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绣阁内的烛火忽明忽暗。醉梦青倚在床头,听着姐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外摇曳的柳枝上。九妹醉梦泠将脸颊贴在窗棂上,粉红色的纱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二姐,你说荷花开的时候,姐夫真的会回来吗?”
二姐醉梦甜正在收拾药碗,橙色的衣袖拂过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童郎向来言出必行,当年他在夫子面前发誓,要风风光光来娶青儿,就一定不会食言。”她转头看向醉梦青,目光温柔,“青儿,莫要多想,先把药喝了。”
醉梦青摇摇头,伸手将念娘儿揽入怀中。孩子早已困倦,却仍强撑着眼睛,小手紧紧攥着那封家书。“娘,我梦见爹爹了。”念娘儿的声音带着困意,“他穿着好漂亮的衣裳,怀里抱着给我的糖人,还说要教我写好多好多字。”
醉梦青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低头看着女儿发间的银铃,那是何童第一次来看她时,在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当时他说,铃铛一响,就是他来了。
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五姐醉梦红穿着红色的短打,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发间的猫形发饰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运河那边又有消息了!说是有艘船遇到了劫匪,不过...”她卖了个关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听逃回来的船工说,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拿着支毛笔就把劫匪打得落花流水!”
八妹醉梦熙立刻来了精神,唰地抽出长剑:“定是童郎!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走,咱们去迎他!”说着就要往外冲,却被三姐醉梦艾一把拉住。
“胡闹!”三姐穿着绿色的襦裙,急得脸上泛起红晕,“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万一再出什么事怎么办?”她转头看向醉梦青,目光中满是担忧,“青儿,你且放宽心,童郎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醉梦青点点头,心中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般忐忑不安。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想起何童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站在船头,月光洒在他的青衫上,如同镀了一层银辉。他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在这西子湖畔,盖一座小房子,每天看日出日落。”
念娘儿突然在她怀中动了动,梦呓般说道:“爹爹...我好想你...”醉梦青紧紧抱住女儿,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知道,何童一定会回来,就像春天一定会到来,西湖的荷花一定会盛开。而她,愿意一直等下去。
雨丝斜斜掠过西子湖面,将暮色染成朦胧的黛青色。醉梦青撑着油纸伞立在回廊下,青纱裙摆垂落在潮湿的青砖上,宛如一条蜷曲的蛇。念娘儿踮脚揪着她的衣袖,发间银铃沾着雨珠,随着颤抖的声音轻响:“别的孩子都有爹爹教认字,我写的‘童’字,总像条扭来扭去的蚯蚓。”
话音未落,七妹醉梦紫踏着满地水洼跑来,紫色裙摆溅起细碎水花,发间狐形金钗在雨幕中泛着幽光:“西市布庄的老板娘说,半月前见过个书生模样的人,腰间挂着的香囊...”她突然噤声,望着醉梦青骤然苍白的脸,慌忙改口,“许是认错了,童郎定是被暴雨耽搁在某处。”
醉梦青指尖抚过廊柱上的青苔,冰凉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记忆中何童握着她的手教写“青”字,笔尖在宣纸上游走的触感,恰似灵蛇蜿蜒。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的练刀声,刀锋劈开雨帘的脆响惊飞檐下燕雀,白色劲装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等童郎回来,我定要他讲讲,如何用一支笔击退劫匪!”
“莫要吓着你四姐。”二姐醉梦甜抱着木盒从转角转出,橙色裙裾绣着的金鸡图腾被雨水洇湿,“新制的桂花糕,念娘儿快来尝尝。”孩子刚要扑过去,却被醉梦青轻轻按住肩头——湖面上突然荡开涟漪,成群的红鲤逆流而上,在雨幕中勾勒出蛇形轨迹。
九妹醉梦泠赤足立在浅水区,粉红色纱裙沾满水草,正对着鱼群喃喃低语。她猛地转身,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暮色中闪着光:“鱼群说...说运河上游有座断桥,许多船只都...”话未说完,五姐醉梦红踩着墙檐跃下,红色披风甩出艳丽的弧度,发间猫形铃铛急促作响:“我带猫群查探过了!桥边留有狼毫笔写的告示,字迹和童郎写给青儿的家书一模一样!”
醉梦青扶着廊柱缓缓蹲下,腹中的胎动与雨点击打伞面的节奏渐渐重合。念娘儿将温热的小手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沾着雨水的桃花辫扫过她手腕:“娘别难过,我偷偷在土地庙求了签,解签婆婆说,灵蛇遇水则兴,爹爹他...”孩子突然指着湖面惊呼,雨幕中,一条青影顺着鱼群游来的方向,在波纹间若隐若现。
雨幕中的青影倏然沉入湖底,惊起满湖碎玉。醉梦青的指尖死死抠住廊柱,连指甲缝渗出血珠都浑然不觉。念娘儿突然挣脱她的手,赤着脚踩过积水奔向湖边,发间银铃在雨中撞出破碎的声响:“是爹爹的灵蛇!它来报信了!”
