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亮?”不等他回答,她已自顾自轻笑起来,猫耳蹭过他脸颊:“罢了罢了,明日带你去芦苇荡看萤火虫,要是敢打瞌睡,当心我放狸花猫挠你脚心。”
正说着,后院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紧接着是八妹醉梦熙中气十足的喊声:“哥!这招连环腿我又精进了!”冯广坪被惊得一激灵,怀里的醉梦红却笑得直不起腰,银铃晃出清脆的乱音:“八成是她又缠着觅风对练了。”她直起身子,赤色裙摆扫过他的手背,“走吧,再待下去,怕是连月亮都要被她们的动静吓跑了。”
两人沿着湖畔往醉府后门走去,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冯广坪望着身旁女子发间跃动的红蔷薇,忽然觉得,比起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此刻身边这抹跳动的红色,才是他最想留住的光。行至垂花门时,醉梦红忽然停住脚步,指尖勾住冯广坪的衣角轻轻摇晃,像极了撒娇的猫儿。檐角的铜铃被风掀起清响,与她鬓边银铃的叮咚声缠作一团。“明日未时,带着新割的芦苇来。”她仰头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盛着细碎的星光,“九妹说要编鱼灯,说是能引来……”话未说完,后院又传来醉梦熙练武时的吆喝,惊飞了栖在槐树上的夜枭。
冯广坪望着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鬼使神差地抬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垂时,醉梦红的猫耳突然立起,又迅速耷拉下来,像朵被露水压弯的花。“冯公子这是学坏了?”她歪着头轻笑,发间蔷薇的香气混着夜风扑进他鼻间,“敢偷摸猫的耳朵?”
话音未落,巷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靛蓝短打的小厮跑得气喘吁吁,见着醉梦红便躬身行礼:“五小姐,老爷说……说夫子明日要来家中讲学,让您早些歇息。”醉梦红的猫耳不耐烦地抖了抖,嘟囔着“又要听之乎者也”,却还是松开拽着冯广坪衣角的手。
“那便明日见。”她转身时,赤色披帛扫过冯广坪手背,留下一道微痒的触感。狸花猫不知从何处窜出,蹲在她肩头冲冯广坪“喵”了一声,像是在道别。冯广坪望着那抹红影消失在月洞门后,低头看见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朵干枯的蔷薇花瓣,边缘泛着微微的褐色,却依旧固执地保留着盛放时的形状。
归途上,蟋蟀在田埂间低鸣,月光将麦茬的影子拉得歪斜。冯广坪攥着花瓣的手微微发烫,想起醉梦红靠在他肩头时柔软的体温,还有她眼眸里晃动的星光。远处的宛城灯火渐次熄灭,唯有醉府的灯笼还亮着,像散落在人间的星星。他忽然期待起明日未时的到来,期待着芦苇荡里的鱼灯,还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翌日未时,冯广坪顶着日头穿过芦苇荡,肩头的竹筐里塞满新割的青苇。蝉鸣声铺天盖地,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却半步不敢停歇——昨夜辗转反侧时,醉梦红倚在他肩头的模样总在眼前晃悠,连带着筐里的芦苇都似沾了茉莉香。
转过九曲回廊,醉府后院飘来清甜的糯米香。醉梦红正蹲在井边,赤足浸在青砖缝隙渗出的凉水里,红衣下摆随意撩起一角,露出一截系着红绳的脚踝。她手里攥着半片荷叶,正往陶罐里舀井水,见冯广坪走来,琥珀色眼睛顿时亮如琉璃:“木头人,你再不来,九妹的鱼灯可要拿烂草扎了!”
竹筐刚落地,狸花猫“嗖”地窜出来,爪子勾住冯广坪裤脚直往上爬。醉梦红笑得前仰后合,耳尖的猫耳抖个不停:“莫怕,它是惦记你筐里的小鱼干。”话音未落,屋内忽然传来清脆的水花声,九妹醉梦泠探出头来,粉衣上还沾着水渍:“五姐!你又偷偷喂猫!”
