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和程砚驰在外头简单吃了晚饭，惹了一身油烟味，魏眠栀回到家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
都说洗澡时总爱想些有的没的。温度适宜的水淋在魏眠栀身上时，雾气朦胧，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今天发生的种种事迹。
程砚驰帮自己捡练习册时淡粉色的指尖擦过自己的手背；他朋友圈那张充满张力的手；帮自己补写黑板字的时候，紧绷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
还有……在昏暗狭窄的小巷子里，他虚虚环着自己时落在自己耳畔的灼热呼吸，含着他衣领处的薄荷青柠味儿。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魏眠栀好像有些忘了。
可那种微妙的感觉，像冬日里的一杯温热的蜂蜜牛奶，还未尝到滋味，鼻腔里已经弥漫了香甜。
冲散头发上的泡沫，魏眠栀擦干净身体换上睡裙出了热气腾腾的浴室。
水汽蒸的她脸颊又红又热，像颗饱满的红苹果。
拿起书桌上的手机，凌珂怡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凌珂怡：【重大消息！！！】
【这学期的社团课即将开始报名】
【栀栀你有没有什么想参加的社团课？】
在乌迦一中时魏眠栀也参加了每周两节课程的社团活动，报名的那天她和江星尔迟到了，只剩下两个全校人都自认为苦哈哈的社团：在“劳动最光荣”和“啦啦最健康”，江星尔果断选择了啦啦操。最后两个骨头硬的女孩硬学了一学期的啦啦操，在运动会的时候还被逼着参加了拉拉队。
往事不堪回想。
魏眠栀看见啦啦操这三个字就有应激反应。
凌珂怡给她发来上学期的社团种类名单，还挺多的。
凌珂怡：【这学期应该还是这些，你快看看有没有想报名的！】
魏眠栀粗略地看了一眼，回复：“要不我们去……”
凌珂怡插来一条五秒的语音，她点开听，对方用警告的口吻说：“魏同学不准选什么读书社历史社英语社。”
芝芝：【被你预判了，我想选英语社来着。】
凌珂怡：“啊啊啊啊啊你这个人！社团就是用来放松的，你每天上英语课还没上够吗！”
魏眠栀也发语音：“英语社团可以看电影呀。”
凌珂怡哼了声：“我不爱看英文电影。”
魏眠栀妥协，问她想选什么。
凌珂怡早就又有心选社团了，就等着魏眠栀问她。
“我想选手工社！上学期莹莹就选的这个社团，可以做一些小玩意，陶泥、编织、刺绣啥都行，做完还可以带回家，而且最重要的是代课老师巨巨温柔……”对方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多。
“那我们选这个吧。”
魏眠栀并没有什么特别想选的社团，既然凌珂怡喜欢这个，那就和她一起好了，反正她也喜欢编织。
“好！下周纪温发报名表的时候你记得填哦！”
“我知道啦。”
*
周末的时光如水壶里的水，拎起来满当当的，但其实水没流多少就已见底。
第二节课跑完步后，纪温拿着社团报名表进了班。
“大家先抽一分钟时间听我讲一下。”纪温力道轻柔地拍了下讲台，下面的人逐渐停止打闹，等纪温说话。
“这学期的社团课马上要开始了，这是报名表，我等会儿发下去大家填一下。”
底下七嘴八舌地讨论：“我靠我梦寐以求的社团课终于来了，你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么。”
“这次还选上学期的社团吧，好不容易在老师面前混脸熟了。”
“还有啥社团能组织出校门啊，我不想在学校呆着。”
“你可以报名爱心社团，带你去敬老院慰问爷爷奶奶。”
纪温清清嗓，续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参加社团活动了，高三社团课就取消了。希望大家都能选到自己心仪的社团。”
……
魏眠栀帮纪温一起发了报名表。
发到程砚驰的座位时，魏眠栀停留了一秒。
课桌上还摊着上节课用的教材，笔记潦草的让人分辨不出上面写的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能看懂吧。书本页之间夹着张粉色的纸。
有的时候动作比脑子要快一步。魏眠栀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粉色信纸的一角，纸张上好似有密密麻麻的电流，瞬间涌入她的全身。
“干什么。”
窗外陡然响起的声音惊得魏眠栀猛地收回手，可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简双琪鄙夷地看着她，左边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她的全貌。
魏眠栀声线平静如水：“我在发报名表。”
窗边的少女齿间溢出一声冷哼，并没想放过魏眠栀，抄着双臂质问：“你发就发，碰人家东西干吗，怎么，跟人家很熟吗？还是人家的东西归你所有啊？”
