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杏眼里盛满期待。他忽然想起昨夜窗台上那包桂花糕,喉间涌上丝丝甜意,躬身行礼:"既如此,便叨扰了。"门外突然传来八妹的大笑:"哟,这是要见家长了?"伴随着一声娇嗔的"去你的",还有木剑相撞的清响,惊得书房梁上的燕巢又热闹起来。
厨房蒸腾的热气里,醉梦甜攥着菜刀的手微微发颤。母亲林秀琪往陶罐里撒着桂花,眼角含笑瞥向局促站在门槛边的燕子严:"既留下用饭,总不能干站着。"她指了指案上洗净的山菇,"帮梦甜择些配菜?"
燕子严挽起袖口的动作带着书生少见的利落,青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时,露出腰间系着的彩绳。醉梦甜余光瞥见,耳垂发烫,刀锋剁在案板上发出清脆声响。三姐醉梦艾端着 freshly picked 荠菜走进来,绿裙上还沾着晨露,见此情景捂嘴轻笑:"二姐这刀工,怕是要把砧板剁出个窟窿。"
"就你话多!"醉梦甜抓起半根胡萝卜作势要掷,却被母亲拦住。林秀琪将浸着桂花的酒酿倒入砂锅,氤氲香气里,她忽然转头问燕子严:"听梦甜说,你家中也制笔墨?"
"是。"燕子严手上不停,指尖捏着的香菇蒂整齐码成小堆,"家父在城东开着墨庄,小的平日也帮衬着研磨制胶。"他抬眼望向灶边忙碌的醉梦甜,见她鬓角碎发被热气蒸得微湿,发间檀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只是从未想过,制墨的手也能尝到这般香甜。"
这话惹得满室轻笑。五姐醉梦红突然从院外探进头,红色裙摆沾着草叶,怀里还抱着只打盹的狸花猫:"母亲,后院的石榴树该剪枝了!"她目光扫过燕子严,突然狡黠一笑,"不过依我看,让燕公子帮忙爬树最合适——毕竟燕子最擅高飞。"
哄笑声中,醉梦甜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头时,见燕子严将择好的配菜推过来,指尖还带着山菇的清香。窗外忽然传来八妹练剑的吆喝,惊得栖在厨房梁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却惊不散这方灶台间缠绕的、比酒酿更甜的情愫。
饭香四溢时,醉合德摇着折扇踱进厨房。他目光扫过燕子严挽起的衣袖,见那书生正踮脚将蒸好的桂花糕摆上青瓷盘,动作虽生疏却透着认真,不由得抚须笑道:"听闻贤侄擅制徽墨?正巧书房的砚台许久未磨..."
"父亲!"醉梦甜脸颊飞红,差点打翻手中的鸡汤。林秀琪轻拍女儿手背,从灶台上端起冒着热气的酒酿鸡,琥珀色汤汁里漂浮着金黄桂花,香气勾得人鼻尖发痒。八妹醉梦熙不知何时收了木剑,白衣上还沾着草屑,扒在门框上直咽口水:"娘偏心!二姐的相好来了,就做这么多好菜!"
"就你嘴馋。"七妹醉梦紫晃着腰间的银铃走进来,紫色襦裙绣着九尾狐纹,眼波流转间朝燕子严笑道,"燕公子莫要见怪,我这八妹整日舞枪弄棒,见了吃食比见着心上人还亲。"此言惹得众人哄笑,醉梦熙涨红着脸作势要追,却被觅风眼疾手快拦住。
饭桌上,醉梦甜悄悄将鸡腿夹进燕子严碗里,余光瞥见大姐醉梦香正与聂少凯低声交谈。那地主家公子穿着织金锦袍,却总被大姐训得连连点头,倒像只被驯服的小豹子。三姐醉梦艾则给苏晚凝布菜,绿裙上的兔儿绣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尝尝这酒酿。"林秀琪给燕子严斟了盏琥珀色琼浆,"是梦甜去年亲手酿的,埋在后院桂花树下。"醉梦甜心头一颤,想起埋酒时九妹还说"等二姐嫁人才开封",此刻耳根发烫,慌乱间打翻了醋碟。燕子严连忙抽出袖中帕子擦拭,素白帕角的雏鸡绣样正巧落在她腕间。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醉府后院飘来悠扬笛声。醉梦甜倚着葡萄架,见燕子严站在月光下,青衫被晚风鼓起,像极了振翅欲飞的燕儿。他手中竹笛流转出《凤求凰》的曲调,惊起梁间双燕,羽翼掠过她鬓边时,恍惚又见那年上元,糖画兔子碎在他袖中的模样。
笛声渐歇,燕子严将竹笛收入袖中,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醉梦甜望着他衣襟上晃动的燕子玉佩,忽然想起母亲曾说,酉时出生的鸡女与玄鸟命定有缘,此刻只觉心跳如擂鼓,连廊下的虫鸣都似在应和。
"姑娘可还记得这曲子?"燕子严走近两步,青衫带起的风卷着桂花香,"那日在书斋,见你案头摊着司马相如的赋..."话音未落,葡萄架上突然"啪嗒"落下颗熟透的果实,惊得醉梦甜往后一躲,却撞进他温热的怀中。
她慌乱抬头,正对上那双盛着星辉的眼眸。燕子严喉结轻滚,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葡萄叶,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当心。"这声低喃带着蛊惑,比白日里在厨房的触碰更教人慌乱。
院角突然传来细碎响动,两人猛地分开。醉梦熙拎着酒壶晃悠悠走来,白衣染着夜色,身后还跟着咬着酒坛的猎犬:"哟,我当是谁在吹相思曲——"她挑眉灌下一口酒,"不过二姐,母亲说今夜要教我们制香囊,你不打算去?"
