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们,啊,你说说你们,我上次还说你们改好了,最近都不闹事了一天天就呆在教室里安安分分学习了,你们怎么就……”魏主任背着个手,来来回回地在一排五班人前走动。
他还忘不了巡逻过程中和刘帆眼对眼的那刻,两人一个狼狈骑在墙头,一个下意识摸了摸头发。
拔萝卜带出泥,更何况剩下来的人跑都还没跑就被逮住了——魏主任又不是个傻的,一听外面这动静就知道肯定还有人。
然后,他就看见了刘萱、尹任……徐知骁和夏深寥??
他的神情从痛彻心扉无缝衔接到懵逼,刘帆脸上沉痛的表情差点没绷住,最后被尹任无情地拐了一臂弯,又老实了。
看着五班为数不多几个在年级榜上有名的学生都聚在这儿了,魏主任的表情捉摸不定,最后还是转晴,温和了点:“尹任、刘萱,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着一块逃课了?”
尹任抿了抿嘴,刘萱先一步冷静回答:“出去放松,学习得累。”
魏主任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说累谁不累,只要学习就很累——再转念一想,高二其他班还真不怎么学习,他看得最多最有经验,那群皮猴子不惹事就要烧高香了,还学习?
魏主任:“……”
两个人四目相对,刘萱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沉默了半晌,魏主任转过头,选择面对夏深寥这个看着还算靠谱的学生,“夏深寥呢?也是学习有什么困难吗?”
夏深寥揉了揉鼻子,面不改色:“学得很累,进度勉强赶上了,应该不影响什么……”
“都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刘帆见一眨眼的功夫火就烧到其他人身上了,连忙举起手,“我这不是在教室里学太久了脑袋闷得慌吗,然后就带着他们出去放松了。”
潘凯唯唯诺诺且小声地说:“最近不是已经在陆陆续续复习了,我们没落下什么课程,真的。”
魏主任扫过他们一行人,最后落在站在最边上看着满身洒脱的徐知骁,眯起眼:“那您呢?出去玩玩得开心吗?”
“哦,”徐知骁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暖的,碰到脸颊也接受良好,神色平静,“嗯,挺好。”
魏主任:“……”
他数不清这是他一天里多少次沉默了。
再三确认这次逃课没惹出什么大事,且一群人一口咬定是学习压力太大才想着去放松,加上上次期中考五班进步显著,魏主任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甩甩手:“行,每人三、一千字检讨,都期末了多放点心思到复习上,争取考个好成绩。”
“争取别让这次成绩成为自己成绩单上难以磨灭的败笔,好了好了,你们都先回教室里去吧,别站这儿了,这儿冷。”
一行人在魏主任视野里的时候还是垂头丧气地往前走,要多沮丧有多沮丧,一过了拐角刘帆的表情就瞬间扭曲起来:“呃,可恶,好浓重的学习气息,我感觉我又想逃走了……”
“哦?”尹任挑了挑半边眉,侧身把身后并排走的徐知骁和夏深寥两人露出来,“去呗,我们再去一次商业街?”
刘帆:“……”
他憋屈又在同桌这儿讨不到什么好,气势汹汹地环视一圈直接把提议去商业街的罪魁祸首给逮住了:“就是你提议的是吧?啊??”
潘凯本来长成了一大只,和他相比起来刘帆的小个子实在不够用,没半点杀伤力。
魏翔从来不在这方面给面子:“噗,狂躁吉娃娃。”
“——魏!翔!”
“你个狂暴大野猪!”
“狂躁吉娃娃!”
“狂暴大野猪!”
“狂躁吉娃娃!”
“狂暴——”
“闭嘴!”陈煦果断捂住刘帆那张声音洪亮的嘴,“你没看见其他人都看我们了吗?还喊。”
刘萱看了他一眼,点头:“奶茶、电玩城……哪个没让你体验?被逮到了也是正常的,没什么。”
刘帆摸了摸脖子:“……我觉得我刚刚不是这个意思。”
“哦,”刘萱愣是跨上台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要不然直接说出来?”
……他疯了吗!
刘帆看了眼跟在身后看起来一切如常的徐知骁,吞下了还没说出来的话,三步并作两步的跃上台阶,满脸祥和地装死。
被一遍遍提醒回忆自己因为没带脑子而导致的社死场面是很痛苦的,为了避免痛苦再一次扩大,刘帆选择催眠自己。
只要没有耳朵就听不见,只要听不见就同样听不见其他人说的话,只要听不见其他人说的话就不会被提醒社死场面,只要不被提醒社死场面就……他的静心咒还没念完,就听见走在最后的徐知骁抬起头:“怎么了?还在想那句……”
话没说完。
刘帆脚步踉跄了两下,瞪大了眼睛。
等等等等,如果他是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成天不苟言笑自带大佬气质的骁哥是笑了对吧?
