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宣政殿,林妤坐在椅子上,又叫人给宋玉加了把椅子。
她这一路想了很多,虽然宋盈语说了会解决她后宫的事,但祈福的事她还是不打算让宋盈语去。
况且她都是皇帝了,给家人走走后门怎么了。
林妤眼底闪过狡黠,嘴角挂上笑容,提起宋玉的家事来。
“朕早有耳闻宋相深情,家中自皇后母亲离世便一直孤身一人,朕还听闻,宋相对皇后很是疼爱。”
“……”
宋玉低着头,他不想接小皇帝的话茬,辅佐小皇帝这么久,他也是发现了的,小皇帝一肚子坏水,作出的决定多少都有些奸诈,偏偏他还猜不出小皇帝的意思。
虽然猜不出,但小皇帝从来不会无故的关心谁,此时定是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身为臣子,话肯定是不能无视的,他能做的只有快些让小皇帝收回口谕,然后找个理由赶紧回家,不给小皇帝发挥的机会。
“臣自是疼爱的,但皇后能嫁给陛下是皇后的服气,臣亦是替皇后感到高兴。”
“臣家中还有事,便与陛下直言了,望陛下莫要怪罪。”
“臣以为祈福一事不可让左拾遗一家前去,且不说这不合规矩,左拾遗身为老臣,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无大错,这一趟下去,恐怕要丢了半条命,臣知陛下对其不喜,但可小罚,莫要任性行事。”
劝的很诚恳,而且还很警惕,林妤靠在椅子上,抬眸瞧了眼磊落的宋相。
祈福一事以宋相的头脑肯定有办法,可宋相为人坦荡,不是个谋私的,这样可不行,点让宋相早早的抛开那些死规矩,她也用的顺手。
“祈福事苦宋相也知道,口口声声说是疼爱皇后,却是在为左拾遗求情,宋相不心疼皇后也就算了,朕金口玉言,岂是说收回就收回的?”
明明是责备的话,宋玉听着却多几分无奈和无助,像是在控诉他的不忠?
林妤没给宋玉想明白的时间,就语气可怜的反问:“宋相以为朕该如何?之前渔县的事,朕刚被朝臣逼迫过,若是一次次收回成命,朕威信何在?”
宋玉听着小皇帝惨兮兮的语气已经开始自我反思了,他现在这样做,虽然是为了小皇帝好,但是和控制她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是心惊,他明明更应该为小皇帝想好一举两得的办法,而不是一味的劝她收回成命,自己终究是臣,岂能随便安排小皇帝的决定?
一时间,两人都没在说话,宋玉是在想办法,而林妤则是在等,她知道宋玉忠诚,不会让她在朝堂上失了威信。
果然,不过半柱香时间,宋玉就有结果了。
“祈福也未必非要是皇后,还可以是陛下的子嗣,名义上的也可以。”
宋玉说着说着面露苦色,似乎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得了便宜的林妤特意贴心的给倒了杯茶,示意他可以缓一缓。
喝了茶,宋玉感觉好多了,就是头越来越低:“陛下可以收个义女,代替皇后去,左拾遗家有一女坤泽,如此对左拾遗一家虽是罚,却是恩重于罚。”
说罢宋玉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意面对现实,岂止不愿意,他突然有点想辞官了,想挽救自己碎了大半的名节。
听罢林妤愣住了,方法是可行的,就是她才十六岁,收义女也有些太怪了,不过说不定那坤泽比自己小很多呢。
“那女坤泽今年多大?”
“十八。”
瞬间,宣政殿安静至极,甚至能听清窗外的鸟叫,林妤装作无意的看向窗外。
说起来,宣政殿也是好位置,窗口恰好对着忆清宫的方向,再加上地势偏高,她这么一看就能看到忆清宫外的石榴树。
宋相的主意虽怪,但林妤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反正只是名义上的,而且她是皇帝,收了义女那人就是公主,该有的待遇都会有,正如宋相所说——是恩。
送走宋玉,她命张公公拟好旨送去左拾遗家,顺便提了一嘴“先莫要念旨,先和人家坤泽说清楚,若是实在不可便算了。”
而就在此时,张公公伏着身对她提了一嘴:“娘娘刚派人说,想陛下从藏书阁装些东西带回去。”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几本册子放在案桌上:“奴才自作主张的让人去取了,陛下您看……”
林妤拿起翻了两下,是粮官、户部和兵部近些年的记录,这些都是放在藏书阁的,而藏书阁不准坤泽入内,所以她立马懂了宋盈语的意思。
于是她把奏折处理完后,揣着册子就去了忆清宫。
忆清宫今天似乎比以往热闹多了,起码林妤来的时候是这么觉得的,好多个生面孔。
“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她问着,把东西往床上一搁,然后熟稔的让人取了双碗筷,坐在桌子边准备用膳。
“我让莹儿把宋府的下人带来了些,一会还要麻烦张公公去做个登记。”
宋盈语对这样的林妤早已见怪不怪,解释着还替这人布了下菜。
自标记后,林妤能感觉到宋盈语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眸子亮亮的盯着碗里多出的东西,三两口就塞进嘴里,然后习惯性的叭叭起来。
“我打算收个义女,你就不用去祈福了。”
林妤尾音上扬,听的宋盈语却是动作一僵,她知道这人是出于好意,但是这人才十六,义女?