“快拦住她!”二姐醉梦甜的木盒“啪嗒”落地,桂花糕散落一地。三姐醉梦艾跌跌撞撞追上去,绿色裙摆沾满泥浆,发间青玉兔坠子晃得人眼晕:“湖水寒凉,当心...”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已如白影掠过众人,狼头玉佩在雨帘中划出凛冽的光。
醉梦青踉跄着扶住栏杆,腹中的悸动突然变得剧烈。恍惚间,她看见十七岁那年的暴雨夜,何童浑身湿透翻墙而入,怀里的书卷却半点未湿:“青儿,我怕你听不见雨声里的脚步声。”此刻湖面翻涌如沸,九妹醉梦泠突然指着湖心惊呼,万千银鱼在雨中筑起通天阶梯,顶端浮着枚熟悉的青玉簪——正是何童当年别在她发间的定情之物。
“这是秘术传信!”七妹醉梦紫的狐火在雨中明灭,紫色裙摆无风自动,“童郎被困在...”话未说完,五姐醉梦红带着猫群跃上屋顶,红色披风猎猎作响:“城西城隍庙!流浪猫说那里有个书生,对着墙壁写了三个月的‘青’字!”
惊雷炸响的瞬间,醉梦青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念娘儿不知何时折返,浑身湿透的小身子拼命往她怀里钻:“娘别害怕,阿爹说过,蛇能在暴雨里开出路!”孩子举起沾满泥水的手,掌心躺着枚铜钱——正是香囊夹层里的那枚。雨丝斜斜掠过少女苍白的脸,她忽然想起何童总爱说,他们的缘分早在三生石上,用灵蛇的信子刻成了永不褪色的契约。
夜色如墨浸透了西子湖,雨势渐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桂花香。醉梦青倚在窗前,手中握着何童留下的青玉簪,簪头的灵蛇雕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念娘儿趴在她膝头,歪歪扭扭地写着字,笔尖不小心蘸到了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乌云。
“娘,这个‘等’字为什么这么难写?”念娘儿抬起头,小脸沾着墨渍,像只小花猫。她发间的银铃已经有些发黑,却依旧固执地挂在那里,“我写了一百遍,还是不像爹爹写的好看。”
醉梦青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墨渍,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望向窗外,湖面倒映着零星的灯火,恍若散落的星辰。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五姐醉梦红穿着红色短打,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发间的猫形金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城西城隍庙!”醉梦红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猫群在那里发现了何童留下的记号,是用狼毫笔写的灵蛇图腾!”她展开手中的布帛,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条蛇,蛇尾处还缀着一滴墨,像是未干的泪痕。
醉梦青的手猛地一颤,青玉簪险些滑落。她想起何童赶考那日,也是这样用狼毫笔在她掌心画下灵蛇,笔尖的触感酥酥麻麻,痒到了心底。八妹醉梦熙提着长剑冲了进来,白色劲装沾满泥浆:“我和觅风这就去接应!童郎定是遇到了难处!”
“且慢!”三姐醉梦艾抱着药箱匆匆赶来,绿色裙摆扫过门槛,“青儿身子不便,我随你们一同去。念娘儿,你在家照顾母亲。”她将一个装满草药的香囊塞进念娘儿手中,香囊上绣着一只灵动的白兔。
念娘儿攥着香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也要去见爹爹!我要把写好的字给他看!”她举起宣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爹爹归来”四个字,每个字都像在风中摇曳的花朵。
醉梦青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腹中的胎儿突然轻轻一动,仿佛也在回应这份期盼。窗外,一声悠长的更鼓传来,惊起栖息在柳树上的白鹭。她知道,何童一定会循着灵蛇的指引,穿过风雨,回到她和女儿的身边。
月光刺破云层时,醉梦青突然听见湖畔芦苇丛传来窸窣声响。念娘儿猛地抬头,沾着墨渍的小脸在月色下泛着微光:“是爹爹的脚步声!”孩子赤足踩过冰凉的青砖,银铃在寂静中撞出急促的节奏,惊得檐下燕巢扑棱起细羽。
“莫急!”六姐醉梦兰提着油灯从回廊转出,蓝色裙裾绣着的鼠形暗纹在光晕里若隐若现,“城西传来新消息,城隍庙的...”话未说完,七妹醉梦紫的狐火突然在夜空炸开幽蓝光芒,紫色披风猎猎扬起:“有术法波动!是童郎在...”