这种笑还和平时的那种不一样,眼睛弯弯的,嘴角也止不住上扬,看着就像是……使坏成功了。
刘帆不知道该先震惊哪个,一顿迷茫之下释怀地死了,可能是骁哥和他们混太久了,用文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终于染上了他们这群人不着调的气质。
他伸手,比尴尬更先产生的情绪都在这一句里:“不要啊——”
尹任看了他一眼,路过,留下两个字:“有病。”
在刘帆心里一片惊涛骇浪正在进行思想大战的时候,徐知骁偏头瞥见了夏深寥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很小声地问:“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他觉得,看热闹应该是每个人类都会拥有的习惯,而且刘帆每次反应都那么大,手边有个他的“把柄”也很难不试着逗一下他。
“没。”夏深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没笑,你可能是看错了。”
徐知骁无语:“我眼睛是好的,还看得清欸谢谢。”
“嗯,你不说我可能还不知道。”夏深寥淡定地回嘴。
……可恶,总感觉拳头硬了。
“你说说你们,逃课就算了吧,居然还被逮了?”文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们念叨了一顿,“你们就没想过这么多人空个位置都特别明显吗?”
刘帆认错速度非常快:“对不起老师,老师我错了老师,我下次真的不会了这次是特殊情况……”
“得得得,你别跟我说这些,回去上课。”文老师一听刘帆张嘴胡诌就头疼,摆了摆手,“这就是你们最后一阵快活日子了,玩去吧玩去吧。”
事实上也确实是文老师说的这样。
随着期末考的时间越近,班里的氛围就越紧张,曾有人试探着问:“大家不是都说不学习吗,怎么还在看书?”
“我不学了你学吗?”
“我也不学啊,我学什么,反正学了半天还是那个样子,呵,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学习一根手指了,我的心已经被它伤的透透了……”
“欸,”潘凯带着数学题路过,“把你们俩手里的试卷放下再说话,好不好?”
“……”
大家最终还是进化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一个两个嘴上都说不学了不学了再学就是傻*,动作却诚实的连笔都不想放下,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刘帆学着学着,忽然悟了:“我们是不是都被沉没成本套牢了?”
“哦,”尹任淡淡地应了,“然后你就不学了?”
刘帆趁着这个机会放松了下关节:“先声明啊我可没有这么说,但你看看我们这一个个的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沉痛地哀悼:“你看看,全都成了明面上学习背地里还要疯狂学的内卷王!”
刘萱把书卷成筒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那就请这位内卷王坐下,好吗?你挡着其他人抄英语作文了。”
刘帆悻悻坐了下来,陈煦抽了抽嘴角:“我感觉我们比起来后面两位完全称不上内卷之王好吗?请你正视一下你自己的懒惰,再对比一下人家……”
刘帆扭过头,看了眼坐在最后一排的骁哥和夏哥——好,两个人一个支着脑袋看着动作潇洒,但手上的笔却半点没歇过,一个坐得端正但笔有一搭没一搭的写……
刘帆和他们两位熟悉了一阵子,也知道夏深寥的做题习惯,大多数时候挑着难题写,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用的练习册就写得更简练,有时候刘帆瞥一眼都觉得有异星语言入侵了他的练习册。
当然了,在这方面尹任的嘴从来没温柔过:“你都没学过那些,当然觉得看不懂了。”
对此,刘帆的回答是:“你行你上。”
他没学过是一方面,夏深寥写的潦草简洁到步骤都跳了好几个也是一方面。
虽然以刘萱观摩正确答案许久的结果来讲,该有的步骤居然都有了,如果要从步骤上扣分还真扣不了,但不妨碍刘帆看的一头雾水。
这时候徐知骁就瞥了眼他们围着大惊小怪的属于夏深寥的练习册,很平静地把几个缺了的步骤跟他们口述了一遍——见鬼的是刘帆居然真懂了。
“不是,我之前确实没学过这些啊……”他在嘴里喃喃,“莫非我真是个天才?”
“我觉得可能不是因为你是个天才,是骁哥天选教师圣体——”听见后排动静的潘凯转头悠悠地说,“我一开始听骁哥点拨一两句就懂了的时候也觉得我有天赋,后来自己上网找网课,听了三天……”
“会了?”
“服了。”
四目相对,刘帆低下头,潘凯死鱼眼看他:“我知道你在笑,这么遮遮掩掩看着想做了亏心事,要笑能不能笑得光明正大点?”
“哈哈哈哈哈哈!!!!”
言出既遂,刘帆笑得猖狂,潘凯拼尽全力才把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按下来,满脸同情地看着尹任:“你平时就过的这种日子吗?”
“……嗯。”
“辛苦了。”
“嗯。”
一唱一和的,跟来这讲了场相声似的。徐知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也扬了起来,懒懒地在空白处写下最后答案,白纸黑字洋洋洒洒又规整的一大篇,连涂改痕迹都少见,确实赏心悦目。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夏深寥,“你爸爸那边,有消息吗?”
夏深寥看戏的动作顿了顿,两个人虽然很少提起这些,但无论是徐知骁还是夏深寥都不避讳在对方面前提起——或许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两人都拥有了彼此的一堆特例。
久而久之,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夏深寥看着他,良久,摇头:“还没有。”
但他有种预感,快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