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把指向了司云起。
路珂愣了下,毕竟他是想还转向季杭的,关于季杭喜欢的人他真是要好奇死了。
但瓶口明晃晃地对准了司云起,抬头看到司云起冷漠的脸时,路珂有点不敢问。
还得是情绪上头的曹书望敢问,他坐直了点,问:“你怎么高三转学过来啊,还得搬进季杭家?”
“啊?”路珂瞪圆了眼睛。
季杭蹙眉,想把这话题引走。司云起却先他一秒,语气没什么起伏,说:“我对这个城市有印象。”
“怎么个事儿?”曹书望问。
“小时候和我外婆住在这里,后来搬走了。”
路珂:“那你怎么高三才转回来呀,万一适应不了学习跟不上……”
“外婆去世了。”
司云起看起来很平静,他掀起眼皮,对上季杭的目光。
奇怪的是,他见惯了各种眼神,就好比现在的曹书望和路珂,他们眼中是对自己的同情。
可季杭不一样。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他回忆起这一幕,才知道——
那是心疼。
司云起寥寥数语,季杭已经能串联起来了。
小时候曾经住在这里,之后跟着外婆搬家,外婆去世后意外得知自己还有个母亲,是著名的歌手。可既然是才得知,就证明对于许凡君来说,她有一个儿子这件事不能被大众知晓。司云起回到了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当年的房子也许已经卖掉了,他没地方住,又没有成年,能住的宾馆有限,兴许是许凡君一直在找他,一个地方他只能住一晚。
季杭的心忽然有点疼。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季杭守在纯净水旁边,还暗自吐槽司云起,说这么热的天这人好像有病,竟然还带着外套。
现在想来,司云起不知颠沛了多久,全身上下没一件行李,就随手拿着件外套,口袋里装着手机和身份证。
季杭能理解,居无定所,甚至可能连明天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时,多一点东西都是负累。可他还是心疼。
与其说司云起搬进了家里,不如说他只是住了进来。
他孑然一身,东西全都是现买的,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和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有。
好像是随时打算着离开,这些东西随时可以丢掉。他一个人,随时会没有任何负累的去下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季杭有点着急。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司云起,我想去买东西。”
曹书望:“?”
路珂:“?”
“司云起,”季杭语气很急,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去买、”
这次没等他说完,司云起也站了起来,说:“好。”
路珂:“?”
曹书望:“杭,你、”
怎么越来越不正常了。
眼看着这两个人要走了,路珂急道:“时间还没到呢,还剩三瓶酒……季杭你、”
路珂微张着嘴,眼睁睁看着季杭拿起一瓶就仰头灌了进去,不止他和曹书望惊讶,司云起也流露出几分诧异。
季杭把空酒瓶放回去,要拿下一瓶,手腕突然被截住。
司云起微皱眉心,对曹书望说:“剩下的你们想喝就喝,不想喝就留这儿。”说完没松开季杭,拉着他走出包间。
曹书望:“?”
路珂:“他俩?”
“哪里怪怪的?”曹书望挠头。
“说不上来,总之够怪的,”路珂说。
走廊里有一群人,嗓门很高,边走边说话,占了大半的位置。司云起拉着季杭,没办法两个人并肩通过,只能一前一后。
“司云起,”季杭拽了下自己的手腕,说:“你松开我。”
闻言司云起那种不可言说的烦躁又起来了,他搞不懂,这人好像很在意自己的感受,但这人又很反感自己的触碰。
他没有松开季杭,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攥着季杭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直到走出ktv,季杭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什么话也没说。
司云起掌心里骤然空落,他抬了下手,不明白自己这动不动就烦躁的情绪从何而生,为何而起。
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他们两个人,一个喜欢对方,另一个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就足够两个人拧巴了。
司云起偏开视线,天色暗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要去买什么?”
这里距离大型商超有点远,季杭无意识地摩挲着刚被司云起攥过的手腕,说话时混着很轻的酒味,“附近有个夜市,带你去转转?”
三分钟后,司云起跟着季杭站在公交站牌旁边,问:“这就是你说的附近?”
“真的很近,”季杭看着司云起,“走路也用不了十五分钟。”
“那为什么还要等公交,”司云起问。
黑夜中,一旁的金叶榆晃动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动静,司云起迟迟没有听到回答。
季杭始终偏头看向公交来的方向。当亮着灯的绿色车身出现在他们视线里时,司云起才听到。
这人的声音很轻,被风声绕着混进树叶中,有几分模糊。
他说:“因为我着急。”
那么轻的音量,却很重地拨了司云起的心尖一下。
公交车需要的时间更短,他们下车后,整整一条街,马路两旁都是摊位,季杭指着西边说:“去这边吧,那边全都是小吃摊。”
司云起跟着他走了过去,见这人先停在杂货摊前。
季杭想都没想,左手刚把插排拿起来,右手去够小台灯。
他把这两个放在手边,又拿了纸抽盒衣服架和垃圾桶。
大的有拖把一类的,小的是挂钩之类的,季杭去找摊主结账,着实把摊主也惊了一讶。
这孩子……家里缺这么多东西啊。
这些东西放不进司云起的房间里,季杭就一刻也安心不了。
他催促道:“叔叔,快帮我算账。”
季杭还记得他没手机,也没带钱,摊主说了金额后,他偏脸看着司云起,这些东西为什么买只字不提,说:“你先帮我付一下,回去我还你钱。”
司云起隐隐有个预感,他结了账,问季杭:“还有别的么。”
“有,”这些东西有点多,他们两个人是能拿的完,但季杭还打算继续逛,他对摊主说:“叔,我先把这些东西在你后面存一下,等我们逛完了再回来拿。”
“行,放心搁这儿。”摊主说。
摊与摊之间密集,来来回回的人潮拥挤。
季杭看到前面的摊在卖帽子,挤过人群快步走了过去。等他停在摊前时,一转头,却没见着司云起的影子。
但他们两个都是180多的高个儿,季杭微仰头,看到人群中个头拔尖的司云起被挡住了。
有几个人停在摊前没动,挡住了不少人。
有几声抱怨,还有人说“前面走一走啊,后面还有人呢”,但那几个人没动,确实走不过去。他抬了下眼,彼时还在视线里的季杭忽地不见了。
他看向更远的地方,觉得季杭可能是继续往前走了。本来他没什么情绪,可这一刻,他看着一直堵在前面的几个人,嗓音隐隐有些不耐:“你们走不走?”
