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工作非常繁忙。”沈浩面不改色地说道，然后被白声抓住的肩膀却越来越僵。

“从海边回来已经好几周了，除了之前我主动来找你问格斗课的事情，几乎所有的工作你都是在线上和我交代的，有的时候我去你办公室找你也找不到。我可是记得你以前说过有些工作面谈更方便来着。”

沈浩沉默了几秒，转过脸，笑道：“所以说我工作很繁忙啊。”

“是因为我目前的发展状况没有符合你的预期吗？”

沈浩一愣：“不，并没有，总体上还是符合我预期的道路的。”

“那是我最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吗？”

“完全没有。”

白声歪过头，将的半长卷发别到脑后，露出了被头发遮住的半边眼睛——自从新选舞台后他就没有剪过头发，他觉得现在的造型还蛮适合经常要上舞台的情况。他凑近沈浩，温和地盯着他：“难道是因为我把那只小狗抱回来养的原因吗？所以你在生气？”

沈浩一愣，别过头：“......虽然我的确对犬类生物有一定的反应，但还不至于因此对你记仇。能让我记仇的人类本来就没有，有也消失了。”

“所以是因为我那天摸了你的头吗？把你当成小朋友了，你生气了？”

沈浩瞳孔骤缩。

“看来我说对了。”白声一笑，“所以你讨厌别人摸你的头是吧？”

不。并不是。

事实上......他很想念，也很喜欢被那一位抚摸头顶的感觉。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对待，但是......他真的很喜欢。

而且不仅是抚摸头顶，所有的肢体接触，都在变得越来越相似。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像现在握在他肩膀上的手……沈浩几乎用尽全力没让自己这具人类身躯颤抖起来。

这让他罕见地产生了迷茫，下意识地想逃避这个问题。

“.对了。”沈浩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非常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之前我有说过找上门来的品牌合作，你已经选好哪个了吗？”

白声却也并没有揪着沈浩问刚才的问题；他十分配合地思考了一下。

“我个人比较想接那个巧克力的。”

沈浩怀疑地问道：“巧克力？你确定？”

“因为这个看起来稍微好吃一点。”

“......”沈浩瞪着白声，明明白白地显露了不赞同的意思。

白声也是最近才渐渐了解到的，进入娱圈的真正标志并不是拥有足够高的曝光率，也不是拥有足够权威的作品，甚至也不是开始变异，而是开始接商业代言。

一旦开始接商业代言，意味着你的价值已经能够用具体的数字来衡量；一旦有了具体的数字，你在圈子中的地位便能具体到某一个位置上。

白声说的那个巧克力品牌是一个高奢香水品牌的一个中端线新产品，之前这个品牌有开始尝试食品行业，但大部分都是高定甜品，这是他们首次尝试中端线路。

沈浩想了想，说道：“这个巧克力是新产品，还从没找过任何代言人，对你来说没有比较者，这是比较有优势的一点。但最近低星艺人流行的代言首选是中端线路的护肤品化妆品，再次是中端线路的服装，再低一等是畅销食品。你的选择也许是最不好的那个。”

“啊，我只是单纯觉得巧克力好吃。”白声笑着说道，在沈浩越来越不赞同的眼神中才稍微收敛了一点，“如果你真觉得不合适，那就换一个你觉得好的——我今天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说吧。”

沈浩一愣：“......好。”

他看着白声离开电梯，才感觉绷紧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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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后还是拍板定了接下那个巧克力。

作出这个决定的不是白声，也不是沈浩，而是一直以来似乎和两人都不怎么对头的执行经纪人肖其然。

“我完全没想到肖主管会同意。她的说法是，反正你目前的发展状况和大部分人也不太一样，不如选一个不同寻常的代言，也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以为你会反驳她呢。”白声有些意外，“她虽然是你名义上的上司，但是你可以不听她的，不是吗？”

“不能这么说，我们其实是合作者。”沈浩解释道，“而且是我来到音之匙以后自愿和她合作的，因为我需要优秀的人类助手，虽然我可以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时时刻刻都用人类的头脑来思考问题，有时候这样一个合适的人类决策者就能给我一些参考。”

