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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18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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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步,衣角扫落石桌上的凉茶。青瓷盏碎裂的脆响里,他颤抖着掏出贴身收藏的锦囊,褪色的蛇纹绣线间,还嵌着半枚带血的玉坠——那是她临盆时咬碎的信物。"青儿,我..."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散落的诗稿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醉梦青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见何童单薄的青衫下,嶙峋的肩胛骨高高凸起,方才发现他走路时右腿微跛。院角的紫藤花架在暮色里摇晃,她想起那年他替她别银簪,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鬓边。玉蛇在腕间凉得刺骨,她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暮色渐浓,院角的灯笼在风里晃出暖黄光晕。醉梦青扶住何童时,触到他肩胛处凸起的硬块,像是经年累月背着书篓磨出的茧。他身上带着雨水泥土混着墨香的气息,与记忆里那个执卷而立的少年截然不同,却又在低头时露出同样的温柔——他望着她腕间玉蛇,颤抖的指尖悬在半空,终究不敢落下。

"这些年,你过得很苦。"醉梦青的声音被风揉碎在紫藤花架下。她想起独自抚养念娘儿时,无数个抱着女儿在夜半惊醒的时刻,此刻却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何童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水光,十二年前那个在西子湖畔发誓要给她十里红妆的书生,此刻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院外突然传来孩童嬉笑,念娘儿举着半块桂花糕冲进来,发间红头绳沾着金粉:"阿娘!五姨说..."话未说完,女童的视线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圆圆的眼睛瞬间瞪大。何童慌忙后退半步,却因腿疾险些跌倒,慌乱中撞翻了竹匾,蚕宝宝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伯伯小心!"念娘儿蹲下身,雪白的指尖灵巧地托起受惊的蚕,动作竟与醉梦青如出一辙。何童望着女童认真的侧脸,恍惚间看见十二年前的醉梦青,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捧着他送的银蛇簪。"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沙哑,伸手想替念娘儿拂去鬓角碎发,却在触及空气时僵住。

"我叫念娘儿!"女童仰起脸,天真的笑容让何童眼眶发烫。醉梦青望着女儿与恋人相似的眉眼,心口泛起酸涩与释然。晚风掠过院中的桑树,带着新叶的清香,她弯腰捡起竹匾,轻声道:"天色晚了,若不嫌弃,醉府尚有一间空房..."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醉梦熙爽朗的笑声:"四姐!六妹说..."白衣少女提着长剑闯进来,却在看见何童时骤然收住脚步。她盯着何童腰间褪色的蛇纹绦带,又看向醉梦青腕间玉蛇,忽然咧嘴笑道:"正好,厨房炖了莲子羹,多个人分才热闹!"

暮色彻底漫过醉府青瓦,铜铃在檐角叮咚作响。何童望着院中穿梭的少女们,恍惚间觉得时光从未流逝——醉梦红在廊下整理食盒,醉梦兰抱着书卷探头张望,而醉梦青正牵着念娘儿的手,教她重新铺好桑叶。他摸了摸怀中未送出的信笺,突然发现,或许真正的归处,从来不在金榜题名时。

夜色如墨,醉府前厅的烛火摇曳不定。醉合德戴着圆框老花镜,目光透过镜片在何童身上逡巡。这位私塾先生捻着花白的胡须,看着女儿醉梦青低垂的眉眼和念娘儿躲在她身后偷偷打量的模样,轻咳一声打破凝滞的空气:“既是故人,便留下用膳吧。”

何童慌忙作揖,褪色的青衫随着动作泛起褶皱,袖口还沾着旅途的尘土。他注意到醉家姐妹们或坐或站在厅中,大姐醉梦香抱臂倚着雕花柱,黄色裙裾上暗绣的豹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二姐醉梦甜正悄悄往念娘儿手里塞糖渍梅子,橙色襦裙的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雏鸡;三姐醉梦艾则躲在众人身后,攥着帕子的手指绞得发红,绿色裙摆扫过地上的青砖。

“先生这些年去了何处?”醉梦红晃着手里的团扇,红色裙角的猫爪流苏跟着轻轻摆动。她的目光似笑非笑,让何童想起初见醉梦青那日,也是被这位五妹堵在巷口,非要他对出“猫戏蝶”的下联。

何童喉结滚动,正要开口,念娘儿突然从醉梦青身后探出头:“伯伯会背诗吗?阿爹画像里的书生都会背诗!”女童清亮的声音让厅内气氛瞬间紧绷。醉梦青脸色一白,下意识按住女儿的肩膀,腕间玉蛇撞出清响。

