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梅洛的家相隔两条街，四层橘色洋房充满意式风情，与外表的精致相反，房东在每层楼隔出大小不一的房间以供出租。

赵晴曦踩在咯吱作响的木台阶，来到三楼，敲响略显破旧的木门。

屋内一片死寂，迟迟没有传来熟悉的回应。

她尝试唤道：“卡拉梅洛你在家吗，我是曦。”

等了片刻，在她即将无功而返时，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瞬间扑面而来，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金色的脑袋从门缝探出来，“曦……你怎么找到我家？”

男孩脸颊不正常的通红，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神情似乎很不舒服。

“你看起来像是生病了？”赵晴曦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她有些担忧，“好烫啊！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卡拉梅洛低下脑袋，两只光脚不安的搓动，“抱歉，我这两天……爽约没去公园……”

“这种时候就不用道歉，你快躺回床上去。”她催促到。

男孩立马听话的走向卧室，他光着白皙的脚丫，灵巧越过客厅地板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跃上像是两个大木柜拼接而成的床，钻进被窝蜷缩起身体，呼吸粗重的说：“曦，你也回家吧，小心被病菌传染。”

赵晴曦跟在后面，不忍直视这间充斥着酒精味的狼藉客厅。泛黄破洞的沙发，屏幕裂开的电视机，胶布缠满的桌椅……一贫如洗的家庭，难怪卡拉梅洛一颗足球缝缝补补舍不得换。

“你吃药了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妈妈说过几天自然会好。”

从脏乱堆满酒瓶的屋子也能看出，他的母亲很不靠谱。赵晴曦小心翼翼越过地上空酒瓶走到厨房，冰箱里的食物大多已经发霉，散发出臭味，锅碗盘子堆积在水池中……整个厨房没有一丝烟火气息，家里除了这些令人厌恶的酒瓶，连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你妈妈呢，有给你做饭吗？”

“她很忙……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赵晴曦叹口气，他的情况比她想象中更加恶劣，相比之下，她似乎反而幸运许多。

“你乖乖躺着，我回家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一路小跑回自己家。

回到家，赵晴曦直奔厨房，在橱柜里翻找着。她先拿了退烧药，又装了一小袋大米，还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些蔬菜。

粥能让卡拉梅洛舒服点，鸡蛋可以补充营养，他现在太虚弱了。

不一会儿，她拎着食材和药匆匆赶回卡拉梅洛家。走进厨房，熟练地淘米煮粥，又打了一个鸡蛋，准备给他蒸个嫩滑的蛋羹。

好在油渍布满的燃气灶能打着火，能让她这个半吊新手顺利的完成简单病号饭。

粥煮好了，蛋羹也蒸得恰到好处，金黄的色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赵晴曦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进房间，卡拉梅洛小脸烧的通红，在睡梦中紧皱眉头，微微张嘴喘息，痛苦的模样令她十分同情，“卡拉梅洛，起来吃点东西，吃完药再睡，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卡拉梅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赵晴曦和冒着热气的粥，还有那金黄的蛋羹，原本黯淡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挣扎着坐起来，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赵晴曦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别噎着。”

“嗝……曦，你做的真好吃……嗝……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她被夸的难为情，“谢谢你给予这么高的评价，你也是第一个品尝我厨艺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破旧的屋子里流露着朋友间的真情。

“咔嚓”外面传来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卡拉梅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紧张地拉住赵晴曦的手，声音颤抖的说：“曦，好像是妈妈回来了。她今天怎么提前下班……”

赵晴曦连忙站起身，“我会和她打招呼说明情况……”

“不行！”他跳下床四处在屋里翻找，“妈妈很凶，她会打人……得躲起来。”

全是杂物的卧室，根本没有躲藏的空间。

“只能这样了……”卡拉梅洛一把将她拉进被子里。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他高烧的身体非常滚烫，赵晴曦能清晰地感受到卡拉梅洛急促的心跳，那跳动的频率仿佛是慌乱的鼓点。

