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这种语气。”乐朝略带生气地甩开郑泫的手。

郑泫牵起嘴角再次拉乐朝的手，心想乐朝也有敏感的时候，软声道：“能和你做朋友很开心。”

“你不是看我生气了才这样吧，”乐朝皱紧眉头，对郑泫的话半信半疑，“我知道你有时候很不喜欢我。”

听完乐朝的心里话，郑泫收起笑容，真诚且严肃道：“我承认，刚认识你的时候有点，然而深入了解下来你是值得认识的朋友。”要是能当对象就更好了。

郑泫不说假话，乐朝因后半句开心了会，但不满前半句，更加生气道：“你真嫌我啊，我还没嫌第一次见你跟野人似的。”

“没办法，来不及收拾干净，我真不是故意。换句话说，您大人有大量，连我那样的都能忍受，这不更说明您有优秀的个人品质吗？”郑泫难得狗腿子似的，尽捡好话哄人。

乐朝紧绷的情绪稍稍缓和，但总觉得哪还有些不对劲，面上依旧板着脸，摆出一副极为不爽的表情，享受郑泫一而再再而三的卑微又真诚的歉意。

苦口婆心半天，乐朝脸色不见一点好，郑泫进一步妥协，无奈道：“少爷怎么样才能原谅老奴？”

郑泫的语气与方且一模一样，乐朝想自己已经很久没见方且了，想到方且，乐朝的心情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算了，看在让我住这的份上，原谅你。”乐朝瞪了一眼郑泫，大方道。

郑泫心里的石头落地，他对自己先前不了解乐朝而产生的误会心虚不已，如今说明白了，向乐朝坦诚了，如同从乐朝那拿到一张合格证，一张赎罪券。

“困了，我先睡了。”乐朝打个夸张的哈欠，丢下郑泫进房睡觉。

郑泫说：“晚安。”

乐朝头也不回地应了句毫无感情的晚安。

第二天临近中午，乐朝提醒郑泫午餐不要做他的一份。切菜的郑泫停手，看着穿戴整齐的乐朝问：“你去哪？”

乐朝扣好衬衣袖口，说：“去见我哥。”

“嗯，知道了。”郑泫没再追问，他与乐朝的相处愈发和谐，仿佛产生某种默契。

乐朝倒走过去问：“你不问我见我哥去干什么？说不定他把我接回家呢。”

郑泫继续切菜，砧板被菜刀剁响，他淡定道：“你回家穿这样？”

乐朝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衣服，然后会心一笑：“也是，你懂我。”

告别郑泫，乐朝哼着歌进电梯。自从与乐轩的关系缓和后，乐朝知道他哥是闷葫芦，会做不会说的类型。乐轩要么不找他，找他一般都是好事。

刚出小区，乐朝便远远看见乐轩的车。乐朝把自己的车开来了郑泫家，本是可以自己开车去，但乐轩想知道乐朝现在住哪，便要求乐朝将新地址给了自己，顺道看一眼乐朝新的居住环境，侧面考察郑泫的综合条件。

“哥！”乐朝对乐轩打了声招呼。

乐轩瞥他一眼，说：“吃早饭了吗？”

“额……没有。”乐朝赖床到十点，然后拾掇了一个多小时，就来见乐轩了。

乐轩单手扶着方向盘，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早饭得吃。”

“起的晚嘛。”乐朝解释，希望他哥放过他。

“陋习真多。”乐轩薄唇一开，毫不留情戳穿乐朝。

乐朝向靠背一倒，瘪嘴说：“一见面就开始数落我。”

乐轩用余光再瞥乐朝一眼，问：“先吃饭？”

乐朝说：“行。”

餐厅是谈事的好地方，乐轩趁乐朝一心二用没空撒谎，开门见山道：“你昨天在上品阁吃饭刷出去一万多，和谁？”

感情是兴师问罪来了，心里的小鹌鹑抖抖毛，乐朝小声道：“昨天和郑泫去博物馆看展了，然后请策展人吃饭。”

为避免乐轩进一步误会，乐朝解释：“哥，那个策展人是郑泫师姐，我向她请教一些东西……”

乐轩耐心听着乐朝解释，从乐朝讲述的冗长故事里提取到关键信息，乐朝想做策展人。他放下筷子夸赞道：“知道获取有用信息，值得鼓励。”

乐轩没跟父母似的责怪他不务正业，乐朝感到一阵轻松，却没想到下一秒，乐轩的声音严厉起来，他说：“她说困难你就放弃，怪不得你什么事都做不成。”

好好的一顿饭，像是针对乐朝的批斗大会，乐朝的不悦摆在脸上，他也停下筷子，为自己辩解：“我是怕浪费钱，爸妈都因为我买古董把信用卡停了。”乐朝鼻头一酸，心中强烈的委屈在咆哮。

乐轩点他：“爸妈是因为你手上有钱就到处乱跑，还被绑架，怕你出事才停的卡。”

“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而且这也只是一个意外。”乐朝顾不得乐轩先前帮了他许多，语气不善，着急忙慌为自己开脱。

“做点正事，不要让爸妈操心，也不要我担心。”乐轩苦口婆心。父母没时间教育乐朝，乐朝长着长着长歪了，要是歪得彻底，他们便没指望地好吃好喝供着乐朝就行。但乐朝貌似还有救，于是乐轩主动挑起这个任务，

