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早撤。
秦川使身侧闪,交睫间便已拉开身位,叫储陈再扎不能。
“不必得手!只要封住那记大劈,后面就还有说法!”他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
没错,这才是秦川的目的。
以前跟父亲对练破枪时,其就不止一次发现——
力劈状态下的枪尖,距离又近变化又多。
随时都能从各个方向扎过来,属实凶险万分。
要么一下子封死,令对方心有忌惮、不敢再使。
要么赶紧丢刀逃命,来得更划算实用些。
多年经验还告诉他,持刀者破枪,刀法精湛自不用说。
若能结合各式枪法,原汤化原食,胜算亦能提高不少。
储陈以枪抵腰,回到中平位置。
秦川则做定膝刀式,有意露出右侧躯体,使计诱敌、舍身骗招。
储陈对此心知肚明,拦拿起手迅如疾风,上步内扎势若雷霆。
秦川见状,急忙将身后仰。
前脚虚踩,重心移至后腿,下坐呈低看刀势。
紧接“寒鸡点头”,以刀快速点劈对方枪杆,成功将其粘住。
此式便是化用枪法“鸡啄粟”,真真好用得紧。
调转开枪头,储陈用螣蛇式扎向秦川左侧。
对面以上弓式应对,再度化解了危机。
储陈串枪又扎圈外,速度与秦川可谓不分伯仲。
挥刃斜削、翻身转刀,骠骑将军上左脚进步。
隙月死死贴在杆侧,趁势朝储陈持枪之手划割而去。
瞧那样子,竟要直接迫其弃枪。
这正是“寒鸡点头”彼之道,“海马奔潮”还彼身。
危急关头储陈双目大睁,幸好并未乱了方寸。
毕竟刀再长也长过不枪,使个拿法儿把枪翻向外侧,硬硬保住了双手。
然断腕可免、轻伤难逃,肘臂外侧还是划出了血。
即使防护在身、未有大碍,隙月之锋利尖锐,仍旧教人心存余悸。
“你以前用过枪?”储陈死死盯着前方,看都没看那伤一眼。
面上儿听着像是疑问,语气却笃定非常。
秦川握紧刀柄,右脚在前扎马步做上弓式。
呵呵一笑道:“学过些日子!那时节,你怕是连奶还不会吃呢!”
寻衅当前,储陈充耳不闻。
一个推臂送枪,欲刺秦川前脚。
这遭儿是真快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羽主帅反而愈战愈勇。
敏捷轻巧亦是更上层楼,大有登峰造极之势。
所幸秦川从不轻敌,匡论对面是这等勇冠三军之才。
他落刀向外,下死力隔开枪杆。
“这力气也太大了!”压迫感登时迸发开来。
这般劲头,要不是亲眼看着,谁能相信是拿刀做出来的。
然而凡事,有得必有失。
枪头格开同时,秦川身躯也没有了遮挡。
良机百年难会,储陈立马跟进再扎。
秦川右脚外斜上步,快得就跟原本长在那儿一样。
他握紧刀柄、蓄力欲提,不料提而未果,又一次敞开了中路部位。
温热贴上戎衣,花□□中大腿外侧。
秦川鼻端,散开一阵新鲜甜腥。
插招换式过五合,闪转腾挪复九回。
不一会儿,两人身上皆添了新口子。
他们越打越起劲儿,速度更是越来越快。
刀枪耍得似飞火、如列缺,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仿佛两个小孩子,沉溺在刀光血影里,玩着属于死亡的游戏。
电光石火、间不容瞬,储陈朝秦川使出记“青龙探爪”。
这是枪法中的最大杀招,更是他以速度超越榜样的最有力证明。
秦川跟储陈都知道,此势一出,二人间必能收获一个结果——
要么对方毙命,要么自己横尸。
原来这“青龙探爪”,也被称为“单杀手”。
因其爆发力大、击杀性强。
出招时两手皆置于末端,扎出后无法迅速收回,故又有“孤注弃枪”之说。
只不过对于储陈这样的个中高手,空当儿并不会留太久。
而秦川要搏的,正是眼前须臾不及的破绽。
为此,他需要机遇,更需要运气。
上步、架刀、步到刀到。
跟适才那击“单杀手”一样,这也是秦川唯一一次,在力量上完胜储陈。
他用上半身压住刀,突刺时再没留半分余力。
隔阻出现在刀尖,只有微微一瞬。
越来越多的柔软随即出现,末了又是些微零星阻碍。
