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何童离去那日,也是这般阴雨绵绵。他撑着油纸伞,转身时衣摆沾了泥水,却仍笑着说“等我”。
五姐醉梦红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红色猫耳发饰随着动作微微颤抖:“四姐,你听,雨小了,何公子快到了……”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齐刷刷望向门外,心跳声混着雨声,在寂静的屋内回响。而醉梦青怀中的婴孩,突然爆发出一阵清亮的啼哭。
雨不知何时停了,夜露却愈发浓重。醉府西厢房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将醉梦青投在窗棂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垂眸凝视怀中裹着青绸的婴孩,孩子熟睡时无意识的呓语,与记忆中何童温声诵读诗书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悄然重叠。
“莫要再等了,喝碗安神汤。”母亲林秀琪端着药碗走近,鬓边银蛇钗随着步伐轻颤,映着烛火泛着冷光。七妹醉梦紫突然掀开珠帘冲进来,紫色狐尾发带还滴着水:“纳兰京派人探到消息,进京的驿道被山体滑坡截断了!”屋内众人皆是一震,唯有醉梦青的指尖仍在无意识摩挲襁褓边缘的蛇纹刺绣。
八妹醉梦熙猛地踹开雕花窗,夜风卷着湿冷的空气扑进屋内,她白色劲装下的狼尾发辫随风扬起:“我去搬开那些石头!就算徒手......”“胡闹!”大姐醉梦香按住她的肩膀,明黄衣衫上的豹纹刺绣随着动作起伏,“天太黑,明日一早再......”
“他会来的。”醉梦青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散的烟。她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月光正从云层缝隙里倾泻而下,照亮远处蜿蜒的官道,“那年秋闱放榜,他徒步百里只为早一刻见我,路上摔得满身泥泞,却举着写有‘中举’的喜报笑给我看。”她的唇角泛起一丝苍白的笑意,仿佛又看见何童站在月下,衣摆沾着露水,眼中盛满星光。
五姐醉梦红突然将温热的手炉塞进她怀中,红色猫耳发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四姐说得对,何公子定会翻山越岭......”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沉睡的飞鸟。醉梦青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怀中的婴孩突然咯咯笑出声,清脆的声响惊碎了屋内凝滞的空气,也让所有人望向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此刻,门环尚未响起,可谁也说不清,下一秒会不会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更漏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三更梆子惊得栖在檐角的夜枭发出嘶哑啼鸣。醉梦青斜倚在堆着蛇纹软垫的床头,褪色的青绸巾裹着发间未愈的汗湿,怀中婴孩正攥着她垂落的一缕青丝,小嘴无意识地翕动。七妹醉梦紫跪坐在脚踏上,紫色狐尾发带垂在床边,指尖反复摩挲着窗棂上的蛇形铜扣:“纳兰京说......说黄河突发大水,漕运全断了。”
屋内陡然陷入比夜色更浓重的沉默。八妹醉梦熙突然挥刀斩断案头枯枝,白色劲装下的狼尾发辫炸起:“水路不通走旱路,旱路不通就翻山!何童若真有难处,我拼了命也要......”“住口!”母亲林秀琪打翻了手边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蛇形,“青儿刚生产,经不起惊吓!”
醉梦青却轻轻摇晃怀中的襁褓,目光透过蒙着水雾的窗棂,落在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上。她想起与何童初遇的春日,他也是这般固执地翻越山岭来寻她,衣襟沾满野蔷薇的刺,却捧着带露的花枝笑得清朗:“再远的路,只要想着见你,便不觉累。”此刻她喉间泛起铁锈味,仍倔强地弯起嘴角:“他在渡河,在翻山,在穿过暴雨......”