不用她想明白,林妤就已经三两句话全交代了。
“左拾遗家的女坤泽,正好我也不用收回口谕,简直完美。”
林妤看着宋盈语错愕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事不光彩,于是她立马又补充,把锅丢给了宋玉。
“宋相的主意!我哪能想出来这些!”
林妤视线飘忽,话还没多起来就埋头一个劲的往嘴里送饭,心虚的意味显而易见。
宋盈语深吸口气,她知道那人,毕竟京城氏族的坤泽就那么些,相互多少都见过几面,虽然不熟,但她记得那人十八了吧?和自己同岁……义女?
而且说是父亲的想法,林妤也绝对不是无辜的,祈福虽苦,可她忍忍也就过去了,总归一年也就一趟,这人不愿她吃苦她也是感动的,不过这……
一想到日后什么宴会上,一个同岁的姑娘要称呼她为母后……父亲怎么能帮出这种主意呢?这不是胡闹吗?
“祈福一事还是我去的好。”
宋盈语说的委婉,但是目光却是坚定且抗拒的,林妤被盯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棠山庙位置很高,还要走上去,干嘛非要吃这个苦。”
“怎么,你想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坤泽以后叫你母皇吗?”
宋盈语没好气道,抬手把脸埋进碗里的人儿揪出来些,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脸。
“……不让她叫。”
林妤微微抬头,脑袋往宋盈语手边伸了伸,乖巧的让擦着,然后眨了眨眼任性道。
她们接受不了,那个坤泽肯定也接受不了,挂个名头就好,而且自己会在别的方面补偿她,只是要她年年跑一趟棠山庙而已。
没错,是年年,林妤觉得名头都给了,干脆把祈福的换人好了。
“胡闹,宴会之类的时候,礼数怎么能乱来?”
宋盈语对这人真是又气又无奈,手上没忍住敲了下这人的脑袋,觉得不解气又捏了捏她的脸,偏偏林妤还一副乖乖受着的样子,让人舍不得凶。
“…我已经下旨了…”
林妤话音刚落,脸上的手顿了顿,刚才还舍不得凶人的宋盈语下手重了些,这人怎么能这么乱来?!
林妤“嘶”了声,也不躲,脸上红了一块,在宋盈语责备的目光下软着声音认错:“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我是皇帝,话都说出去了…”
“我以后会提前和你商量的,别生气,好不好?”
宋盈语默默收回手,耳朵红了几分,她似乎有些知道乾元的快乐了。
“真的?”
林妤见她松口立马点头,咧开嘴乐着,两颗犬牙露出来,她不骗人,反正除了祈福外,皇后也没有什么体力上辛苦的了,大不了她多分担,一家人不就是这样吗!
事已至此,宋盈语只能认下,只是又叮嘱了句。
“以后不许带着宋相胡闹了!”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怀疑父亲会不想当官了,毕竟父亲一辈子保持的清誉,都不够林妤败坏的。
“……”
林妤讨乖的笑了笑,却是不肯给个准话,日后的事她也说不准,最多是承诺个非必要不为难宋相。
“总之不许因为这种小事带着宋相胡闹了,也别总为难人,多给些甜头。”
宋盈语没被这人糊弄过去,思索片刻退了一步,甚至还给了个主意。
宋府内,宋玉看着空荡许多的宅子,莫名觉得这春风瑟瑟,带着股刺骨的凉意。
“小姐身边缺人伺候,便把竹二她们领走了,老爷可是要再买些下人进来?”
宋玉听着管家的话,气呼呼的甩了甩袖子,也不说买不买,直直奔书房去了。
缺人伺候?他信个屁!小皇帝那态度哪是会苛刻她的!
回来的路上他就想明白自己中了小皇帝的套,虽说小皇帝也并非不在理,但那心思恐怕多是偏向皇后了!
这俩人就可他一个欺负!欺负他个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