“就喂就喂。”醉梦红吐了吐舌尖,利落地翻身站起,银铃撞出一串欢响。她从廊下取出竹篾,指尖翻飞间已编出鱼灯骨架,赤色披帛垂落如流霞,在青苇堆里格外耀眼。冯广坪学着她的样子将苇条弯折,笨拙的动作惹得醉梦红时不时伸手纠正,温热的指尖擦过他手背,惊得他差点扎了手指。
“当心。”醉梦红忽然凑近,吹气替他吹开眼前的苇絮。冯广坪僵在原地,闻着她发间混着井水的茉莉香,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正慌乱间,院外传来八妹醉梦熙的大笑:“好你个觅风,竟敢偷袭!”紧接着是兵器相撞的脆响,惊得狸花猫炸着毛窜上树梢。
醉梦红无奈地摇头,往鱼灯骨架上糊染成粉色的纱纸:“八成又是八妹缠着人切磋。”她忽然狡黠地眨眨眼,将未完工的鱼灯塞进冯广坪怀里,“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输家要背对方绕湖跑三圈。”
夕阳将湖面染成蜜糖色时,醉府后院飘出此起彼伏的笑闹声。冯广坪背着耍赖的醉梦红往湖畔跑,听着怀中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感受着她环在自己脖颈间的手臂的温度。芦苇荡里的风裹着荷香掠过,惊起一群白鹭,他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风景,此刻正妥帖地安放在他背上。绕湖跑到第二圈时,冯广坪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可背上的醉梦红却像不知疲倦的猫儿,一边晃着赤足,一边伸手去够路边低垂的柳枝,鬓边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快点快点,”她趴在冯广坪耳边轻声催促,温热的气息扫过他泛红的耳垂,“八妹他们就快追上来了。”
果然,身后传来醉梦熙爽朗的大笑:“五姐,冯大哥这是要累瘫了!不如认输吧!”话音未落,觅风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当心些,莫摔着了。”冯广坪咬了咬牙,加快脚步,惹得醉梦红咯咯直笑,双臂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暮色渐浓时,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醉府后院。醉梦泠正蹲在地上摆弄编好的鱼灯,粉衣上还沾着几片芦苇叶。“可算回来了,”她仰起头,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快来试试能不能点着。”
醉梦红从冯广坪背上跳下来,裙摆扬起的风带落他肩头的一片柳叶。她蹲在妹妹身边,指尖凝出幽红的微光,轻轻点在鱼灯里的烛芯上。火苗“噗”地窜起,映得粉色纱纸泛起柔和的光晕,将她的侧脸染成暖橘色。“真好看。”冯广坪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有些窘迫,慌忙低头去整理筐里散落的芦苇。
“那就送给你啦。”醉梦红将鱼灯塞进他手里,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明日中元节,提着它来湖心亭,我们放灯去。”她起身时,发间的蔷薇不知何时掉了,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衬得整个人愈发灵动。
这时,院角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六姐醉梦兰的惊呼:“别跑!那是南宫公子送的砚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灰影闪电般窜过回廊——正是前日那只硕鼠,嘴里叼着块墨锭,身后还跟着举着扫帚追赶的三姐醉梦艾,绿色裙摆扫过满地瓷片,惊得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大叫:“抓老鼠!抓老鼠!”
醉梦红笑得直不起腰,猫耳跟着一抖一抖:“今晚怕是又要不得安生了。”她转头望向冯广坪,烛火在她眼底跳跃,“明日记得早些来,可别让我这只猫等急了。”说完,她赤足踩着满地月光跑开,赤色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只留下冯广坪站在原地,手里的鱼灯温暖而明亮。
中元夜的湖心亭浸在薄雾里,水面浮着盏盏河灯,宛如坠落人间的星子。冯广坪攥着那盏粉色鱼灯候在石阶旁,粗布衣襟上还沾着白日里割芦苇的草屑。远处传来丝竹声,混着孩童放灯的笑闹,却盖不住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忽有银铃声自九曲桥那头传来,惊起栖息在荷丛中的白鹭。醉梦红踏着月光而来,赤色襦裙换成了绣着金线猫纹的纱衣,发间别着三两点萤石,随着步伐闪烁微光。她赤足踩过湿润的石板,脚踝红绳上的铃铛轻轻摇晃:“我还以为你被田里的麦怪叼走了。”
“怎会……”冯广坪喉结发紧,见她裙摆沾着露水,下意识伸手要替她掸去,却在半空僵住。醉梦红狡黠地歪头,猫耳蹭过他手背:“木头人也学会怜香惜玉了?”她指尖凝出幽红火焰,将鱼灯烛芯点亮,暖光映得她琥珀色瞳孔泛起涟漪。
湖面忽然泛起涟漪,九妹醉梦泠从水中探出头,粉衣湿漉漉地贴着脊背,手里抱着盏鲤鱼灯:“五姐!三哥四哥在对岸放莲花灯,把整片湖水都染红啦!”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醉梦熙的呼喊,伴着兵器相撞的清响——八妹正与觅风在画舫上比试,白衣翻飞间惊起满湖碎月。
醉梦红将鱼灯轻轻放进水里,赤足蹲在石阶边,倒影与河灯在波光里融为一体。“小时候总觉得放灯无趣,”她伸手拨弄水面,惊散几尾游鱼,“直到遇见你才知道,原来看河灯的人,比灯还要好看。”她转头望他,发间萤石映得眉眼温柔,倒比往日多了几分少见的羞涩。
冯广坪的心猛地漏跳一拍,正要开口,湖心突然炸开绚烂的烟花。金红的火星坠落湖面,醉梦红的猫耳瞬间立起,眼底映着漫天华彩。她兴奋地拽住他衣袖,温度透过粗布传来:“快看!是七妹的狐火!”