雕花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六姐醉梦兰撞开房门,蓝色裙裾扫过门槛的蛇形铜镇,鼠耳发饰剧烈晃动:“南宫润截获了家书!何公子......”话未说完,大姐醉梦香已疾步捂住她的嘴,明黄衣衫上的豹纹刺绣绷得笔直。醉梦青怀中的婴孩突然放声啼哭,尖锐的声响刺破凝滞的空气,惊得房梁上悬挂的蛇纹风铃叮当作响——那声音与何童临走前,玉佩撞在马鞍上的清鸣,竟分毫不差。
四更的梆子声穿透潮湿的空气,窗纸上凝结的水珠成串坠落,在青砖地面汇成细流。醉梦青的指尖已经冻得发紫,却仍固执地握着何童留下的半卷《诗经》,书页间夹着的那朵干枯的木兰花,是他们定情时他亲手所赠。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饥饿的啼哭,声音在寂静的厢房里回荡,惊得七妹醉梦紫慌忙起身去温奶。
“四姐,吃点东西吧。”三姐醉梦艾捧着一碗燕窝粥走近,绿色的襦裙上还沾着白日寻人的尘土,兔耳发饰蔫耷耷地垂在鬓边,“苏晚凝说......说路上流民太多,官府封了几条要道。”话音未落,五姐醉梦红便狠狠瞪了她一眼,红色猫耳发饰随着动作轻轻颤动:“莫要乱说话!何公子定是遇到了不得不耽搁的大事!”
醉梦青微微摇头,喉间溢出沙哑的声音:“他答应过的......”她望向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恍惚间看见何童在风雨中跋涉的身影,泥水溅满他的长衫,却依旧紧攥着要带给她的平安信。记忆里他说过,无论山高水远,定要赶在孩子出生前归来。
八妹醉梦熙突然踹开房门,冷风卷着枯叶灌进屋内,她白色的劲装沾满泥浆,狼尾发辫凌乱地散开:“我沿着山路找了二十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的佩刀在腰间晃动,发出铮铮轻响,眼中满是不甘与焦急。母亲林秀琪连忙上前按住她,鬓边的银蛇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莫要急躁,天快亮了......”
就在这时,醉梦青怀中的婴儿突然停止啼哭,乌溜溜的眼睛看向雕花门外。屋内众人屏住呼吸,只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醉梦青的身体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是他......他回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带着不敢置信的欣喜,紧紧盯着那扇承载着她所有思念与期盼的雕花门。
五更的梆子声惊散了最后一团夜雾,天色却仍如墨染。醉梦青半阖着眼靠在蛇纹雕花床头,褪色的青色纱帐垂落,将她苍白的面容笼在一片朦胧中。怀中的婴孩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无意识地蹭着她染血的衣襟。
“四姐,再喝口参汤吧。”九妹醉梦泠跪在榻边,水红色的鱼尾发饰随着颤抖轻晃,“觅两哥哥说,北边的山路都塌了,连猎户都......”话未说完,二姐醉梦甜急忙捂住她的嘴,橙色衣袖扫过床头悬挂的蛇形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屋内众人交换着担忧的眼神,唯有醉梦青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话语。
雕花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六姐醉梦兰跌跌撞撞冲进来,蓝色裙裾沾满泥浆,鼠耳发饰歪斜地挂在鬓边:“南宫润在驿站看到了......”她话未说完,大姐醉梦香已快步上前按住她肩膀,明黄衣衫上的豹纹刺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莫要胡言!”
醉梦青却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碎的沙哑。她低头望着孩子熟睡的小脸,用指腹轻轻描摹那小巧的眉眼,恍惚间又回到那年深秋,何童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砚台里的墨汁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说过,要第一个抱我们的孩子。”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空气中,“他会翻山越岭,会涉过激流......”
八妹醉梦熙突然拔刀出鞘,白色劲装下的狼尾发辫飞扬:“我现在就去寻他!就算把这方圆百里翻个底朝天......”“都别闹了!”母亲林秀琪厉声喝道,鬓边的银蛇钗剧烈晃动,“青儿需要静养!”屋内陷入死寂,唯有婴儿均匀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更夫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窗外,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却始终照不亮那条空荡荡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