有人闻言回了下头,看到个陌生帅哥的冷脸。
可就在下一秒,这陌生帅哥的表情倏地变了,变柔和了。
“司云起,”季杭刚才走是走不过来,便从摊与摊之间的缝里走到外环,走到司云起停的这个地方,他又从缝隙里挤了进来。
他绕过很多人,挤进来时因为太狭窄踉跄了两步。明明等在原地就好,反正司云起也会走到那里,他像是做了件没意义的事情。
可他在人潮里逆行也要凑到司云起身边,他们一起寸步难行,季杭笑了两声,高高地指着前面说:“想去那买帽子。”
那一刻,司云起几乎是无意识地攥紧了季杭的手腕。
他把人牢牢扣在身边,和他一前一后穿过人群,停在帽子摊前。
季杭挑了两顶黑色的,结账离开时,司云起又不动声色地攥紧了他。
季杭抿了下嘴唇,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太多了,司云起肯定是怕和自己走散。
一路上又挑了不少东西,走到路口,地上摆了一堆花。
季杭指着最高的那棵,说:“买这个。”
最大的发财树,搬来半个月了,一直没卖出去。
他乐呵着随口问了句:“往门口摆的时候注意点哈,这盆底最好不要老动。”
“啊?门口?”季杭说,“我要放在房间里。”
摊主也:“啊?”
司云起看不下去了,“你是多想发财?”
季杭:“?”
“这么大棵发财树,你放哪里。”
“……”
须臾,季杭视线转移,“老板,我再看看。”
“行,”摊主说,“那么多绿植和多肉,你多看看。”
季杭对这些都不了解,一眼看过去也没有很喜欢的。刚才选中发财树纯粹是因为它大。
正想是随便挑一个还是走的时候,他的目光掠过角落,看到一棵小苗,叶子不算多,很普通。小苗还带着土,被包在保鲜膜里。
季杭问:“老板,那是什么?”
“哪儿?”摊主顺着看过去,“哦,这是嫁接的山楂树树苗,矮桩,我还没来得及栽进盆里。”
“能结果吗?”
“可以,这是大金星六年桩,结出来的果还没籽呐!”
“好,那要这个吧。”
“行,你们稍等,我给你们栽进盆里,”老板去拿土和工具。
“不用了,”季杭阻止,“给我们盆和土就行,回去我们自己栽。”
就这样,他们又抱了盆山楂。
折返回去拿了最初买的东西,两个人大包小包的,在路口拦了辆车。
司机直接穿过夜市这条街,太拥堵,刚踩油门又停,如此反复,季杭很快就晕车了。
他打开窗,猛吸外面的空气。
司云起注意到他的异样,“你晕车?”
季杭低低地“嗯”了声,“不是很严重。”
司云起看着他的背影,默了一瞬,说:“晕车当时还坐公交,那么着急么。”
确实很着急。但季杭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扭过脸很认真地解释:“我坐车晕,坐大巴也晕,但坐公交没事。”
顿了顿,他补充:“就是我能闻到这种车和大巴车的一种味道,但公交还好。”
路边偶有的店牌时不时映亮他的侧脸,在司云起眼中忽明忽暗的。
司云起沉默了几秒,“你还是对着窗外吧。”
可能是喝了点酒,季杭觉得这次晕车的感觉格外难受。其实他胃里没什么食物,只有酒。回家十几分钟的车程,他头又晕又疼,下车时扶着车门缓了一会儿。
司云起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搬下来,看着季杭,“很难受?”
季杭着急把东西都搬进司云起房间,强撑着说:“没事。”说完就准备去拿东西。
“你先上楼,”司云起挡住他,“这些东西我拿。”
“不用,”季杭说,“我真没事。”
这人眉心都紧成什么样子了,说没事,谁能信。
“上楼。”司云起看着他,“不然抱你上去。”
季杭:“……你、”
“上楼。”司云起重复。
“好吧,”季杭脚步有几分虚浮,走进单元门,上楼梯时,司云起超过他两级台阶,朝他伸出了手。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季杭看着眼前的手,愣住了。
“愣着做什么,”司云起语气很平静。
季杭喉结滚动了一圈,额头某处疼的厉害,就连视线里的手都隐约有点重影。
他犹豫几秒,在声控灯灭掉时,抬手拉住了司云起的小手指。
难为他头那么疼还有余力顾及下心跳,他只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拉着司云起,一步又一步,走在黑暗的楼道里。
到家后司云起让他去休息,自己下楼去搬东西。
搬上来后他把东西都放在客厅,第二次把东西都拿完了,进门一看,客厅里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