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上，沈行舟忽然有点想笑。自己居然真的写了，还这么郑重其事地投进去。他骑着电车，风吹在脸上，才意识到自己竟有点心跳加快。

“可能是早上没吃饭。”他在心里找了个理由，却并不信服。

白天的工作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邮件堆得像座小山，老板照旧随时安排加急任务，外贸群里有人在转鸡汤段子。他盯着屏幕做了三十分钟报价单，却只记得客户名叫“John”。

他的注意力始终有一小部分，被什么东西悄悄拽着。是家门口那个信箱格子。

他一整天都不自觉地看手机。先是早上开完例会后偷偷刷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午休吃饭时掏出来，再看一眼，还是空的；连傍晚快下班时他都打开屏幕看了会儿微信，结果连天气推送都没跳出来一条。

到低是谁的恶作剧，一般那几个混不吝的发小恶作剧成功之后这个世界早就发来嘲笑信息了。

可手机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世界忘了他的存在。

晚上回到家，他例行打开王者荣耀，退；点开第五人格，退；打开番茄小说网站，滑了两下也退了。

最后，他打开了收藏夹。最上面那一栏，是他看九龙文上头的时候收藏的清宫纪录片。点开，随意拖动进度条。画面停在“胤禛即位”那段，配音里说——

“雍正一生无友，孤行于位。”

沈行舟怔了片刻。他突然想起那封信。

他拉开抽屉，把收到的那封信摊开在桌上。灯光照着那一行字：

“哪怕是恶作剧，我也认了。”

他盯着看了很久，最后低声说：

“……是不是写得太随便了。”

他没再说话。灯光像纸片一样薄，贴在墙上，也快撑不住了。

——

雍正元年正月初二。

宫中素灯未撤，祭祖甫毕，又轮到王公宗室前来肃贺新岁。天家礼制繁重，即便守丧在身，繁礼也难避。雍正坐于养心殿偏殿，只觉身侧一切俱远，虚虚实实仿佛梦中。

他望着那些熟面孔中浮现出的应制笑容，只觉每一分恭谨都暗藏着疏离与窥探。去年此时，他还只是行礼如仪的皇子，而今，竟成了天子。可世事并未因此明朗，只是更模糊。

心乱如麻，他借口辰时将至，令诸人退下。可走出殿门几步，却又不由自主折回了养心殿。

夜深人静，他原想翻完年节奏折，却瞥见案上一物——

那封奇怪的信。

纸质不类寻常，纹理细密，墨色微沉，却不见年久斑驳之迹。字行横列，行文诡异，却意脉分明。

雍正指尖轻触纸角，目光停驻在那一行落款：

【2025 年四月二号】

他眉心微蹙，不发一语。此行数字既无干支纪年，亦不合朝廷所颁黄历——仿佛另有一种纪年法。

低沉嗓音自殿内掠过：“若真是异历……则书者可越千秋？”

语毕，他将纸页翻回案上，眸色深暗，似在衡量这份不可思议的证据。

他心口一凉。案旁灯火轻轻一晃，仿佛也察觉了字里潜伏的意味未明。

他没有唤人，没有焚毁。那一行数字静静伏在纸上，不动声色，却似窥破了太多未来。

雍正静静地读完那封信，神色如常。字里行间礼数全无，言辞直接，有些地方甚至显得轻佻、冒失。他本不该理会此种怪谈之语，只是念及对方能道出许多秘辛，难免心生疑窦。

他将信搁置案角，想着留作备查，随后便低头批阅其他奏折，仿佛方才不过是处理了一桩微不足道的杂事。

夜渐深时，案头信纸仍未收起。雍正无意间抬头，目光一闪而过，却未再停留。屋内烛火摇曳，他静静凝视片刻，终未多言。

只是心底某处，有一点说不清的涟漪，一闪即逝。

他素不信鬼神，不信命数，更不惯被人打探心事。那信中人若再来信，自有规矩可定。

于是，他提笔。

——

沈行舟启：

前信朕已阅。笔迹尚整，言近俗常，然语多流利，倒有几分实意。

未知前信是否亲笔，言下之意亦未能明解。字中所述，朕于宫中诸事，且字迹无班，未敢轻信。

卿言“日子平淡”“人亦寻常”，朕观其语，或未真识宫闱凡俗。

若实通信之意，亦可明言所求；若为玩笑、奇谈，止此可矣。

朕素不愿多谈私事，倘若真有复信之意，可再书来。若非其然，此信止于此，毋庸再扰。

雍正元年正月初二

书于养心殿案后，夜坐时

——

雍正搁笔案上，独坐良久。

他知此事若无下文，便当作虚妄奇闻，再不挂怀。若果真有复信，且字里有实意，或可再观一观。

此人不奉君臣之礼，言辞多率性，未见妄诞，亦非轻佻。

若真如所言，愿与朕“聊聊”，或可再候一语。

但宫中之事，岂容外人随意窥探？且看其后续。

他指腹拂过纸角，思绪沉沉。

案上余香未散，两封来信尚留其上。雍正低头，目光落在其中一纸的尾端

“2025年四月二号”

他久久凝视，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