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世界虚空，球棍模型已然变为一串七粒的葡萄，正在不断蛄蛹着融为一体。

一颗光球绕着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做圆周运动，虚影飞速环绕，看起来像是个勤奋的纺织娘，一股股力量形成细细的虚无白线，借助七个世界相融的趋势加深缝合。

方白真脑子里既然想到了纺织娘这个比喻，不由思考一个问题：“甜统是男孩，还是女孩？”

“……”湛星歌眨着漆黑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沉默。

子系统或精神体都没有性别，但这句话让他遐想连篇，每个念头都能雷到方白真。

好在方白真没有细想，也没有看他，独自走完神又独自扯回主题，飘过去招呼：“甜统。”

“干嘛？！”甜统怒吼，“没看到我在忙吗？！”

方白真：“……”

他瞠目结舌看向湛星歌：“肯定出问题了。”甜统可是纯正脑残粉，不可能对他大吼大叫。

湛星歌也飘过来，逼近甜统。

到了世界虚空里，就能看出主系统状态和人鱼身份不同，方白真与在全息游戏里没有什么两样，而他微微散发光辉，星子从他的轮廓飘溢出来。

湛星歌就这样落着点点星光，一把抓住忙碌的光球。

“错误警告！”甜统在湛星歌手心里发出一阵机械音，“路径被阻挡，请移开障碍物！”

方白真脑门上缓缓冒出问号：“它变成扫地机器人了？”

湛星歌晃了晃甜统，甜统又说：“别晃了，我晕你！宿主！你就看着主系统欺负我吗？！”

方白真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甜统发出一声爆鸣：“嗷——！”

“它身上有郁多骆切片残留的痕迹。”湛星歌平静地说，“它本来就是实验室改造过的精神体，又被改造成子系统，还吃过子系统7777的数据。7777和它不一样，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一次性用品，之前被郁多骆拆解，它吃下去的数据给了切片可趁之机。”

“所以诊断结果是？”

“它的意识分解了，刚刚出现的分别是被切片影响的部分、子系统的部分、绒球海葵的部分，还有哨鸟碎片的部分。”

“多重统格。”方白真大彻大悟，感叹，“没想到我身边第三个具有破碎感的居然是我的系统。”

甜统这时又切换统格，在湛星歌手掌中破口大骂：“放开我！别以为你给我发能量我就卖命给你了！安排我一个统缝合七个世界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要升职！涨工资！”

湛星歌充耳不闻，继续对方白真说：“我留在这里修复它。”

“嗷——！嗷嗷——！”甜统发出怒啼，高音直升G5。

方白真也左耳进右耳出，琢磨起来：“要不，趁机把它的哨鸟残片拆下来摧毁。”

之前郁多骆在全息游戏的数据库里说过一个词，“思维异兽”，来称呼绒球水母精神体。

其实甜统只是外形很像绒球水母，如果在它切换成精神体时仔细看的话，那只乒乓球大小的毛茸茸，每一根细若发丝的“毛发”都是一根根面条般诡异无骨的手指。

而它其实可以变成正常精神体的大小，到时候就能无障碍混进奇行种之中。

苏白真很少把精神体放出来，因为思维异兽具有哨鸟的特性，类似克系，直面它的本来姿态会扣除理智。

在一个哨兵和向导经常以精神力量浅层相连的世界，精神网络之中忽然出现类克系的反派成员，足以带走一片。

苏白真小时候出现过实验事故，违法实验的成员就是这样没了一半，无意间为哨兵塔和向导塔解救被实验人员带来极大贡献。

现在方白真提出摧毁哨鸟残片，完全是为了七个即将融合在一起的世界。

“人造月球都没有带来哨鸟，它倒是快要分离出来了。”方白真无奈，“还好我们过来看情况，不然猝不及防出现哨鸟，就算是残片也很麻烦。”

湛星歌点点头，把方白真送回去，他这个姿态不能保持太久，很快化作一片逸散的星子。

·

方白真睁开眼，他去世界虚空前和湛星歌一起躺在床上，现在就剩他一个了。

粉丝群收到信息，方白真赫然发现群里多了好些个人，除了哥哥们之外还有人鱼族的公主王子，没有御翡凝和苏文。

群主是甜统，但它从之前开始就不在线。

副群主是湛星歌和柏清，但以柏清的社恐程度做不出来这种事，就算忽然狂性大发做了，也不会不拉御翡凝和苏文。

而且湛星歌之前连发三大段总共万字的吹捧作文全被加精了，一副暗示其他人参考仿写的样子。

方白真：“……”

他就知道，湛星歌表面淡泊，沉迷谈恋爱，但其实还没放弃在哥竞的领域发光发热。

这不就把别人都拉到了他擅长的领域，准备用丰富的脑残粉经验战胜他们。

截稿时间渐近，方白真扫视收到的观后感，悲伤地发现哥哥们果然全部言不由衷，只好给他们按发来时间排序，将这场闹剧揭过。

由于所有人的人设都在千变万化，急需了解其他种族，说好的七个世界开会和附带的种族交流会飞速提前，就在明天下午。

地点也是老地方，清水镇。这座镇子常常召开各种全球性的大会，节省了大量准备时间。

阔别不太久的顾霆宇过来见柏清，顺便捎方白真去清水镇开会。

霸总也被邀请了，他拿到的身份牌子上标注着“知名企业家”，是东花国临时智囊团成员。

“这次我要上去做个汇报。”顾霆宇说，“关于全息游戏和意识力量。”

