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被自己遗忘的生命竟然还活蹦乱跳着,这全然多亏了西奥多时不时地前往照看和喂养;因此,当古尔芒重又站立在布波面前的时候,这只猫头鹰好像也老早不记得她这个主人的存在了,他现在只认唯一的饲主西奥多,只在西奥多呼喊他的名字时才有所反应。
“明明我也花了很多钱的……”古尔芒呆呆地望着这只和西奥多亲近的猫头鹰,把两边的嘴角都撇成了苦相。
“你总是忘了他,其实他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西奥多的语气有些怅然,说罢,他轻呼出一口气,抬手从施有空间延伸咒的口袋里取出一把猫头鹰的口粮,一点点地喂给布波吃着——再开口时,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比刚来时轻松了些。
“古尔,也许你该多同他亲近一些的,不然他就只认得我了,这样可不大好。”
“你说得对,”古尔芒心虚地挠了挠脑袋,“之前都麻烦你了,西奥,以后如果你要来这里看你的猫头鹰,可以顺便叫上我吗?”
“当然,”他绽出一个浅笑,“我想……他会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相处的……”
……
午饭过后,太阳稍稍从云雾中露出了脑袋,凄凉的阳光照得猎场周围几棵孤零零的老树、和它们映在地上的粗短影子形影相吊。
从礼堂踱步出城堡大门,古尔芒不紧不慢地赶往海格的木屋。这会儿,巴克比克就被拴在门口,用他那张刀片般锋利的尖嘴,咔哒咔哒地砸着木屋的大门。
古尔芒高高兴兴地敲开海格的大门,和他打了声招呼以后,就骑着巴克比克朝城堡外的远山方向飞在空中不断盘旋,一小时不到,他们又返回到木屋的门前,因为海格的户外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神奇动物保护课的提高班并没有被纳入重选的课表里,由于报名的人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连哈利、罗恩和赫敏都没有选这门课程——除了古尔芒以外,班里只有一个和朋友打赌赌输了的格兰芬多,还有两个稀里糊涂勾错课表的赫奇帕奇。
今天上课时,海格总显出有几分心不在焉,但是和前段时间相比,他的面色明显看上去好多了。刚开课那会儿,海格除了要安顾重病的阿拉戈克,还要抽空跑进深山老林的山洞里培养他的弟弟格洛普,时常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其实抛开精神压力,原本这些体力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更糟糕的是,直到神奇动物保护课的提高班正式开课后,海格才发现他最喜欢的三位学生——哈利、罗恩、赫敏都没有选择他的课程。
前不久,海格还在对这种“背叛”行为感到既伤心又愤怒,一直气呼呼地嘟囔着再也不原谅那三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了。几周前,当邓布利多向他提及重新选课时,他还破罐子破摔地说干脆取消这门课好了——不过,邓布利多保留了这一赌气般的决定,同时也保持了神奇动物保护课的课程安排,使得这门不受待见的提高班依然能够按原计划进行下去。
课程的继续没有让海格恢复多少生气,然而他心情的转机很快就接踵而至。就在重新选课后不久,也正是古尔芒第一次被邓布利多喊到校长办公室的那天,哈利、罗恩、赫敏在经过良心的不安挣扎后,齐齐来到了海格的木屋进行真诚的道歉,并且十分友善地陪着悲伤又疲惫的海格待了一整天。
虽说友谊的脚步姗姗来迟,可一旦有了第一次相见就顺理成章地延续了今后的相聚,慢慢地,海格与格兰芬多的三个人就此和好如初了……
当然,以上所有的描述都是出自海格之口,只是古尔芒躲到海格这里得清闲的时候,海格总忍不住这种破镜重圆的开心话头,一遍又一遍地向木屋的来客们娓娓道来。
思及于此,古尔芒望着正授课的海格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暗暗琢磨着待会儿课后自己去木屋做客的时候,如何才能及时岔开海格谈论和格兰芬多有关的话题。
想着想着,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大半,课程的内容主要是以海格对于自己培育炸尾螺的成功经验为主,但是说实话,课上的学生没有一个人对人头狮身蝎尾兽和火螃蟹杂交得到的新物种感兴趣,大家各自领到了一只火螃蟹和一只炸尾螺,课程任务是对比这两者在遗传属性上的相似与不同。
