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沾满了水,这一路过来阿玥也没心思打伞照顾人,净想着自家娘子。
一行人在屋檐下躲雨。
“摆上吧,按照江湖人的做法,台中间依次摆三个香炉,添三碗热酒,上三柱香。”李郢湛吩咐道。
“爷何时学的这些本事,祁商都从未闻过。”他将东西一一摆好,将烧好的酒满上。
李郢湛立在阮厢右侧,肩膀压过人头顶,顺着视野看到青苔爬满的凹形瓦片,身躯刚好挡着风口,仿佛在护着一株小草。
“谁没有几个过命交情的友人,阮厢一介女流也知晓,城南王江湖趣事多,看来可不只有红颜知己。”她挪步过去将香烛点燃,轻纱般的白烟缓缓流淌到细白的颈,再蔓延上鼻处,呛了几下。
“爷可不是娘子说得这般,长安城好儿郎名头非府君莫属。”祁商不满说。
“我看是装模作样的好儿郎。”阿玥收好油纸伞,贴在阮厢身侧,也跟着打趣。
这一番话惹得三娘频频作笑,“这次我站祁商,城南王果真不是传言这般不堪。”说完着手点燃香烛,虔诚叩首。
李郢湛弯腰低头越过屋檐角,稳步走到神台边,夺去了阮厢手中的香烛,圈在手心,轻吹几下后才燃了小一截,以免风中细雨打灭。
“娘子对某颇为了解,细数起来我们不过接触了数月不到,倒是对我处处细心体贴。”
把香烛插上,扭头盯着阮厢,几缕长烟围着二人绵延,像要捆住一般。
阮厢被洞穿了心绪,才收起凶言,“我说了要报答城南王,便是决定了要做城南王知心体己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得看在眼里。”
李郢湛不相信她的谎言,“嗯嗯,孺子可教,好好跟着三娘,长安城密事都藏在犄角疙瘩里,平康坊聚集朝廷大员,文人墨客,市井小民,什么都藏不住……”
他扫了一眼阿玥,阮厢是单纯没有什么坏心思,但身旁这个侍女不简单,这会儿正侧耳记着什么,也好,他该摸摸此人到底是何斤两,此次入长安城又有多少要谋的。
便故作一夫市井小民之相,提声说来,“若是你们也什么何打听的,崔裴为人风尚,行商过路,就连沈杜若闺中房事,人有兴致相传,自然也能流于市井。”
阿玥想来是不敢轻信,“城南王可说的当真,这儿真是什么消息都有?”
她瞭望平康坊上下,确实鱼龙混杂一般,她明里暗里搜查了这么久尚未有一丝松懈,却始终不知如何帮阮厢入朝寻父,如若真的能借此找回身世,倒不失为一个可行之法。
“不说偏门小道消息,即便是杀人买卖,给足了银两,也有求财的亡命之徒,不过我奉劝一句,京城什么人都有,像你们这般初入皇城的小娘子,没几个心眼,几句甜言蜜语便哄骗了去。”
他意有所指看着阮厢。
阮厢感受到一股嘲笑目光,“城南王断也不要将人看衰了,我阮厢定是不会再犯此等傻事。”
“好,我姑且看看,经过这次教训,你大致也知晓了长安城的风风雨雨,凡事不可再盲从,你伤了倒不要紧,可别脏我一身泥。我既是答应助你,其他事情不好说,但散落在街巷的真的假的消息尚知晓几路,你要问什么?”
阮厢被盯得晃了晃身子,她与城南王不过萍水相逢,不能将心事倾情相告,又不知晓如何推托,便拉了阿玥袖衫,寻她相助。
阿玥已经在一处想着法子,见城南王怀疑,说道,“我们能有什么好打听的,要打听的也是崔裴那负心汉,我看着这些地方,娘子我们还是少来为好。”
堂堂官家贵女,出入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是何体统,若是被相爷知道,那还不得批她一顿。
“阿玥说得中肯,我断是不肯放过崔郎,若是真有那勇士,散去千金也愿卖他狗命!”阮厢狠狠说道。
李郢湛见她主仆二人如那台上戏班子一言一句,明知闹却陪着闹,过后叮嘱道,“江湖是有个规矩,买卖自负,允诺了悬赏,有悖论者,需得人命来换。”
这一番话彻底断了二人的念想。
“那就任由崔裴横行无阻,害我娘子半生!”阿玥怒气冲冲说。
“圣上眼下杀人不易,万一与江湖骗子交易,被官府抓到不说,最后说出背后指使,那同罪论处,亦杀之。”
瞧人越说越玄乎,那谁人还敢冒此险境,报仇一事急不得,且要细细布局。
“罢了,不知你看中真假,时辰到了,该行结义了。”阮厢懒得再胡扯下去。
随后众人忙碌起来,阿玥将阮厢拉至一旁问道,“娘子,你当真要与风尘女子结义,再与那京城臭名昭著的李郢湛一道,你真相信他能助咱入宫,万一又遇到歹人……”
阮厢看着细雨中的李郢湛,他也望向这边,挥手把人唤过去,阮厢朝着被风吹得飘斜的雨帘点点头,拍了拍阿玥手背,眸中巧劲儿十足说道,“我自有法子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