何童望着女童天真的脸庞,仿佛看见醉梦青年轻时的影子。记忆翻涌——那年她也是这般仰着脸,缠着他教她认诗。“会的。”他蹲下身,与念娘儿平视,声音里带着十二年来未消散的温柔,“‘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是你阿娘...最喜欢的句子。”

醉梦紫突然轻笑出声,紫色裙裾上的狐尾刺绣随着她的动作狡黠地晃动:“既然会诗,明日可要与父亲在书房切磋切磋?”她眨了眨眼,余光瞥见醉梦青泛红的眼眶,轻轻叹了口气。厅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何童望着醉梦青鬓边晃动的银蛇簪,终于明白,所谓衣锦还乡,不过是想再见她一眼。

厨房飘来的藕香混着新米的清甜,打破了厅内的僵持。醉梦泠端着刚出锅的莲子羹怯生生地探进头,粉色襦裙上绣着的鱼尾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阿爹,羹汤要凉了......"她的声音像游过水面的涟漪,轻柔地漫过众人紧绷的神经。

林秀琪从屏风后转出,藏青色裙裾扫过青砖时带起一阵茉莉香。这位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妇人望着何童发间的霜雪,眼角微微发涩——她记得十二年前那个跪在堂前立誓的少年,如今却瘦得像片秋风里的枯叶。"去净房梳洗吧,"她接过女儿手中的羹碗,语气带着母亲特有的温软,"总不能让客人带着一身风尘用饭。"

何童望着醉梦青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想起离京那日,她也是这样咬着唇不说话,直到他转身时,才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噎。此刻她鬓边银蛇簪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十二年来他写过的每一封信、熬过的每一个寒夜,都化作喉头的酸涩。"多谢伯母。"他垂眸行礼,却在弯腰时瞥见念娘儿攥着自己掉落的诗稿,正用稚嫩的手指认真辨认字迹。

醉梦熙突然拍了下腰间的软剑,白色披风带起一阵风:"我去帮你拿浴桶!"这位立志闯荡江湖的八妹向来风风火火,却在与何童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若敢再负四姐......"威胁的话语被醉梦青的咳嗽声打断,少女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向杂物间。

当何童在蒸腾的水汽中洗净旅途的疲惫,铜镜里映出的面容让他微微一怔。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细纹,还有心口处因咳血留下的暗红痕迹,都在提醒着他这十二年的沧桑。他伸手抚摸挂在浴桶旁的蛇纹巾——那是醉梦青的绣工,针脚细密得像她当年看他时的眼神。

前院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何童透过窗棂望去,只见念娘儿举着盏莲花灯,正在回廊间追逐着醉梦红的橘猫。醉梦青倚着朱栏,眉眼间的戒备不知何时已化作温柔,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银边,像极了他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画面。院角的桑树沙沙作响,惊起一只夜枭,却惊不散满院的月色与重逢的悸动。

饭桌上的青瓷碗盛着林秀琪熬的莲藕排骨汤,热气氤氲间,醉合德的铜烟杆在八仙桌上敲出笃笃声响。何童捧着粗陶碗的手微微发抖,碗里浮着的油花晃出醉梦青低头夹菜的倒影——她鬓角的银蛇簪随着动作轻颤,十二年前他亲手将这支簪子别进她青丝时,也曾见过这样温柔的弧度。

"多吃些肉。"醉梦甜突然将一碟酱鸭推到何童面前,橙色衣袖上绣着的鸡雏歪头望着他。二姐总爱把温柔藏在琐碎里,此刻却直勾勾盯着他凹陷的面颊,"看你瘦得只剩骨头了。"这句话让满桌寂静,醉梦红悄悄踢了踢姐姐的绣鞋,猫爪形状的鞋尖在桌布下晃了晃。

念娘儿突然举着啃了一半的鸡腿,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何童:"伯伯会讲京城的故事吗?阿娘说那里有会喷火的麒麟!"女童天真的话语让醉梦青夹菜的手顿在半空,她想起怀孕时为哄哭闹的女儿,随口编出的荒唐传说。何童望着女童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梢,喉咙发紧:"有,还有能在天上飞的仙鹤,驮着书生..."

"骗人!"醉梦熙突然拍桌,震得酒杯里的米酒泛起涟漪,白色披风下隐约露出半截剑柄,"麒麟和仙鹤都是传说!倒是我在沧州见过会吞剑的奇人!"八妹说罢就要起身比划,却被醉梦兰拽住衣角。六妹蓝色裙裾上绣着的小老鼠随着动作俏皮地转着圈,她小声嗔道:"吃饭时别舞刀弄枪的。"

醉梦紫支着下巴轻笑,紫色纱裙上的狐狸毛领随着呼吸起伏:"依我看,不如让何公子讲讲这些年都读了什么书?"她眼角含着促狭,余光瞥见醉梦青泛红的耳尖。何童正要开口,却见醉梦泠悄悄将自己碗里的虾仁拨到他碗里,粉色衣袖沾到汤汁也浑然不觉,像条害羞的小鱼。