这方面湛星歌给方白真透过底，所谓全息世界，其实就是意识领域，所以人类死后才能在全息游戏里打工。

方白真想知道人类掌握的知识到哪种程度了，忙问：“怎么说？”

“实验室发现人类死后，意识就会逸散成一种无形的因子，就像身体会被大自然分解一样，只不过意识逸散的速度非常快。”霸总深入浅出地解释，“那些因子则属于一个无形但始终像影子一样存在的领域，就是意识领域。”

“以前人类无法察觉意识领域，现在人鱼族带来意识科技，结合全息技术，我们终于发现它的存在。”

“自从驭兽大陆和人造月球融入我们的世界……”顾霆宇说着瞥一眼方白真，显然他人虽不在，但关于平行世界的信息都知情，“意识领域里就可以观测到虚化的异兽和一些游走的精神体。”

“而实验表明，我的意识体员工如果离开全息游戏的范围，很容易逸散为因子；但只要拥有一定的意识力量，就能安然无恙，所以我为意识体员工新增了修仙基础教育福利。”

“所以……”方白真总结，“普通人的意识尘归尘土归土，但现在大家都具有两种力量，意识领域任我们探索？”

“没错。”

私人飞机抵达清水镇外的机场，兄弟两个被带到会场，方白真很快见到许多熟人，各个世界的都有。

好在哥哥只来了赦珠和奥菲·李，其他人的身份还不足以出席这次的场合。林疏云智商不够，南天特区的代表就是方白真。

赦珠非常熟练地把奥菲·李推出去接受霸总挑衅，奥菲·李习以为常地迎战，副骑士长与霸总在这里还算收敛，让方白真逃过一劫。

这次会议全球直播。

其实这种国际会议一直都是全球直播的，只是通常没什么过来看。正值七个世界都在剧变，本次会议的观众达到惊人的数字，服务器宕机数次，开启上千个转播频道后才有所改善。

方白真坐在乌央乌央的旁听席上，保持得体的微笑。很多重大决策都在会前私下见面定好，方白真刚好人脉够广，也在会前掌握了大部分消息。

现在主席台上大人物们轮番讲话只是宣布决定，方白真听得有点嫉妒一条真正的鱼，因为鱼睡觉不闭眼睛，不会被看出来。

熬到尾声阶段，终于等到顾霆宇上台，带来重大科技发现，并现场做出演示。

“下面接入我的意识体员工[神父]直播间，为大家展示意识领域。”

屏幕上出现死城大教堂的黑衣神父，今天的他为了出镜，特地把身上的血迹弄干净了，鬼气森森的外表也收拾得很体面。

“各位先生女士，现在我站在全息游戏的边界上。”

神父展示身后，那里伫立着一扇时空之门：“穿过这扇门，脱离全息游戏的影响，大家能看到意识领域就像物理世界的宇宙虚空一样。”

他跨过门框，画面里只剩下一片漆黑，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面八方都是亘古的黑暗。

“据说之前人鱼族全族意识共振时，意识就像星系一样互相牵引链接。”神父侃侃而谈，“这片漆黑无垠的领域没有星星，即将在这里闪烁的星星，就是我们的意识。”

旁听席有人轻声问：“他身后是流星吗？”

方白真定睛一看，一个三头六臂七手八脚的精神体和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异兽竞速一般先后刮过。

“……”

神父也注意到了赛跑的精神体和异兽，诧异望去，嘴上不忘介绍：“大家可能没有看清楚，刚刚过去的是……”

这时远处又出现一道影子，解释了前面两者狂奔的原因。

电风扇一样的三扇羽翼顺时针旋转，甜甜圈形状的身躯甚至有些可爱，中央的空心圈有一圈细细密密的触须，而空心圈的内部是一只眼珠，眼瞳是虚无的漩涡。

只要对上那只眼睛，意识就好像被吸进去似的。

神父直面这只奇怪的生物，身躯摇摇欲坠。

“……别看！别想！是哨鸟！”方白真瞌睡散去，连忙站起来大喊。

与他几乎同时喊出声的是过来开会的首席向导，他与身边几个实力强大的向导迅速用精神力铺成理智盾。

方白真来不及加入他们，冲上去关掉直播，扶了一把始终紧盯画面的顾霆宇。

顾霆宇捂着额头，冷汗涔涔地坐下：“我的员工……”

“我去救！”方白真早就料到霸总不会放弃任何员工，好在他现在七个人设的技能都加载下来了，当机立断登入全息世界。

他上次下线是在海港的港口，万幸这次神父所在位置离数据库不远，从海港可以飞快赶到。

方白真穿过时空之门，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展开理智盾罩住神父。

神父只有意识体，几乎因为直面哨鸟而消散，及时被他救下来。

方白真一把将神父推回时空之门里面，转身看向意识领域的无限黑暗。

刚刚那只哨鸟只是打头阵，一群哨鸟的身影出现在遥远的漆黑之中，像失控的螺旋桨一样纷飞而来。

一团星子忽然出现在他身侧，眨眼间凝聚为湛星歌的身影。

“哨鸟本质还是生物，不应该以意识体姿态存在。”湛星歌睁着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地说，“它们只是郁多骆复制而来的影子，因为类克系的属性才会仅用影子就影响到理智。”

方白真点点头表示明白，思索着：“郁多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