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唐府,冷清的落云院。
夏知安坐在台阶上,转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和窗户上透出的微弱烛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好好的一个妙龄少女,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被卖到了唐府,貌似还要给唐府的二少爷唐北云做小妾?!
据说这个唐家的二少爷唐北云自幼体弱多病,也正因为身体弱,所以唐夫人对他十分疼爱怜惜,时常请大夫到府中为他诊治,又见他年岁见长,却不愿娶妻,怕他孤单,所以陆陆续续给他纳了几房妾室。只不过,唐北云性子冷漠古怪,对几个妾室似乎都不喜欢。
夏知安撇了撇嘴,不是体弱吗,还几房?身体吃得消吗?
不过,她还真要谢谢唐北云的冷漠,在她被管家带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她关在了门外,不然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想到刚才管家对她轻蔑的眼神,丢下一句让她等的话就把她扔在这里不管,夏知安就气得不行。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再一次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入春,可是晚上天气还挺凉的,难不成真要在台阶上空坐一晚吗?奈何院门口有人守着,想跑也跑不了。夏知安看了看四周,多余的屋子倒是有,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是安全的,所以她觉得还是挑间屋子凑合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吧,总比在外面冻着强,若是着了凉,她哪有钱看病买药啊!
于是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西面,随便挑了一间房,轻轻扣了扣门,等了半晌没人应门,这才推门进去,摸着黑走到床边躺下,舒了一口气,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都来不及多想,眼睛就不受控制的闭上了,不多时便睡着了。
门口的两人亲眼看到夏知安进了西屋,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以前那几个被夫人送来的女子,被关在门外的时候,要么哭哭啼啼吵着要出去,要么呆坐一晚,今天这个倒是奇特。
“怎么办,夫人让咱们看着她。”
“夫人只说不让她跑了,也没说她不许进别的屋子吧。”
“要不要去禀告夫人一声。”
“你可别去,今天是夫人生辰,主子们都在前院吃席呢,你跑过去说这些不轻不重的事,是不是找打,反正看着她别让她出去就是,天亮了自有夫人身边的刘嬷嬷过来处理,别多事。”
“行,听你的。”
一天前
华城是离皇城最近的一座城池,饶是如此,夏知安也走了半个月才到,她把身上剩余的钱都给了商队,跟着他们进了城里,如今身上只剩下一支金钗和一只玉镯了,拿去当铺换了五十两银子,她知道肯定是亏了,嬷嬷说这是好东西,也不知道亏得多不多,只不过眼下这情况,她也只能吃了这个亏。
离开当铺,夏知安按照嬷嬷给的地址寻到了一处民宅,开门的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眉眼间长得竟与她有些相似,两人面对面打量对方,都是一愣。
女子笑了笑,问道:“你找谁?”
“请问这是张青家吗?”
“你找我爹?我怎么没见过你?”
夏知安见对方面容和善,笑容单纯,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这家人应该好说话的吧,于是解释道:“我受人之托,给你爹送封信。”
说着拿出一封信递给对方,对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低声说:“我不识字的,而且我爹去上工了还没回来。”
“我一路从皇城走过来,实在有些累了,能让我进去等他回来吗?托我的人是你爹爹的表姐,她让我亲手把信交给你爹。”
女子犹豫了一下,说:“你进来吧。”
张青回家后拿着信看,问道:“我和表姐已经有些年没联系了,她过得可还好?”
夏知安微微低头,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低声说,“她去世了,生病走的。”
张青惊讶,叹了一声,“表姐命苦啊!丈夫死的早,也没再改嫁,无儿无女的。”随后他打量了一番夏知安,疑惑道:“敢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邻居,她走之前都是我在照顾,胜似亲人。”
张青欣慰点头,“能遇上你这样的邻居真是表姐的福气。”
夏知安摇头,“她也帮了我很多。”随后她起身告辞。
没想到张青却热情地挽留:“你看外面天都黑了,你从皇城过来一路辛苦,不如这几日就在我家歇歇脚,再启程上路去寻亲也不迟。”
“这,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安全,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表姐。”
夏知安拿着包袱看了眼外面黑下来的天,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她在华城人生地不熟的,那就住一晚吧,明早起床再告辞离开,想好后她点了点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青笑道:“不麻烦。孩子他娘,多做点饭食,添双筷子,大丫,把你屋子收拾一下,夏姑娘今晚和你挤一挤。”
“知道了爹。”
晚饭过后,大丫将夏知安带到自己屋里,热情地拉着她聊天。
“我听爹说你是去寻亲的,皇城这样繁华,你为什么要去别处呢?你的爹娘呢?”
“爹娘去世了,宅子被亲戚霸占了,我这才要去南边投奔我姨母的。”
大丫不禁感慨,“好可怜啊,你家亲戚怎么这么坏,可是你一个人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呢?一个人走不会害怕吗?”
夏知安摇头,“不会的,以前总是跟着爹娘到处进货,都跑习惯了。”
大丫露出羡慕的眼神,“你真厉害,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华城呢,听他们说皇城到处都是高楼商铺,皇城的人家日子都过得可宽裕了,你能给我讲讲吗?”
夏知安无奈地笑了笑,“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就和你说说。”
“好,等我去给你拿床被子,回来咱们钻被窝里说,暖和。”说完傻笑了一下跑出了门。
夏知安看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禁笑了下。
大丫一路快步到张青夫妇门口,刚想敲门听到里面爹娘的对话,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屋里,张青的妻子赵氏面露为难的神色,“孩子他爹,家里米面都快没了,儿子马上也要上私塾了,你为什么还让那夏姑娘住下来,虽说只是几天,可是也要浪费粮食的。”
“你傻啊,我记得表姐说过,她在大户人家当差,肯定挣得不少,姓夏的既然和她这么亲,表姐留下的钱财肯定都在她手上呢,我可不能让一个外人捡了便宜,钱不到手绝对不能放她走。”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张青皱眉:“妇道人家少说话,听我的就对了。还有,咱们不是收了唐家十两的定银吗?怎么还不把欠私塾的钱还上,耽误了儿子怎么办?”
赵氏低下头,犹豫着开口:“我,钱还在我手上呢,他爹,要不咱们还是把钱退给唐家吧,去唐家就要签卖身契,高门大户的咱们也插不上手,听说那唐家二少爷怪得很,大丫要是被欺负了可怎么办?”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嘭’的一声,张青拳头砸在桌子上,赵氏的身子一抖,张青拿手指着她,压低声音斥责道:“我今天心情好,你可别给我找不痛快,她迟早都得嫁人,那唐家是华城的首富,进到那样的人家,做妾也是福气,到时候吃的用的都比咱们强,而且她自己都乐意,你在这儿磨叽什么!何况以后儿子大了,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她去了唐府每月有月钱,咱们要过来都给儿子攒着,供他好好上学,说不准将来能出人头地。”
赵氏闭紧嘴巴,低着头,也不再说话,她觉得张青说得也不是没理,她往日在街上见过唐府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打扮得比她要光鲜不少,何况大丫不是去做工当下人的,那应该过得也不会差。
门外偷听的大丫抿着嘴巴,她呆立片刻,没直接敲门,而是先跑去厨房拿了样东西。
大丫抱着被子进来的时候,夏知安就觉得她似乎和刚才状态不一样了,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是笑得有些勉强,夏知安不解,不过毕竟是人家的事,对方没主动提及也就没追问,给她讲了讲皇城里的一些趣事便各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