醉合德的烟杆又重重敲了下桌面,震落些灰白色的烟灰:"明日起,若无事就来书房帮我整理书卷。"老先生别过脸不看女儿骤然睁大的眼睛,"念娘儿的字也该好好练练了。"这话让念娘儿立刻放下鸡腿,缠着何童要看他写字。醉梦青望着父亲微驼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雨夜,是他默默将早产的外孙裹进棉被,在灶台前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窗外的月光爬上雕花窗棂,为满桌杯盘镀上银边。何童夹起醉梦青悄悄放进他碗里的青菜,尝出了十二年前西子湖畔的味道——那时他们躲在柳树下分食的青团,也是这般清甜又苦涩。

夜阑人静时,醉府后院的蚕房仍亮着微光。醉梦青就着油灯替眠熟的念娘儿掖好被角,女童攥着的半幅蛇纹帕子滑落在枕畔,那是她幼时学着母亲绣的。忽听得窗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推开门,只见何童倚着廊柱,月光将他单薄的影子投在爬满紫藤的竹篱上,像一幅褪色的旧画。

"吵醒你了?"何童慌忙用帕子掩住嘴,指缝间残留的暗红在月色下触目惊心。他身上换了醉家预备的粗布短打,腰间却仍固执地系着那截褪色蛇纹绦带,"方才在书房整理书卷,瞧见令尊批注的《诗经》,想起......"

"不必说了。"醉梦青别过脸,腕间玉蛇撞上门框发出清响。她记得分别前夜,何童也是这般倚着窗棂,说要将考取的功名化作十里红妆。可如今他鬓角的白发比蚕丝还密,咳血的帕子藏在袖中,倒像是偷溜进后院的夜贼。

廊下传来细碎脚步声,醉梦兰抱着陶罐现身,蓝色裙裾沾着墨渍:"四姐,娘让我送润肺汤。"她将碗递给何童时,袖口绣着的小老鼠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背,"方才在厨房听见,二姐又在和五姐拌嘴,说该给客人加床新棉被。"

何童捧着温热的陶碗,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十二年前离开时,醉家姐妹也是这样变着法子往他行囊塞吃食,那时他总嫌累赘,如今却觉得这些琐碎的关怀比金榜题名更珍贵。"这些年,苦了你们......"话未说完,就被醉梦青打断。

"醉府从不缺人手。"她弯腰捡起念娘儿掉落的帕子,指尖抚过歪歪扭扭的针脚,"明日还要早起采桑叶,郎君若无事,便早些歇息。"转身时,银蛇簪的红玛瑙珠擦过何童手背,凉得像西子湖底的月。

待醉梦青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醉梦兰突然凑近何童,压低声音:"四姐每晚都要去蚕房查看三遍,念娘儿发高烧那次,她抱着孩子在雨里跪了半宿求大夫......"少女蓝色的裙摆扫过青石板,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惊起了廊下打盹的橘猫。何童望着碗中沉沉浮浮的药渣,终于尝到了比寒窗更苦的滋味。

更鼓声沉沉撞碎在醉府的青瓦上,何童捧着空碗立在廊下,药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夜风卷起他脚边一片泛黄的桑叶,恍惚间竟与十二年前离京那日的景象重叠——那时醉梦青也是这般背对着他,青色裙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银蛇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还不歇息?”沙哑的男声惊破夜色。醉合德拄着枣木拐杖从月洞门转出,老棉鞋踏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唯有烟杆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书房西角的樟木箱里,有你从前落下的《昭明文选》。”

何童喉头滚动,月光照亮老人鬓角比他更浓重的霜雪。醉合德望着蚕房透出的暖光,想起女儿大着肚子在灶台前熬粥的模样,锅里飘着几片野菜,却固执地说“等他回来”。“念娘儿的字,”他顿了顿,烟杆重重敲在石阶上,“歪得像蚯蚓爬。”

话音未落,醉梦熙的身影如白影般掠过墙头,腰间软剑还在叮当作响。“爹!我和觅风在城郊逮到三个偷鸡贼!”少女的声音裹着夜露,却在瞥见何童时骤然收住,白色披风下伸出半截绑着鸡毛的麻绳,“呀,还没睡?正好,帮我写封战书!”

醉合德气得吹胡子瞪眼,烟杆差点戳到女儿鼻尖:“成天舞刀弄枪,像什么话!”可当醉梦熙吐着舌头溜进厨房,老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何童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醉梦青说起姐妹们时,眼睛里总是亮堂堂的。

“去睡吧。”醉合德转身时,拐杖在地上划出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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