对岸传来醉梦紫银铃般的笑声,紫色狐火在空中凝成狐狸形状,与河灯交相辉映。冯广坪望着身旁女子雀跃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江南最盛的烟火,也不及她此刻眼角眉梢的笑意。夜风裹着荷香拂过,他悄悄往她身边挪了半寸,看着水中相依的倒影,将未说出口的话,都揉进了这中元夜的月色里。
烟花散尽时,湖面飘来几片烧焦的花瓣。醉梦红忽然打了个喷嚏,猫耳耷拉下来,揉着鼻子嘟囔:“七妹的狐火看着热闹,就是呛得慌。”冯广坪见状,解下外衫想披在她肩头,又怕唐突,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木头人又犯傻了?”醉梦红狡黠一笑,主动钻进他臂弯,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胸口,“麦香比狐火好闻多了。”她的发间萤石簌簌掉落,沾在冯广坪衣襟上,宛如撒落的星辰。远处画舫传来醉梦熙的欢呼声,夹杂着兵器相撞的脆响,惊得满湖河灯随波摇晃。
“五姐!快来救我!”九妹醉梦泠突然从水里探出头,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四哥用蛇阵拦我鱼灯!”话音未落,水面漾开青影,四姐醉梦青的青色裙摆若隐若现,袖中甩出藤蔓缠住醉梦泠的手腕。醉梦红笑得前俯后仰,耳尖的猫耳跟着乱颤:“青儿又捉弄小泠,当心被爹罚抄《女诫》!”
湖心突然传来“噗通”巨响,惊起成群白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八妹醉梦熙将觅风踹落水中,白色劲装翻飞如蝶,站在画舫船头叉腰大笑:“认输了吗?”浑身湿透的觅风抹了把脸,无奈摇头:“早该料到你不讲武德!”
醉梦红拽着冯广坪往湖边走,赤色裙摆扫过沾满露水的青草。“我们也去捣乱。”她眼中闪过狡黠,指尖凝出幽红微光,轻轻点在冯广坪掌心,“握着灯别松手,看我的。”随着她手腕翻转,水中的鱼灯突然集体转向,拖着流光般的尾焰,将湖面搅成一片绚烂的红绸。
夜色渐深时,醉府的丫鬟举着灯笼来寻。醉梦红倚在冯广坪肩头,打着哈欠像只困倦的猫儿:“明日……再来放灯?”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尾音消散在晚风里。冯广坪望着她熟睡的侧脸,月光为她镀上银边,耳尖的猫耳还在轻轻颤动。他小心地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心跳声混着远处的丝竹,在中元夜的湖面上久久回荡。
晨光初露时,冯广坪揉着发酸的肩膀从竹椅上起身。昨夜他半抱着熟睡的醉梦红,守了整整一夜,生怕惊动了她蜷在怀中的猫儿姿态。怀中的人儿睫毛轻颤,琥珀色眼眸朦胧睁开,尾音带着未醒的慵懒:“早稻该抽穗了吧?”
冯广坪喉结滚动,望着她发间凌乱的萤石,想起昨夜她指尖轻点水面操控鱼灯的模样。“再过三日就能收割。”他话音未落,醉梦红已灵巧地翻身坐起,赤足踩过满地灯笼的残影,裙摆扫过露水打湿的石板,惊起几只早起的麻雀。
“那正好!”她转身时,金丝绣的狸猫在朝阳下泛着微光,“爹说新麦要磨粉酿酒,我去帮你割稻子。”话毕,不等冯广坪阻拦,已像团火焰般窜向田间小路。晨雾未散,冯广坪望着那抹艳红在稻浪间穿梭,恍惚又回到初见那日。
田埂上很快响起银铃与镰刀交错的声响。醉梦红将裙摆随意扎起,露出系着红绳的小腿,动作利落得像只灵巧的猫儿。“冯公子这双手,”她忽然凑近,鼻尖沾着稻穗碎屑,“既能握锄头,又能编鱼灯,倒比猫爪还管用。”说罢狡黠一笑,耳尖的猫耳随着笑声轻轻晃动。
远处传来醉府丫鬟的呼喊,惊得醉梦红手中镰刀微顿。“怕是二姐又在催我喝补汤。”她皱着鼻子嘟囔,却仍不忘将割下的稻穗捆扎整齐。冯广坪望着她认真的侧脸,晨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突然想起昨夜她在烟花下说的话,心跳不自觉加快。
“明日寅时,”醉梦红将最后一捆稻穗丢进牛车,转身时发丝被风吹散,“来醉府后厨,教你做猫耳朵酥。”她眨了眨眼,不等冯广坪回应,已踩着满地碎金般的稻叶跑远,赤色身影渐渐融入朝阳,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和车斗里还带着晨露的稻穗。
寅时的天光还未刺破薄雾,冯广坪已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