醉梦青扶着雕花栏杆缓缓起身,腹中胎动如灵蛇游走。她望见八妹醉梦熙与觅风骑着快马掠过石桥,白色劲装在月光下恍若两道闪电。二姐醉梦甜捧着新熬的安胎药追到门边,橙色衣袖扫落门环上的露水:“青儿先喝药,童郎定会...”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雷鸣劈碎。
湖面突然翻涌如沸,九妹醉梦泠赤足立在浮莲上,粉红色纱裙浸透湖水却不染半分泥泞。她指尖轻点水面,万千银鱼衔着发光水草聚成蛇形,蛇首直指南城门方向。“鱼群说...”醉梦泠声音发颤,“有人在城门刻了九十九遍‘青’字,每笔都渗着血!”
念娘儿突然攥紧母亲衣角,从袖中掏出个布包:“这是我偷偷攒的麦芽糖,要留给爹爹...”孩子的掌心还粘着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稚嫩笔迹写着“等你回家”,被雨水晕开的墨迹恰似蜿蜒的蛇痕。醉梦青低头望着女儿发间摇晃的银铃,恍惚又见何童将铃铛系在她襁褓时,说这是锁住平安的护身符。
此时,一阵带着草药气息的风掠过湖畔,醉梦青怀中的灵蛇香囊突然发烫。她颤抖着解开系带,却见夹层里不知何时多了片干枯的荷叶——正是那年他们泛舟西湖时,何童摘下为她遮阳的那片。远处传来零星的更鼓声,而念娘儿的银铃仍在固执地响着,和着湖面细碎的涟漪,在夜色里织成细密的网。
子夜的梆子声惊散了栖在柳梢的夜枭,醉梦青忽然听见绣阁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抓挠声。念娘儿“腾”地从绣墩上站起,发间银铃撞出慌乱的节奏:“是阿爹养的那只狸花猫!它总爱蹲在窗棂上等爹爹念书!”孩子赤着脚扑到门边,月光透过雕花窗格洒在她藕荷色襦裙上,将裙摆绣着的小蛇图腾映得忽明忽暗。
五姐醉梦红踏着飞檐轻盈落地,红色短打沾满夜露,发间猫形金饰随着急促呼吸微微颤动:“在城郊破庙找到童郎的行囊!里头...”她展开浸透血渍的青衫,衣襟内侧歪歪扭扭绣着半朵未完成的莲花,针脚处还缠着几根碧色丝线,“还有这个,他贴身揣着的。”掌心躺着枚磨损的铜钱,背面刻着的“青”字已被摩挲得发亮。
醉梦青的指尖刚触到铜钱,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她恍惚看见三年前的秋夜,何童握着这枚铜钱与她对坐月下,说要用它卜算重逢的时辰。七妹醉梦紫突然眯起眼,狐火顺着窗棂蜿蜒而上,在月光下凝成半透明的信笺:“有人在官道设下迷障,童郎被困在...”
“我去破阵!”八妹醉梦熙的长剑出鞘声划破寂静,白色劲装在夜风里猎猎作响,腰间狼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觅风,牵马来!”三姐醉梦艾攥着药箱追出去,绿色裙裾掠过满地槐花:“且慢!我带着解蛊的药!”九妹醉梦泠赤足跃入西湖,粉红色纱裙化作粼粼波光,无数银鱼聚成箭头,直指城东迷雾笼罩的山峦。
念娘儿突然拽着醉梦青的衣袖跑到梳妆台前,费力地爬上矮凳,将母亲鬓边的青玉簪取下:“灵蛇能指引方向!”孩子学着大人模样,将玉簪平放在盛满清水的铜盆里,水面泛起细密涟漪,簪头的蛇形雕纹竟缓缓转动,最终箭头对准东南方。醉梦青望着女儿认真的眉眼,想起何童曾说女儿的眼睛像西湖的星子,此刻那星子正倒映着摇曳的烛火,亮得惊人。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鸣,似有战鼓自天边传来。醉梦青抚过隆起的小腹,腹中的小生命突然剧烈胎动,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她低头看着怀中的灵蛇香囊,布料边缘被岁月磨出毛边,却仍固执地护着夹层里的秘密——那里不知何时又多了片干枯的桂花,香气微弱却执拗,像极了何童临走前,在她耳畔许下的那个带着桂花香的承诺。
惊雷碾过云层的刹那,醉梦青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踉跄着扶住梳妆台,铜镜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鬓边青玉簪随着颤抖的身体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