从国外回来后，乐朝感性不少，简单几句争执竟让他眼眶红了，好像自己的委屈无人可知，无处可说。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性，乐朝将头深深地低下去，希望乐轩不要看见他那没出息的、深红的眼眶。嗓子被情绪堵住，乐朝赌气似的闷着不说话。嘴角都快垂到下巴尖。

乐轩退让一步，语气却依旧严厉：“去做生意吧，启动资金我给，分三期，什么时候把这些钱花完了就回家。”

乐朝震惊抬头，手足无措：“我不知道做什么……而且很有可能全部亏光……”

哥哥面无表情，教育道：“你买一件衣服都要十几万，少买几件够别人创十次业了”

乐朝被乐轩训得脖子一梗，老老实实不再多说。

乐轩继续教育乐朝：“亏了你也得告诉我是怎么把钱亏光的，不知道做什么就先从你喜欢的古董开始。”

哥哥做到乐轩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饭没吃几口，乐轩先从自己账户里划了一百五十万进乐朝的账户。过了没多久，乐朝手机收到银行的到账提醒，想起网上一句过气的话，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乐轩又与乐朝说了很多，怎么整合资源，怎么组建团队，怎么找到志同道合的创始人。乐朝连连点头，崇拜乐轩成了理所当然。

“有事来问我。”乐轩临走前留下这句话。

由此看来，乐轩想让乐朝做生意不是临时起意，反而极大概率是谨慎思考的结果。走在树荫下，乐朝看着叶片间投射出的光斑碎在石子小路，步步踏过，像是走在白日星辰之中。

尽管经验不足也没有头绪，乐朝还是将这个消息分享给郑泫。电话那头，郑泫语气轻快，好像在替他高兴。

感受到郑泫心情不错，乐朝小心翼翼问：“那你还给我当顾问吗？”

害怕得到郑泫拒绝，乐朝抛出了诱人的条件，也可以说是画大饼：“这次是正儿八经开公司，明年你毕业还可以来我那工作，周末双休，五险一金，十三薪……不！十五薪！”

郑泫愉悦地笑出声，让乐朝冷静道：“你要先想怎么让你的公司活到我毕业，别我还没毕业就倒闭了。”

“什么啊？还没开始就泼冷水，挂了，我不爱听。”一点机会都不给郑泫，乐朝任性地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裤兜。

在公园长凳享受日光，大雁大摇大摆路过，姿势和公园晨练的老人如出一辙，乐朝起身跟在大雁身后。走着走着，人多了起来，前方人头攒动，多是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其中也参杂着些许乐朝的同龄人，但显然都十分青涩。

“太贵了！你这玩意哪值三千？”

“民国的？胡扯！”

“我这里一口价，不还价！”

买的卖的都中气十足，乐朝大老远能听见他们的讨价还价声。走近一看，地上摆着类似工艺品的东西，乐朝拿手机上网一查，原来误打误撞来了个古玩交易市场。

乐朝蹲下，想将铺在红布上的钱币拿起观察，却被一声呵止。

“不买不要摸！摸了就得买！”

吓得乐朝还没碰到东西便猛地一哆嗦，他平复下来循声望去，摊主正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估计是以为不知打哪来的无知后生好奇心发作，东摸摸西看看。

“不摸怎么买？”乐朝说。

“我这是古董，真古董，摸坏了你赔吗？”老头语气不善，用鼻孔看人。

气不打一处来，乐朝说话也冲了起来：“多少钱，我买了。”

“你？”老头的眼神依仍旧不悦，脸上甚至透露出一种鄙夷，好像在说你别吹牛皮。

乐朝被那眼神激得脑子一热，迅雷不及掩耳地从红布上随便抓了两个东西问：“我摸了就要买，多少钱？”

老头眼皮不屑地一抬，伸出两手指。

“两百？”

老头脸部肌肉抽搐：“我这是古董！”

“两千？”乐朝再问。

老头这才点头，说：“扫二维码。”

乐朝付完钱，问老头：“有盒子装吗？”

“没有。”收钱的老头显然高兴不少，即使不正眼瞧人，却不再用鄙视的眼神看乐朝。

乐朝脸一会青一会白，只好将两枚铜钱揣进兜里走了。尽管这钱花的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要把这些东西给郑泫看一眼。

其他摊位乐朝没心情逛了，一出公园就招手打了辆车，向郑泫家飞驰。

郑泫在客厅看书，乐朝严肃地站在郑泫面前，挡住窗外照进室内的光线。

“回来了。”郑泫看了一眼乐朝，继续看书。

“嗯……”乐朝思考着怎么跟郑泫说自己中了激将法冲动之下在地摊买铜钱，郑泫会不会觉得他是傻x。

郑泫将书放在一边，揉揉眉心，仰头问：“闯祸了？”

“……”乐朝头摇得像波浪鼓，快要摇断了。

“说吧。”郑泫双手插在胸前等乐朝坦白。

乐朝盯着郑泫刮过胡茬的帅脸，想到很久没见过这张脸生气和嫌恶的模样，他就背后发凉，心里打鼓。

“说了你别骂我。”

郑泫来了兴趣，挑眉道：“不骂你。”

得到承诺，揣在裤兜里的手掏了好几下，乐朝神秘兮兮地抽出拳头，摆在郑泫眼前，面朝上张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两枚铜币，字体已经模糊，只能从残存的边角猜测铜钱的朝代和来历。

郑泫抬眼看了乐朝，垂眸看了眼铜钱，再抬头看了眼乐朝，又垂头看铜钱。

乐朝急得不行：“你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