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红被众人围在中间,只觉绣案上的茜纱都跟着晃得眼晕。她的尾巴不知何时松开了冯广坪的脚踝,却悄悄勾住他的小指。抬眼望去,冯广坪正笑着听醉梦熙比划剑穗样式,深灰粗布衫上落了片海棠,像极了她绣在针脚里的相思。
“不如做成对襟短袄?”二姐醉梦甜突然开口,橙衣上的金丝凤凰随着她的动作展翅欲飞,“红儿穿来配茜纱裙,广坪就着墨色长裤,走在西市保准人人都夸登对。”她话音刚落,醉梦紫已掏出一方紫色帕子蒙住眼睛,狐尾在空中划出俏皮的弧度:“我仿佛瞧见了,那对金铃小猫在阳光下追着跑呢!”
院落东南角突然传来“哐当”声响,惊得众人齐齐转头。只见三姐醉梦艾提着竹篮僵在原地,翠绿襦裙沾着菜汁,怀里的胡萝卜滚了满地——显然是刚从菜园回来。兔女耳尖泛红,支吾道:“我......我去给晚凝送新腌的酸豆角,顺路......”话没说完,商人家的公子苏晚凝已从院外探进头,青衫下摆还沾着泥点:“艾艾,我来帮你搬......”
醉梦红看着乱作一团的院子,忽然“噗嗤”笑出声。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她低头在绣绷角落又添了笔——那对系着金铃的小猫旁,不知何时多了只衔着海棠的燕子,远处还有狐狸摇着尾巴偷看。冯广坪俯身时,她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艾草香,混着院中的花香,恍惚间竟比糖糕还要甜三分。
喧闹声中,忽有清亮的铜铃声由远及近。醉梦红耳尖一动,转头望向院门,只见母亲林秀琪挎着竹篮盈盈而入,月白色襦裙绣着淡雅的玉兰花纹,发间斜簪的银步摇随着步伐轻晃。父亲醉合德抱着几卷书跟在身后,藏青色长衫沾着些许墨渍,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又带着几分无奈。
“又在胡闹!”林秀琪放下竹篮,从里面取出几包新茶,“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动静,西市的人怕都知道醉府热闹了。”她话音刚落,醉梦甜已凑过去,橙衣蹭着母亲的衣角:“娘,五姐要拿云锦做新衣裳,可好看了!”
醉梦红慌忙将绣绷藏在身后,耳尖烧得通红。冯广坪见状,上前帮林秀琪搬过竹椅,笑道:“伯母,红儿的针法越发精巧,连孔雀羽线都能驾驭了。”他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醉梦红身上,见她垂眸绞着裙带,尾巴不安分地扫来扫去,心中满是温柔。
醉合德将书卷放在石桌上,推了推眼镜:“做衣裳是好事,不过莫要耽搁了正事。”他看向醉梦兰,“兰丫头,昨日教你的《诗经》可背熟了?”醉梦兰吐了吐舌头,鼠耳微微颤动:“爹爹,我正想找南宫公子请教呢!”
一旁的南宫润连忙作揖,月白长衫上的竹叶暗纹随着动作轻摆:“伯父放心,晚生定当尽心。”他话音未落,醉梦紫已摇着狐狸尾巴凑过来,紫裙上的银线闪烁:“爹爹,不如明日听戏时,也考考我们?”
院中的气氛越发热闹。醉梦艾蹲在地上捡胡萝卜,兔耳随着动作一耸一耸;醉梦熙握着软剑,正缠着觅风比划新学的招式;醉梦泠则晃着湿漉漉的鱼尾巴,拉着觅两哥哥说着湖里的趣事。醉梦红悄悄退到廊下,展开绣绷继续未完的图案。
冯广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递来一杯新泡的茉莉花茶。茶香氤氲中,醉梦红抬头看他,见他深灰布衫上沾着自己的发丝,突然想起初见时他笨拙递花的模样,耳尖又开始发烫。“别绣太久。”冯广坪轻声说,“明日陪你去布庄挑孔雀羽线。”
醉梦红抿着唇笑了,银针在茜纱上穿梭如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绣绷上,为那对金铃小猫镀上一层暖光。院中的欢声笑语与茶香交织,春日的时光,就在这平凡又温暖的日常里,悄然流淌。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醉梦红的指尖已被银针磨得发红。她歪头抖落垂落的发丝,耳尖却突然敏感地一颤——冯广坪的脚步声混着艾草香从身后传来,还夹着新浆洗的棉布特有的清爽气息。“该歇了。”他将青瓷茶盏搁在绣案上,茶汤映着茜纱上未完工的金铃小猫,晃出细碎的光,“再绣下去,明日拿不住剪刀了。”
醉梦红扭头看他,琥珀色眸子在烛火下泛起涟漪:“你懂什么,孔雀羽线要趁月光绣才透亮。”话虽这么说,尾巴却不自觉卷住他的手腕轻轻摇晃。冯广坪突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剥开时露出对银铃铛,铃身刻着缠枝莲纹,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西市银匠铺新打的,配你绣的小猫倒合适。”
窗外忽有夜枭长鸣,惊得醉梦香的豹耳隔着院墙立起。醉梦红的尾巴瞬间绷紧,却见冯广坪指尖拂过她发烫的耳尖,将铃铛系在绣绷边角:“明日我们早去布庄,听说城南新开的绣坊......”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伴着醉梦甜的惊叫:“七妹的狐火又点着窗帘啦!”