“而且能够一路爬到那个位置的人类不会有头脑简单的。”沈浩补充道，“对这种程度的人类大脑我是愿意信任的。所以，虽然我还是不同意，但既然你和她都选了这个，那我就遵从你们的建议吧。”

而与品牌方谈妥后见面是两周以后。

“薄荷香草，白雪芙蓉，贞纯百合......口味还真像他们家的香水啊。”白声翻看着已经看了好久的产品宣传册，“但我很怀疑这些东西糅进巧克力之后还能吃吗？”

品牌合作周期敲定的是三个月。期间配合宣传的内容包括录制直播售卖；录制广告宣传片，拍摄宣传海报，唱宣传曲，在自己的社交账号发布相关宣传等一系列活动。

他们今天是来拍宣传照的。任务不重，勉强算是一天可以完成的任务。

“白声老师，不还意思久等了，可以去做妆发了，这位是白声老师的助理是吗？您也请这边坐一下吧？”

进化妆间对白声来说已经是相当习惯的事情了。化妆师们大多数时候都很心急，抓着他的脸就一顿搓；偶尔不心急的、并且也不熟识的时候，会夸夸他的骨相，夸他的长了线条利落的额头，鼻子和下巴，夸他的眼睛形状，当然也有认为他年纪大了皮肤保持得不够好，转而开始给他推销护肤品的；不过几乎所有的造型师都会夸他的头发——

“我很少见到这么黑亮浓密的头发，之前很少做染烫吧？想剪短吗？”造型师捏着白声已经长到脖颈附近的头发，上面卷过的痕迹也已经不剩多少，“如果不想剪短的话，我这里有一个造型推荐哦~”

“就按照你推荐的来吧。”白声还在翻看膝盖上的宣传册，没有注意造型师在对他的头发动什么手脚。直到他发觉头皮似乎有些勒，才发现造型师将他的头发扎了起来，在后脑勺中部卷成一个小小的球，剩下的碎发落在他的。

“这样就可以将你的额头，脸颊都可以露出来了，很不错哦～”

白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他好像二十多年来都没有长过那么长的头发，从小到大只留过那种带些许刘海的普通发型，也就更没有扎过头发，因此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显得有些陌生。

镜子里的男人有一张英俊精致的脸，气质锐利却沉稳，盯着人看的时候格外有压迫感，比起之前留半长卷发时，如今他身上那种忧郁温和的味道消失了。

白声忍不住笑道：“对于巧克力来说，我是不是长得有点太凶了？”

“凶？我觉得正好，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不是吗？”造型师亲切地说道，“人都要面对真实的自己，不是吗？”

语气好熟悉。

白声回过头一看，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造型师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有一张秀气的脸庞，肤色偏深，仿佛是来自阳光充足的地域，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奸诈，但笑起来却又显得无比亲和。

白声要收回曾经对沈浩“推销员”的评价。眼前这个家伙显然更是个这个词。而且——

他不是人类。

白声感觉到的。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也许是某种不存在的感官告诉了他这个事实。

“我上新选舞台之前，浑身破破烂烂的时候，也有个造型师帮我打理过头发，就是你吧？”

“哎呀！原来你还记得，真讨厌！”造型师双手合十击掌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心细的人类了！”

“……”白声不自觉地后仰了些许。

嚷着“讨厌”的造型师笑了一阵，突然伸出手掌：“白先生你好，我叫佩图塔尔瑞恩，是一位自由造型师与化妆师，也做美容保养，整容修复……因为我的全名实在太长，非常难念，所以出于你们的发声方式我考虑为我的名字做了删减——叫我阿佩就可以了~”

具有异域风情的拗口名字被简化成了一个格外本土化的昵称。诡异却又合适。

白声不咸不淡地应答道：“您的职业素养看起来非常高。”

“哦？这是夸奖吗？谢谢你哦～”

“所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白声直入主题地问道。

这个世界上纯正的非人类显然不多，而会伪装成人类职业混迹在人类中的……白声只见过沈浩这一个。

名叫阿佩的造型师笑眯眯地正要回答，突然定在了那儿，半张的嘴固定在一个尴尬的笑容上——

他脸上的眼珠混合着融化的脸皮啪嗒啪嗒掉到了他的衣服上，整张脸仿佛融化的肉色巨形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