一连串的逼问令魏眠栀心生尴尬，教室里本就闷热的温度燥得她面容、耳根瞬间发红。
简双琪看她吃瘪的样子，心情不由得愉快了起来，眼睛瞟向程砚驰的课桌，自认为恍然大悟地啊了声：“魏眠栀你果然……”在意程砚驰。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话题中的主角从教室外头慢慢悠悠地晃进来，手里拎着透明的水杯。
这是他周末新买的，玻璃材质，黑色杯盖，杯壁一如既往地无任何图案。
他将水杯轻磕在课桌上，声音清冽：“果然什么。”
少年靠着课桌边缘，小臂自然垂落，黏在校服裤兜里。
见面前的女孩不作声，忍不住催问：“哑巴了？”
魏眠栀低垂着眸子，闷声回道：“没什么，这个是社团报名表，你记得填。”话毕，立刻遁走，不想在程砚驰眼前多出现一秒。
程砚驰纳闷，转身将目光落在简双琪身上。
“刚刚你跟她说什么了。”
简双琪僵硬地笑了两声：“我看见她动你东西，提醒她一下。”
“这倒用不着你操心。”话语轻飘飘的，却如一块冰砸落在简双琪的头顶。
程砚驰扫了一眼自己的桌面，跟自己走之前没什么区别。
程砚驰记得在家时魏眠栀动他东西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例如随手乱扔的外套，魏眠栀看见了会好心帮他挂在衣架上，闵澜让她帮自己补英语，他懒得去书包里翻练习册，就让魏眠栀帮忙去拿。
还有忘记记的笔记、顺手捎带的水杯、借用她的圆珠笔……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魏眠栀是否动了他的东西。
程砚驰的呼吸蓦地停滞几秒。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手却已经将摊开的书本合上，单独抽出那张粉色的信纸，漫不经心地将它撕成碎片，毫无留恋地扔进垃圾桶。
简双琪看他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哑口无言。
忽然间，面前的少年眼神又扫过来，带着难以言喻的警告意味。
“管好你自己。”
＊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纪温要收报名表，程砚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填。
实中社团课种类还不少，学科类、爱好类、运动类……
照程砚驰的性子，他会跟以往一样找个运动社团随便画上勾。不过这次，他伸出一条长腿，减轻力道，踢了下前面女孩的椅子腿。
几秒后，魏眠栀转过脑袋，蹙着双眉，不满地看他。
“社团，你填的什么。”程砚驰言简意赅地询问。
女孩先是疑惑地看他两眼，随后说道：“我不想告诉你。”
程砚驰怔住。
魏眠栀的语气柔软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眼看着她要转回身，程砚驰立刻探过去身体，伸出长臂将她的衣袖拽住。
而魏眠栀的心情此刻如同被他拽住而皱成一团的布料，别扭又拧巴。
她想起上次和程砚驰在校园里“吵架”的场景，也是这样，两个人先是互相平静地看着对方，眼神里都蕴含着不解与倔强，谁先开口，谁就是炮弹的导火索。
手臂小幅度地挣扎了下，提醒道：“班长要来收报名表了。”
她看见程砚驰拽着她的衣袖的手指收紧了一分。
……那天巷子里他也是用这双手护着自己的腰。
啪嗒。
很轻的动静。
扰乱魏眠栀的思绪。
是纪温将板夹放在魏眠栀桌上的声音。
“眠栀，我来收报名表。”
他又转向程砚驰，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眸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唇角噙着的笑意稍显疏冷。
“砚驰你也交一下吧。”
魏眠栀默不作声地从桌上拿起报名表，正要交到纪温手里，程砚驰直接挡住，将她的报名表抽走，扫了一眼，有一瞬间的不爽，但最后还是在“手工社”后面打了对勾，然后将两人的报名表合在一起递给了纪温。
“你为什么……”和我选一样的。
“参考一下，不行么。”
两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程砚驰耷拉着眉眼，浓密的黑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同时也隐藏住了眼里的情绪。
“可是。”你看着也不像会做手工的呀。
此话说出来他肯定又要炸了。
魏眠栀识相地闭上嘴，扭回去身子。
“诶。”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魏眠栀茫然地问：“怎么了？”
程砚驰瞳孔瞬间放大。
他把原归帆这事儿记了一个周末，结果正主却一副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模样。
程砚驰烦闷地抓了支笔，笔尖似乎快要将薄薄的纸张戳破。
“谁爱管你死活谁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