醉梦红“噗嗤”笑出声,银针在茜纱上勾出个歪斜的弧线。她想起去年冬日,醉梦紫为了暖酒用狐火,结果烧了半幅门帘,被母亲罚抄《女诫》的模样。此刻院中的喧闹声混着冯广坪身上的草木香,倒比任何安神香都教人安心。
“广坪哥。”她突然轻声唤他,耳尖蹭过他手背,“你说......等衣裳做好了,去灵隐寺祈福可好?”烛火忽地明灭,映得她眼尾朱砂痣如同一粒跳动的星火。冯广坪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市井里听过的所有山盟海誓,都不及此刻绣绷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动人。
院角的蟋蟀不知何时开始吟唱,月光顺着茜纱的纹路爬进屋子,在银铃铛上镀了层霜。醉梦红重新捏起银针,却故意将尾巴搭在冯广坪膝头。当针脚终于连成完整的小猫图案时,远处传来醉梦熙练剑的呼喝声,惊起一湖白鹭,翅尖掠过月光,碎成满院星子。
夜色渐深,醉府后院的灯笼次第亮起,橙黄光晕在紫藤架下织成朦胧的网。醉梦红刚把绣绷收进檀木匣,就听见院外传来醉梦泠欢快的喊声:“五姐!快来瞧我新折的柳枝!”话音未落,粉衣少女已抱着一大束沾着夜露的柳条冲进来,鱼尾在裙摆下轻轻摆动,惊得廊下悬挂的风铃叮咚作响。
冯广坪笑着起身帮忙接过柳枝,却见醉梦泠狡黠地眨眨眼,从袖中摸出个用荷叶包着的物件:“这是觅两哥哥在湖边烤的鲜鱼,特意给你留的!”醉梦红正要道谢,突然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转头一看,只见醉梦紫正被纳兰京拽着衣领从隔壁院子出来,紫色裙摆还冒着缕缕青烟。
“七妹又闯祸了?”醉梦红忍俊不禁,耳尖随着笑意轻轻颤动。醉梦紫撇了撇嘴,狐尾烦躁地甩来甩去:“不过是想用狐火烤鱼,谁让纳兰京一惊一乍......”话没说完,就被纳兰京捂住嘴,少年一身华贵锦袍沾满烟灰,却仍不忘护着怀中的食盒:“姑娘们快来尝尝,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桂花酥。”
正闹着,院外突然传来醉梦熙的吆喝:“都让让!本侠女新创的剑法要开练了!”白色身影裹挟着凌厉剑气掠过,惊得醉梦艾怀中的胡萝卜滚了满地。兔女慌忙去捡,却被苏晚凝眼疾手快扶住,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红了脸。醉梦兰抱着《织锦图谱》从书斋溜出来,鼠耳警惕地转动:“小声些!爹爹在批改课业......”
冯广坪看着满院喧闹,悄悄往醉梦红身边挪了挪。月光透过柳枝的缝隙洒在她肩头,将红衣染成温柔的绛紫色。他想起白日里她专注绣着小猫的模样,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锦帕——那是他昨日在市集上买的,边角绣着几枝并蒂莲。
“在想什么?”醉梦红突然歪头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灯笼的光,“莫不是嫌我家太吵?”她的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背,带着猫咪特有的温热。冯广坪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开口,却见醉梦甜端着新煮的青梅酒跑来:“红儿!快来尝尝二姐调的酒,广坪也不许躲!”