醉梦甜这才想起傍晚母亲的吩咐,耳尖发烫。林秀琪总爱带着女儿们做些女红,说是要把福气都缝进针脚里。她下意识看向燕子严,见他正低头摩挲腰间彩绳,模样竟比自己还局促。
"我...我这就去。"醉梦甜攥紧裙摆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从袖中掏出个绣了一半的香囊。橙红色缎面上,金线绣的锦鸡才勾勒出轮廓:"明日...明日公子若有空,可愿来教我题字?"
燕子严接过香囊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针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在厨房,她切菜时手腕利落翻转的模样,心头泛起丝丝甜意:"求之不得。"
待醉梦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醉梦熙晃到燕子严身边,往他手里塞了坛酒:"喂,书生,若敢负我二姐..."她晃了晃腰间佩剑,月光映得剑穗上的狼牙寒光凛凛,"本姑娘的剑可不长眼。"话虽凶狠,嘴角却挂着促狭的笑,转身时还不忘吹了声口哨,惊得满院雀鸟纷飞。
绣房内烛芯"噼啪"爆开一朵金花,醉梦甜盯着手中绣到一半的香囊发怔。橙缎上的锦鸡缺了展翅的神韵,倒像只蜷着身子的笨鸟。七妹醉梦紫倚在雕花窗边,指尖绕着紫色丝线轻笑:"二姐这心,早跟着燕公子飞到九霄云外了。"
话音未落,六姐醉梦兰抱着针线筐挤过来,蓝色襦裙扫过满地碎布:"前日我见他在墨庄门口,对着你送的荷包发了半个时辰呆。"她掏出枚小巧的铜剪,"不如绣个燕衔花枝?"醉梦甜耳根发烫,针脚却越发凌乱,忽然想起白日里燕子严择菜时,修长手指捏着香菇的模样。
"都别打趣二姐了。"三姐醉梦艾递来盏桂花蜜茶,绿裙上的兔绒球随动作轻晃,"快教她针法。"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醉梦甜掀开珠帘,见两只燕子正绕着廊下的灯笼打转,月光将它们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恰似交颈而舞。
"说曹操,曹操到。"醉梦紫突然狡黠一笑。醉梦甜转头,正撞见燕子严站在月洞门外,怀中抱着个描金漆盒,青衫下摆沾着夜露。他望见她手中的香囊,耳尖瞬间染红:"听闻姑娘要制香囊...在下带了些徽墨,可题吉祥话。"
屋内突然爆发出哄笑,醉梦甜慌得要藏起香囊,却被七妹眼疾手快按住。醉梦紫晃着腰间的银铃凑过去:"燕公子来得正好,我们正愁没人题'永结同心'呢!"醉梦甜又羞又急,绣花针扎破指尖,血珠滴在锦鸡的尾羽上,倒添了几分艳丽。
燕子严忙掏出帕子要替她包扎,却在触到她指尖时僵住。醉梦甜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上元夜他慌乱擦拭糖渍的模样。窗外的燕子又啼叫一声,惊得满室寂静。林秀琪端着醒酒汤进来,见此情景只是温柔浅笑:"既然来了,就帮姑娘把香囊题完吧。"
墨香混着绣房里的熏香弥漫开来,醉梦甜看着燕子严执笔的侧影,见他在锦鸡旁写下"比翼连枝"四个字,笔锋清俊如他本人。烛火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在往后的岁月里徐徐展开。
子夜时分,绣房里的女红终于收了场。醉梦甜抱着绣好的香囊站在回廊上,看燕子严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他走得极慢,青衫上的银丝燕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檐下那对绕梁不去的双燕。
"明日...申时三刻,墨庄见?"他忽然驻足,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梁间春梦。醉梦甜攥紧香囊,指腹触到他题的"比翼"二字,喉间发紧,只能轻轻点头。夜风裹着湖水的湿气扑来,她望着他转身时玉佩轻晃,突然想起日间在厨房,他替她挡住滚烫的锅盖时,也是这般温柔又笨拙的模样。
"二姐又在相思啦!"八妹醉梦熙的声音突然从假山后传来,惊得醉梦甜险些将香囊掉在地上。只见白衣少女踩着月光跃出,腰间佩剑挂着的酒葫芦晃出清脆声响:"方才我路过墨庄,见那书生在门口徘徊了七圈半——"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二姐发烫的耳垂,"莫不是在等你?"
