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班主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给给给，拿走拿走”。

利诺在项司允转身之前逃离了那里，墙上留下了一个英文单词——betray。

是‘背叛’。

项司允才不在意班主任那如同彩虹一样的脸色，拿着报名表兴高采烈的回班级了。

路过7班时，他刻意朝里张望，成功捕捉到了那抹清瘦的身影，利诺正支着下巴望向走廊，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他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单子，像是拿着某种战利品，在利诺探究的眼神中踩着上课铃的声音跑回了教室。

“看好了”，他将报名表甩出了残影，啪的一下拍在了秦宇的桌上，物理课本掉落地面的动作惊得秦宇笔尖划破了试卷，他刚想问候来人祖宗，却看到项司允对着空气傻笑，手里拿着的好像不是报名表而是什么救命符。

直到老师走上讲台，他嘴角的笑容都没有消减半分。

“项司允”，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走神了？你来重复一下我刚才说的话”。

秦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往这边看，他当然知道项司允没听课，此时就打算看他出糗呢。

项司允抬头看了一眼，物理老师身后的PPT上展示了一道能量守恒定律例题，而他面前的草纸上，则是画满了无限深方形阱的波函数，纠缠的ψ符号似乎要穿透纸背印在桌上。

“选A”。他脱口而出的瞬间，隔壁班利诺的身体像是被什么穿透而过，右手突然传来异样的疼痛，他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笔尖呲啦一下划破了作业纸。

秦宇张掉了下巴，“这小子，到底是在走神还是在听课啊！”

物理老师满意的点头，“嗯，坐下吧！好好听课别走神”。

他坐下后重新看着面前的图案，掌心被钢笔戳出了月牙形的血痕。他想起第四次轮回，大学时深耕在量子力学文献中的日日夜夜。‘无限深方形阱’——他觉得他和利诺就像是两个粒子，永远束缚在无线深位势阱内，无法逃出。

思绪逐渐飘远，面前的图案似乎也变了模样，扭曲的数字像是一个个冰冷的字节，拼出来只有一句话。

‘你救不了他’。

“平行时空理论……”老师的尾音在耳鸣中变了调，项司允瞬间回神，手掌不自觉攥紧，手背青筋暴起，撕扯的声音从手中传来，书页上出现了残缺，物理书的一页被扯下来揉成了一团。

纸张撕碎的声音好像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教室内的讨论声犹如浪潮，当浪尖涌向‘祖母悖论’时，他霍然起身，“老师，祖母悖论是因为他回到过去改变了自己的出生，所以未来的自己也将不复存在。那如果穿越到过去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是为了改变其他人的命运，是不是就不存在祖母悖论了”。

“改变一件事，就会引发后续一系列事情，就像蝴蝶效应，你怎么知道，不会波及到你。”

“如果我不怕波及呢！”

物理老师欣赏的看着他，“那你又怎么知道，你改变的就是你想改变的时空呢？”

这句话犹如炸雷在项司允心头炸响，他喃喃道：“平行时空，所以……见到的人也不一定是曾经的那个人了，是吗？”

或许是不愿意打消他的积极性，老师笑道：“这只存在于假设中，不用太在意。”

可项司允就存在于这个假设中，6次的轮回他到底是回到了一开始还是在平行时空中穿梭，他遇见的利诺，到底是想救回来的那个人，还是……其他人。

那道包裹住他的命运幕布，好像撕开了更大的一个口子。

似乎是看他对这件事比较在意，老师想了想，“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回到未来》，或许你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下课时，项司允没有急着出门，他目光失神的盯着桌面，那里还有一团揉皱了的纸。

秦宇鬼鬼祟祟的凑过来，坐到他旁边，发现他还在出神，伸手推了一把。

“怎么了你？”

“嗯？”项司允微微一愣，但目光没有移开，“秦宇，你说平行时空真的存在吗？”

“啊？你别告诉我你在这愣神是在想这个？怎么，打算研究物理了，你不是一向不感兴趣吗？”

秦宇捡起桌上那团纸，本打算扔到垃圾桶里，铺平后才发现这居然是课本上的其中一页。

“卧槽，你把书撕了，这还没毕业呢”。

“你太吵了”，项司允一把推开他，抓起报名表去了7班。

走廊的光线在他狂奔的脚步中坍塌成了时空隧道，不知道第几次扑空后，手中的报名表滑落在地，他驻足看着利诺的座位，风吹起桌上的一张纸，飘到了他的脚边，上面只有一行清秀的字迹——新年礼物我要一个城市的烟花。