院中的笑声愈发热烈,惊起栖息在海棠树上的夜鸟。醉梦红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触到冯广坪的手,耳尖瞬间发烫。远处传来醉合德的咳嗽声,却掩不住姐妹们的笑闹。她望着满院的灯火,忽然觉得,这样平凡又热闹的日子,大抵就是人间最珍贵的光景。
酒过三巡,醉梦紫突然摇晃着狐尾爬上石桌,紫色裙裾扫落几片海棠,惊得醉梦兰怀中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不如玩飞花令!”她举着酒杯,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醉意,“输的人要帮红儿绣衣裳!”此言一出,满院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醉梦熙更是把软剑往地上一插,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醉梦红慌忙摆手,耳尖却因众人的目光烧得通红:“使不得!孔雀羽线金贵,你们......”“怕什么!”二姐醉梦甜晃着橙衣上的金丝凤凰,笑眼弯弯,“有六妹的《织锦图谱》,再难的针法也能学会。”说着,她朝缩在角落的醉梦兰眨了眨眼,吓得鼠女差点打翻算盘。
冯广坪默默退到廊下,看着心上人被姐妹们围在中间。月光为她的红衣镀上银边,耳尖随着争辩声轻轻颤动,活像只炸毛的小猫。他想起白日里藏在绣绷后的那对金铃小猫,心底泛起丝丝甜意,悄悄摸出怀中锦帕,在烛火下反复摩挲。
“就以‘春’字开头!”醉梦香一拍石桌,明黄裙摆扫过聂少凯的手背,吓得地主家公子差点摔了酒杯。豹女清了清嗓子,眼含笑意:“春眠不觉晓——红儿,该你了!”醉梦红绞着裙带,瞥见冯广坪倚在廊柱上温柔的目光,忽然福至心灵:“春......春心莫共花争发!”
话音未落,满院响起哄笑。醉梦紫摇着狐尾起哄:“好啊!五姐这是在说谁呢?”醉梦红的尾巴“唰”地竖起,慌乱间打翻了酒杯,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你们......你们就会打趣我!”冯广坪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对着众人笑道:“既然红儿输了,明日我来替她准备绣线,各位姑娘只管尽兴。”
夜风吹过,紫藤花架沙沙作响,飘落的花瓣沾在醉梦红的发间。她抬头望着冯广坪的侧脸,听着姐妹们的笑闹声渐渐远去,忽然觉得,这被月光浸透的夜晚,比她绣过的任何锦缎都要柔软绵长。
飞花令的余韵还在院中萦绕,忽有细雨簌簌敲打芭蕉叶。醉梦泠“呀”地轻呼,鱼尾在裙摆下不安地摆动:“不好,忘收晒在湖边的荷花瓣了!”觅两闻言立刻抓起斗笠,少年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醉梦熙见状,抄起墙边的油纸伞,拽着觅风冲进雨里:“正好试试新练的身法!”
雨势渐大,众人忙往屋内躲。醉梦甜踮脚去收廊下晾晒的香囊,橙衣掠过冯广坪肩头时,压低声音笑道:“广坪兄,西厢房的窗棂该修了,可别让雨漏进去湿了红儿的绣绷。”冯广坪心领神会,转身取过墙角的竹梯,却见醉梦红抱着绣匣追出来,红衣在雨帘中如跳动的火焰。
“我帮你扶梯子!”她把绣匣塞给醉梦兰,猫耳被细雨沾湿,却仍倔强地竖着。冯广坪爬上梯子时,能清晰感受到她温热的掌心贴在竹梯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雨声潺潺中,他听见她小声嘟囔:“前日你在市集帮我挡雨,今日也算还你了。”
屋檐下,醉梦紫正用狐火烘干湿透的裙摆,紫色光晕映着纳兰京递来的干帕;醉梦艾蹲在门槛边,把受惊的小兔子拢进怀里,苏晚凝默默撑着伞罩住她和兔笼;醉梦青倚着廊柱,青衫下摆滴着水,却仍专注地翻看被雨淋湿的竹笺,何童举着油灯凑近,生怕她看不清字迹。
“修好了。”冯广坪跳下梯子,却在落地时不慎打滑。醉梦红 reflexively 伸出尾巴缠住他的手腕,两人双双跌坐在草堆里。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耳尖“唰”地红透,尾巴却舍不得松开。远处传来醉梦香的笑声:“小心些!别压坏了我院子里的海棠!”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过云层,在积水里碎成粼粼银片。醉梦红挣扎着起身,发现绣鞋沾满泥浆,正懊恼时,冯广坪已蹲下身子,解下腰间的汗巾细细擦拭。她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听着院中人声渐歇,只觉心跳如擂鼓。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一滩宿鸟,翅膀掠过水面,荡开满湖星子。
冯广坪起身时,指尖还残留着绣鞋上的温热。醉梦红别过脸去,耳尖上的绒毛沾着雨珠,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躺着块被压得有些变形的桂花糕:“给你留的,方才闹着闹着就忘了......”
话音未落,院角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醉梦兰抱着盏莲花灯探出脑袋,蓝色裙裾上沾着墨渍:“五姐!广坪哥!快来放灯许愿!”她身后跟着南宫润,书生手里捧着的竹篮里,七盏颜色各异的花灯随着步伐轻轻摇晃。醉梦紫不知何时换了身干爽衣裳,晃着蓬松的狐尾凑过来,紫裙上的银线在夜色中泛着微光:“本姑娘特意用狐火烘干的,可别辜负了这份心意。”
众人簇拥着往湖边走去。醉梦甜挽着燕子严,橙衣与白衣相衬,像极了春日里盛开的并蒂莲;醉梦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