急急补充道：“我的精神力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我能背着妈妈走很久。”

陆凡生并不接话，她又看下沈逸池，眼神哀切。

沈逸池眸光还似平时般温柔，其中早已盈了两汪泪水，眼眶红肿，她张了张嘴想安慰沈青，溢出的却是血水。

她努力半天，喉咙却只能发出气声，沈青凑过去仔细听。

“活……着……才有……希……望……”

沈青根本无法接受，她过去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体会到母爱，来到异世短短几个月，与沈逸池相处时间不算多，但已经是她两世人生里难以磨灭的记忆。

她泪流满面，死死抱住沈逸池，哭道：“我不走，我要陪着妈妈。如果一定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沈逸池并不看她，手指微动，和陆凡生对视一眼，陆凡生心领神会，一记手刀披在沈青脖颈，她身子软软垂了下去。

他向沈逸池保证道：“我会送她安全离开。”

沈逸池又看向黎星，陆凡生随她目光转动，她撑着最后的力气道，“把这孩子也带走吧，他也是SJ计划的受害者。”

陆凡生点点头，输送了输送了部分精神力给黎星，使它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他到最后才问沈逸池：“你呢，你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着？”

沈逸池思考了一下，将自己的精神力拟态收入精神识海内，再将转化出浅灰色的精神力雾气，全部注入了黎星的精神死海内。

她看向陆凡生，道：“我不希望自己再被抓住，回到当初做实验体的日子。我知道当初是你将我放出，后来我也救了你一命作为回报。”

“反正一定会死，我希望能够死在你的手上。”

“至少你会让我有尊严地死去。”

陆凡生面露不忍，解释道：“当初放你一条生路，有我自己的考量。如今你虽然重伤，但我的精神力拟态特殊，还有余力救你一命。”

他严肃问道：“你不愿意跟我们走吗？你难道不想看着沈青长大成人吗？”

沈逸池面色灰败，双眼因为陆凡生的话短暂的亮起，然后其中的光又再次熄灭。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即使不出这次的事情，我的精神力拟态也撑不了多久了。”

“沈青以后要拜托你多费心了。”她的面上带着恳求。

陆凡生点点头，保证道：“我会的。”

沈逸池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安静的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陆凡生向前一步，举起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剑，干脆利落地一刀割断了沈逸池的喉咙，大股鲜血喷涌而出。

他听见沈逸池用最后的力气对说：“谢谢。”

谢谢你，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死去。

他点燃了一把火，烧在沈逸池尸体上，烧光了沈逸池平日里最爱待的小屋。

至少这样，能防止组织的人再利用她的尸体做些别的。

卫家姐弟赶到时，只看见导弹攻击之处一片乌黑，似乎经历了一场爆炸，几人的尸体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只能见到遍地的灰尘。

卫川峰懊悔道：“早知道不用攻击性这么强的武器了，这下好了，一点证据也没有了，我们该怎么交差啊？”

卫川毓却并不着急，她看着面前的场景，淡淡道：“我们拿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不用担心交差。”

她补充了一句：“让护卫这两天注意搜查来往的飞船，重点关注上面有没有10岁左右的孩童。”

卫川峰疑惑道：“他们不是都死了吗？为什么还要关注？”

“你真的确定，都死了吗？”她抛下一个问题，留卫川峰在原地思索，自己转身离开。

她的长靴在地上踩出“啪嗒”的响声，被大火烧灼产生的灰黑色尘屑被她的动作带起，缓缓上升一点距离，然后有的被风吹走，有的落在原地。

＊

陆凡生很警惕，他没有选择最近卫家关注的日子带着沈青和黎星离开，但他也没回到自己原先待着的垃圾场旁。

他们三人现在住在黑市里。

这是沈青第一次来到黑市，三人都裹在全黑的斗篷里，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站在第一作示范，光脑与守门人一碰，交了三人的费用，守门人递过三张金属面具，陆凡生放出自己一抹精神力，面具瞬间变为白色。

沈青照葫芦画瓢，将自己的精神力输入面具内，面具化成和她精神力一样的火红色。

黎星担忧地看向陆凡生，有些犹豫，生怕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出后暴露出什么。

陆凡生却对他微笑着点点头，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他肩膀，准备在释放精神力时进行一些暗箱操作。

黎星尝试着放出一缕精神力，出乎意料的是，面具并没有变成黑色，而是变成了深灰色。

深灰色的精神力并不少见，卫川峰的精神力就是类似的颜色，只比他的更深。

黎星十分惊奇，他记得自己的精神力明明是黑色，以为是陆凡生的白色精神力帮他稀释了部分。

陆凡生看见后却双眼一暗，回想起那日沈逸池将剩余的精神力全部输入黎星的精神识海。

他这才明白过来，沈逸池比他想的考虑得更远。

三人顺利地通过了守门人这一关，走如黑市内部。

沈青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心中默默记住来时的路线。

自醒来听到沈逸池死讯后，她就变得格外沉默，整个人仿佛一夜间成长了起来。

陆凡生并没有选择告诉她沈逸池求死的真相，但她内心其实已经猜到了一部分，沈逸池肯定是为了她做出的选择。

沈青捏紧了口袋里的迷你小章鱼，手指摩挲着章鱼的触角，这是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口袋里多出的物件，也是平日里沈逸池习惯戴着的饰品，看见它，就能回忆起沈逸池微笑的脸庞。

三人走进一家酒店，推开门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一个身材肥硕的土黄色面具男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陆凡生跟前，身上的肥肉随着走动颤巍巍地抖着。

“来新人了？居然还带着两个小的？”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叫起来，“黑市是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来的地方吗？”

土黄面具男转身看向一楼大厅坐着的众人，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再次问道：“你们有见过带小孩来的吗？”

有些喝酒的客人凑热闹：“没有！”

面具男见陆凡生没什么反应，只是往前台走去，仿佛受到了什么鼓励，挡在他面前，对着陆凡生三人发出不屑的嗤笑：“带着你的兔崽子回家喝奶去吧！”

沈青早已握紧手中短刀，但她记得陆凡生说的在黑市万事小心，忍了下来，并未有动作。

黎星也没有动作。

陆凡生见对方气势嚣张，本想低调行事，但自己已然成为酒店焦点，一旦无法展示出足够的实力，在黑市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恐怕日后都会受人欺辱。

他虽然不准备在黑市长住，但也不想自己未来的生活多很多麻烦。

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他没有选择用自己的精神力拟态，而是将精神力附着在最常用的短剑上，一条闪电般凌厉的白光擦着面具男脖颈钉入他背后的墙上，面具男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线，一滴鲜血缓缓流下。

他僵立着不动，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不该招惹强者的后悔。

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酒店大厅一片寂静，只余剑身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