秦川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不是血液流下来形成的滴答声,而是金属折在骨骼间的闷响——
隙月断了,断在储陈胸膛里。
花枪掉到地上,像是给两人结出一道屏障。
除了彼此,再听不见任何人呼唤。
接着储陈笑了,身体没有移动,始终保持站立姿势。
这个笑可真好看,让秦川想起了城门前的初见。
“那一天……是太阳遇见了太阳……”他念着,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听到。
苦涩沁在嘴边,秦川拒绝弄清到底是什么。
少年抬起手,动作一如往常。
要不是鲜血与断刀过于醒目惹眼,任谁都会以为青羽主帅,只是擦破了点儿皮毛。
储陈握住隙月,柄上刻着的“旗开得胜”,自己终是无缘一见。
他把笑容放在一边,断断续续交代道。
“当好你的将军……记得教我的话,守到底、守到死……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不等对面有所回应,储陈将头转向长安。
平日里清澈天真的大眼睛,此刻仿佛盛满了星星。
那么多、那么闪。
“帮我……照顾好它……”星星围拢过来。
聚集在储陈周围,凝成一团更亮的光。
他想再看一眼秦川,可惜没能成功。
后仰来得猝不及防,刚好赶上天边最后一丝落日。
“已经傍晚了吗……”储陈瞥见那抹金红。
“怎么感觉还挺亮的,像演武场的那个早上……”
他躺着,抓着挚友的刀,压着自己的血。
屏障解除,他又能听到其他动静了。
那是魏成阳、谢之逸等人,在指挥青羽撤退。
“呵呵呵……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少年缓缓闭上眼睛。
“南夏的说法,就留给你们了……地府里咱们一块儿起兵操演……”
“把那十殿阎君掀翻,给天下百姓多添几笔阳寿……”
储陈牺牲了。
青羽却在其一早颁布的军令下,且战且退、直奔卢荫。
秦川望着他,知道自己不能过多停留。
骠骑将军掰正脊梁,回看长安时表情有些僵硬。
四蹄发动声,显得那样不合时宜。
不等秦川拔出步子,长安已飞快跑向远方。
正疑惑间,只见其以头抢地,生生把个身子砸在地上,连翻带撞打了好几个滚儿。
秦川再次看到了血,红到骇人、多到可怖。
慌张中,他发疯一样大喊:“破军 ,快拦住它!快拦住长安!!”
岂料对面一动不动,只用目光追随长安飞驰。
秦川冲过去,抓狂般扯拽着缰绳。
泪水夺眶而出,恸哭像把五脏六腑全撕碎了。
“破军,你救救它吧!!求求你,救救长安!!!”
他嚎着、摇着,甚至拖着、扽着,对面始终不为所动。
血流如注、鳞伤遍体。
长安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
立身愈来愈难,奔跑也愈来愈慢。
可它不想停下,它想去找储陈。
这个温柔到害羞的孩子,临终时刻竟以如此暴烈的方式,违背着主人所做的安排。
是头一回,更是最后一回。
秦川垂下手,他懂得了长安的选择,也明白了破军的心意。
松开缰绳。
掌心勒破的地方,比想象中还疼千倍万倍。
长安已经走不动了。
它跌在地上挣扎着,想要挪回储陈身边。
破军眨眨眼,不想伙伴看见自己流泪。
它奔到长安身边,将头塞在对方颈下,半驮半扶地向着储陈一寸寸挨去。
时间一边流逝一边静止,好似定了格的画面。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吟诵萦绕耳畔,往事如烟飘散秦川眼前。
那里他们少年侠气、横刀立马;那里他们肝胆相照、轰饮酒垆。
那里他们豪言壮语、一诺千金;那里他们不醉不归、且笑且歌。
回溯结束在,长安倒下的时候。
它卧在储陈身边,脑袋靠着主人肩膀,安心阖上了眼睛。
余霞向晚处,少年牵着马儿走在桥上。
笑容明媚,映亮了前路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