嗡的一下，他的大脑中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鬼使神差的捡起那张纸，那句话，是利诺当年对他说的，为什么——利诺会写下这句话！

他急于想知道答案，可等到上课铃响也没等到那人的身影。

他垂下手，脚步走得异常慢，好像这样就能拉长铃响的时间，手中的纸脱离之间飘落，他蹲下身想捡起来，却没注意身后一个身影拐进了教室里。

他失了神一般的回到教室，手里的报名表替换成了一张草纸，秦宇觉得他这人魔怔了，终于赶在最后一节课前拦住了他。

“你他妈的是不是被下蛊了”。

“别拦着我，一会要上课了”，项司允伸手去扒他的胳膊，秦宇抓住门框的手却越收越紧。

“不行，我不能看你这么下去”。

“秦宇，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你就没发现他在躲着你吗？”吼完这一句，他又看了一眼项司允的身后，“看什么看”。

门口的拉扯早引得众人侧目，被秦宇这么一喊，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躲开了视线，只是耳朵还在支棱着听着这边的动静。

谁会拒绝八卦呢！

“他躲着我！”他的眼神深邃中夹杂着忧郁，一把抓住秦宇的胳膊，“你凭什么这么说！”

“下课铃都没打完他就跑出教室，上课铃响最后一秒才回去，你说呢”。

项司允颓然的松开手，秦宇实在见不得他这幅样子，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帮你一把”。

咳咳——

“你……”他涨红了脸，肚子上传来钝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混蛋，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

秦宇才不管他疼成什么德行，伸手穿过他的腋窝，将人架了起来。

“听我的，你就闭嘴，什么话都别说，就喊疼就行”。

他拖着人来到办公室，路过7班的时候还往里看了一眼，利诺果然不在。

秦宇掌心拍打办公室的门，力道过大发出咚咚的声音，班主任不悦的看向他，“怎么了？”随后就看到了他架着的项司允，低着头，捂着肚子，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这是出什么事了？”他焦急的走过来，一碰到项司允他就发出嘶——的一声。

“老师……”透过班主任的耳后与脖颈的三角空隙，瞥见了利诺微微蹙着的眉眼。

他心道：嘿，有门。

“老师，项司允不知道怎么了，肚子疼的不行，我带他去医务室。”

“快去吧！”班主任可怕极了，这位大少爷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得罚多少钱啊！

“利诺，你的征文构思很有想法，就这么写吧！”

“谢谢老师”。

“打铃了，回去上自习吧！”

“那我先走了”。

秦宇耳尖的听着里面的声音，他在项司允耳边说道：“蹲下”。

“啊？”

“快蹲下”。秦宇看要来不及了，一脚踹在了他膝盖上。

咚的一声，膝盖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声音，却被刺耳的上课铃掩盖过去，项司允疼得龇牙咧嘴。

‘妈的，活这么大也没让人这么揍过’。

利诺的身影一颤，他刚出门看到的画面就是项司允跪在了地上。秦宇见到他仿佛见到救星一般。

“利诺，帮个忙”。

利诺犹疑了一会儿，手扣抓在校服裤线上，“我还要回去上自习”。

“哎呀，你帮我扶他一下，不耽误你，我实在拽不动他了”，秦宇的话说的颇为恳切，“再说了，大家同学一场，你总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吧！”

他张口想要找出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但是秦宇一脸急切的望着他，项司允的背影又看上去那么脆弱，让他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眼里满是无奈，缓慢地挪了过去。

秦宇一见他走过来，将项司允往他怀里一推，“真是谢谢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他弄过去”。

利诺费力的把项司允架起来，他有一种错觉，项司允好像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但是他看过去，项司允的头明明是朝着秦宇那边的。

“兄弟，还能走吗？”秦宇问他。

本来是能的，但是刚才磕这么一下，他现在真是站起来都费劲。

他摇了摇头，秦宇领会，不好意思的朝利诺说道：“利诺同学，麻烦你帮我把他送到医务室吧！”

“可……”

“我去帮你跟老师请假”，秦宇说完把项司允往利诺身上一扔，一溜烟跑进了办公室。

“哎！”利诺来不及拒绝，项司允全身的重量突如其来的都压在他身上，他踉跄了一下，靠住墙才勉强站稳。

两人的距离很近，利诺有些不习惯的想推开他，“嘶——疼”。项司允因着疼痛导致呼吸都重了几分，他趴在利诺的肩头，嘴里轻轻的问出那句话。

“新年礼物，你要一个城市的烟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