她的脸埋在他小小的胸膛里，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小孩，作为异性相贴难免尴尬让人脸红到耳根，连脖颈都泛起红晕。

卡拉梅洛的手臂轻轻环住她，那力度虽小，却像是在拼尽全力给予她保护。

“嗒”“嗒”的高跟鞋由远及近，卡拉梅洛的妈妈脚步踉跄走进来，嘴里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浓重的酒气隔着被子都能闻到。她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嬉笑打闹着，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

“宝贝，你家里怎么还有小孩？”男人问到。

赵晴曦躲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她能感觉到卡拉梅洛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她的衣角，指尖微微颤抖。她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心里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羞涩。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砰砰作响，仿佛要冲破胸膛，与卡拉梅洛的心跳交织成一首鼓点乐。

卡拉梅洛的母亲晃晃悠悠的靠在卧室门边，画有浓厚眼线的眼睛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儿子，转身搂上男人的脖子说：“不用管他，别因为他打扰到我们兴致。”

凌乱的步子声走远，回到客厅，赵晴曦和卡拉梅洛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都微微颤抖着，连身上被汗水浸湿也没注意到。

可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客厅里就传来女人的叫声与男人低沉的嗓音，沙发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赵晴曦似乎联想到什么，她咬住嘴唇，又难为情又生气。

卡拉梅洛也有些尴尬，他凑近赵晴曦的耳边，小声说：“曦，真的很对不起……你先在这里躲一会儿，等他们…… 结束了，我再送你回家。”

他灼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赵晴曦的脸颊，像是羽毛轻扫，痒痒的。

她和卡拉梅洛靠得这么近，还是第一次，这种亲密的接触让她既紧张又有些害羞。她能感觉到卡拉梅洛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揪着被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赵晴曦和卡拉梅洛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被子里，谁也没有说话。

“曦，你害怕吗？”他先忐忑的问到。

“我应该不害怕吧。”她也不确定，“你害怕吗？”

“我很怕……但今天有曦在，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你妈妈她经常这样吗……”她还是忍不住问起来。

早熟的男孩话里带着难过，“都是因为我……她才过的那么辛苦……”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并不是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被认为是上帝的祝福。她伸出手心满是汗水的手，握住男孩小小的手，他也轻轻地回握住。他们的手紧紧相握，仿佛在这一刻，彼此都找到了一种安心的力量。

客厅里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卡拉梅洛知道，是时候让赵晴曦离开。他轻轻地松开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舍：“曦，我送你出去吧。”松开的瞬间，他的指尖还留恋地在她手背上划过。

赵晴曦从被子里爬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将他重新塞回被子，叮嘱道：“你继续捂汗吃药，这样病才好的快，明天我会再来看你，如果妈妈不在家，你就在门口旁边放个酒瓶。”

“嗯！”卡拉梅洛点头，蓝色的眼瞳里是感激和依赖，“曦，谢谢你！”

刚准备走出去，赵晴曦一拍脑门差点忘记重要的好消息。

她趴在他耳边说：“我认识了一位在社区俱乐部当教练的大叔，他说你踢球很有天赋，等病好了，可以给你做个测试！”

卡拉梅洛激动的要跳起来，被她强行按在被子里，“所以你要想尽办法，快些康复！”

“曦，我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治好发烧！”他语无伦次的应到。

赵晴曦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来到了外面。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然而当她回到家，母亲许如筠正在收拾她的房间，将积攒的画册与画笔全都摔在地上，“赵晴曦，让你好好读书，多买点练习册，把我血汗赚来的钱都拿来买这些玩具，你对得起我吗？”

赵晴曦不服气的说：“这里的学校放学早，本来就鼓励我们发展课外兴趣。”

“你能跟那些吃老本的白人比吗？老师教的少，你自己就要学更多。”

“你还不如让我继续留在国内。”

“要不是你外婆去世，没人带你，我也不想把你带过来。”

她默默低头收拾一地撕坏的画册，无比期望能快些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