"再胡说,明日就告诉母亲,让你多练三时辰剑!"醉梦甜作势要拧她耳朵,却被醉梦熙笑着躲开。月光下,少女的白色劲装染着淡淡桂花香,发间束着的狼尾毛辫随动作轻摆,倒真像只诱人的小兽。
"好好好,不说了!"醉梦熙举起双手投降,却在路过时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二姐,你瞧这月亮..."她仰头望着中天圆月,剑穗上的狼牙在银辉下泛着冷光,"像不像有人把心剖出来,放在天上晒?"
话音未落,远处更夫敲起三更鼓。醉梦甜望着妹妹蹦跳着消失在竹林里,忽然觉得这话贴切得惊人。指尖抚过香囊上的燕羽,她想起燕子严题字时,笔尖在缎面上游走的触感,像极了春日里燕子点水,轻柔却又荡起满池涟漪。
回到闺房,醉梦甜将香囊塞进枕头底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檐下的燕子突然发出细碎的呢喃,她翻身望向窗外,见月光正静静流淌在自己当日醉酒倚靠的廊柱上。恍惚间,她又看见那日春社,彩绳与扇坠相缠的瞬间,少年耳尖的红与今日笔下的"比翼",在记忆里渐渐重叠。
更漏滴答声中,她摸出藏在妆奁深处的半幅彩绳,轻轻系在香囊绳结上。窗外的燕影掠过窗纸,与帐幔上的锦鸡绣样交叠,恍惚间竟似成双成对。醉梦甜嘴角漾起笑意,将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枕间,只觉满心满眼,都是明日申时三刻的日光。
次日申时,宛城的日光裹着槐花甜香流淌。醉梦甜攥着香囊站在墨庄门口,绣鞋尖不安地碾着青石板。朱漆招牌下,燕子严正往竹匾上铺展新制的墨锭,青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她前日瞥见的半幅彩绳。
"姑娘来了。"他慌忙放下手中活计,指尖还沾着墨渍。醉梦甜望着他耳后蹭到的炭灰,忍俊不禁地掏出帕子,却在触及他温热脸颊时猛地缩回手。燕子严喉结轻滚,接过帕子的动作带起一阵墨香:"昨日回去后,我在香囊内侧又添了行小字。"
香囊展开的刹那,细密簪花小楷在缎面流转:"金乌栖枝,玄燕衔春"。醉梦甜指尖微颤,想起家中祖训里"鸡为金乌之属"的说法,抬眼时正撞进他温柔的笑意。墨庄后院忽然传来捣胶声,惊起梁间燕群,羽翼掠过两人交叠的影子。
"严郎!"街角突然传来清朗呼喊。醉梦甜转头,见身着月白长衫的公子骑着枣红马而来,腰间玉佩雕着展翅凤凰。燕子严微微皱眉,低声解释:"是同窗周砚卿,家中经营绸缎庄..."话未说完,周砚卿已翻身下马,目光在醉梦甜手中香囊停留片刻,挑眉笑道:"原来严兄金屋藏娇,连定情物都..."
"不过是普通香囊。"醉梦甜抢过话头,却将香囊攥得更紧。她瞥见燕子严攥拳的指节发白,突然想起八妹说过"护食的狼才最凶",鬼使神差地将绣着锦鸡的一面转向周砚卿:"周公子若是喜欢,改日我也送你个绣苍鹰的?"
燕子严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喜。周砚卿干咳两声,翻身上马:"不敢叨扰,改日再寻严兄对诗。"马蹄声渐远,醉梦甜松了口气,却被燕子严突然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声音却轻得像怕惊飞檐下春燕:"下次...莫要将心意随便送人。"
斜阳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墨庄外的槐树沙沙作响。醉梦甜望着他发冠上晃动的银燕坠子,忽然踮脚替他拍落肩头墨灰。指尖触及他温热的脖颈时,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也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原来缘分早将情意,藏在这江南市井的烟火与墨香里。
暮色初临时,醉梦甜被七妹醉梦紫拽到绸缎庄。紫檀木架上流光溢彩,各色绫罗间,周砚卿正倚着柜台把玩折扇,瞥见醉梦甜身上的橙衣,挑眉笑道:“严兄眼光独到,这茜纱配姑娘,倒比春日榴花还艳。”
醉梦甜尚未答话,醉梦紫已晃着银铃凑上前,紫色襦裙上的九尾狐绣样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