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力气说话，那就说明我打得太轻了。”说完，方叙清又用力朝他肚子踹了几脚。

还没缓过来的楚珣，根本经受不住方叙清的继续虐打。尽管他已经极力忍住不发出声音，但方叙清就是想要打到他痛叫出来才算满意。他的手脚都被塑料扎带捆绑着，手腕扭动一下都痛的要命，根本没法挣脱。

“你要杀了我吗？”

拳打脚踢的声音完全盖过他说话的声音，方叙清没当回事，继续打他。

或许是太疼了，时间太久了，楚珣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有些泄气似的说道：“你要杀了我啊。”

“杀”字，清晰地钻进方叙清的耳朵，他愣住了。

楚珣感受到方叙清的愣神，完全不顾身上的疼痛，带着挑衅的语气，继续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说：“你想要我死吗？”

听到“死”字，方叙清心里咯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然后又很快的缓过神来。

“谁要杀你？我可舍不得。”

方叙清的假意否甚至认真的骗过了自己，否认了自己曾经真的不止一次想要楚珣死。

舍不得三个字牵引出方叙清很多有关楚珣的记忆，从他们相识，再到相交，最后闹得那般难堪。

楚珣觉得奇怪，方叙清好像真的舍不得似的，停下来没有打他，而是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抱起他的头，让楚珣半躺在他的怀里。

方叙清摸摸他的头，又摸他的脸，摸了一会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从他说的话里，楚珣捕捉到一些有关高中的只言片语，疑惑方叙清怎么又突然回忆起以前的事。

直到方叙清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要是当时你跟你爸一起死在车里就好了……”

他的大脑突然停止思考，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眼罩似乎也遮挡不住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好像真的在于方叙清对视，问：“你……说什么，我爸？”

方叙清不减一丝恶意嘲讽的语气再次出现：“是啊，你爸，如果当时坐在副驾驶上的是你，死的就不是你爸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楚珣愣了一会儿，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不确定的开口问方叙清：“那辆车是你故意撞的？”

方叙清用力地拍了拍楚珣的脸，随即扯掉蒙在他眼睛上的眼罩，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像杂碎一样看着自己。

“怎么现在才知道啊？当时秦贺也在呢，救了我，没救你爸。”

既然这两个人那么相爱，就看看是有多爱吧，方叙清把脏水往秦贺的身上泼，“当时明明你那边更危险诶，贺哥居然还是选择救了我，如果他去了你那边，说不定你爸爸，就，不，用，死，了，吧。真可惜！”

楚珣又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开车撞过来？”

方叙清捧起他的头，吻上楚珣的嘴：“唉，可能是因为你曾经拒绝我的爱吧，我不喜欢这种被拒绝的感受。老天都看不下去，刹车失灵，你原本就是要死的。死了多好，省得我现在还有点舍不得呢。”

他又轻轻抚摸着楚珣脸上的伤口，说话的同时，用力按压，让血流的更多。

“你爸爸的死，难道是因为我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对我的残忍吗？你不停在那儿，我又怎么会刹车失灵撞上去呢？秦贺为什么救我不救你爸呢？到底该怪谁啊？”

楚珣听着他的陈述和质问，浸入身体的冷意，让他失去知觉，他只感受到揪心的刺痛。

“疯子。”

方叙清笑了笑，与他额头相抵，“是啊，我疯了。”

楚珣也跟着他笑，只不过笑声里夹杂着哽咽的哭声，他不相信方叙清的话，可是他又觉得这太荒谬。

方叙清一会说着自己疯了，一会说着自己就是故意开车撞向他的车，一会儿又说天意如此。

爸爸已经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不管有再多不同的说法，死了的人，回不来，他永远的失去了爸爸。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没有办法，更没有勇气去追溯一场有关车祸的谋杀，他不愿意再回忆了。

因为在楚珣的心里，爸爸的死，就是他造成的。

“楚珣啊，为什么你身边有那么多爱你的人，死心塌地地爱着呢，可是天意告诉我，你一个也留不住的。”

楚珣无力又绝望，“你真可怜，没人爱你，就要摧毁别人的爱。”

方叙清并不认同，他按着楚珣的头杂向地面的石头，“我不是没人爱，我只是要我想要的爱，不可怜，可怜的是你。”

楚珣被他砸的几近晕厥，双眼看到的景象越发模糊，可是方叙清还是没有停止动作。

“失去爸爸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被按在这里打得不能还手的也是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又有什么用？他能来救你吗？”

眼前是一片黑，楚珣游走在一望无垠的黑里，耳边还回旋着那句话，他能来救你吗？楚珣不知道，或许会吧，救了又能怎么样呢？

在他的内心深处，楚珣是渴望被救的，一直都是，从爸爸离开的那天开始。

他希望爸爸能被救活，但是这不可能。看着日渐低糜的自己，他觉得本应该就如此。朝着死亡的路上，就应该是满身伤痕，带着痛，带着泪。可是这条路，他怎么也走不完，看不到头，他总被妈妈叫喊着回头看一眼，往回走一步，朋友也喊他，也叫他往回走。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往前走几步，往后又退几步，他开始变得无比暴躁，一条走不完的路，耗尽了他的耐心。

暴躁让他不仅伤害自己，也伤害身边的人。于是他把自己关了起来，他不敢和任何人有触碰，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爆炸体，一触即炸。

他不想这样，可是长时间的自我封闭让他丧失了求助能力，他崩溃得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好好地回到妈妈、还有朋友们的身边。

经历了长达一年时间的折磨，他在朋友和妈妈的帮助下，决定回到老家生活一段时间。

回到原点，那所有的一切也会回来吗？

他看着门口盛开的太阳花，看着隔壁二楼紧闭的窗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曾经的学校，曾经的马路……

回忆是由一个个人，一件件事，一个个昨天、今天、未来所组成的，只要我不曾忘记，那么就并不曾消失，并不曾失去过。

楚珣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记起自己，最好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些不舍回忆的载体。

所以，他不想消失，不想最后变得什么也没有。

楚珣心里祈祷着，秦贺一定会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