学生们的兴致都不太高,就像是附和众人的心情一般,在下课铃还没打响以前,天忽然就变了,阳光消失在云层里,雾气渐渐弥漫开来,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风暴。不消多时,雪花片片旋舞着落了下来,等到海格一宣布下课,另三个学生一上交“屁股不断喷火”的火螃蟹后就跑得飞快,古尔芒则直接闪身躲到了海格炉火正旺的木屋里。
“天气越来越差啦,感觉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都要更冷——”古尔芒俯身向壁炉更靠近了些,搓着手,哈着气。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听到了海格的连声叹息。古尔芒心中一惊,歪头看向海格时,正看见他的视线朝着大门的方向投去一瞥又一瞥。
古尔芒实在太熟悉海格此刻的动作和表情了,她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清了清嗓子,在脑袋里翻来覆去地翻找着能岔开心思的话题。
“咳咳——呃……海格,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刚刚和巴克比克玩了一圈又上了一节课,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海格一下回过神来,“哦!当然!当然——”他说着,“蹭”地一下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迈着大步,把身体挤进橱柜里翻了又翻。
丁零当啷的一阵折腾,古尔芒也起身走到橱柜旁边。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海格已经端在左手的大瓷盘,连连摇头:“不,不,海格,我已经咬不动你的岩皮饼了——呃……白鼬三明治也算了……没有其他吃的了吗?嗯……没事的……真的不用重新做了……真的没事……呃,那好吧,或许有什么暖胃的饮品吗?”
海格有些沮丧地把拿出来的食物又重新堆放进柜子里。他忽而蹲下身体,古尔芒连忙朝后跳了一步,让开位置。再抬眼,海格已经从底层的柜子里抱出了一罐小臂粗的大茶罐。
“差点儿把这个忘记了!”
海格的语调快活起来,低喘着气,举着茶叶罐站直了身体。
“这是什么?”
“下午茶——”海格望了望茶叶罐上的方块字,伸手把大罐子整个递了过来,“你认识上面的字吗?我听秋说,你大概和她是从同一个家乡来的,她听见你说中文了。”
古尔芒抻展双臂搂住罐子,小心把它抱到木桌上放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上面既熟悉又陌生的象形文字。
“嗯——”她点了点头,“象形文字演变得太快了,有些字我还认得……不过,海格,这是怎么买到的,你去了我的家乡?”
海格赶紧摆手,“现在的形势很不好,各地的码头被争抢得很严重。这罐茶是我认识一个瑞典的巫师朋友,他一开始在码头工作,后来自己搞起了贸易运输,前段时间接了些走私的黑活,顺便从中国夹带了些小种红茶回来。不过,几周前他行驶的那条线被食死徒们截封了,前两天他特意赶回来送给我了一罐,我差点儿忘记了,正好今天可以让你尝尝家乡的味道。”
古尔芒愣了愣,“走私茶叶?”
海格呆住一瞬,即刻抬手捂住嘴巴,眼睛里闪烁着惊恐的懊恼。
“老天!把我说得话忘掉吧!”
古尔芒摊摊手,笑了笑:“我只是感慨你的朋友真多啊,海格,简直遍布了各行各业。”
海格长舒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些,又摇了摇脑袋,“到现在,愿意留下来的却很少,几乎都要跑光了……那个瑞典巫师把茶叶送给我以后就逃到挪威去啦,很少有人愿意拿命犯险,局势越来越紧张了,我真希望邓布利多能够轻松一点儿……”
说到这里,海格叹息着止住了话,起身从手边拎起一个巨大的铜茶壶,架在了搁置在壁炉内的三角铁架上。他朝古尔芒打了个手势,古尔芒会意地抽出魔杖,几道“清泉如水”便灌满了铜壶。
海格转身走向杯架,随手取了两个小桶那么大的茶杯,稍小的一个放在古尔芒的面前,开口比盆还大的另一个则留给了自己。
“圣诞节就要到了,”海格一边往杯子里分着茶叶,一边询问,“我听说,你要去西里斯的家里过圣诞假期吗?”
“还是不去了……”古尔芒顿了顿,有些踟蹰地开口,“那其他人去吗?嗯……我是说……你去吗?邓布利多去吗?嗯……西弗……我们学院的院长也去吗?”
“圣诞我要跟格洛普在一起……你知道的,现在他在山里有了一个新家,是邓布利多安排的——一个漂亮的大山洞。他比待在禁林里的时候开心多了。我们要好好地多聊些日子——”
“嗡嗡”的烧水声从壁炉里炸开了锅,海格连忙起身,捞了块脏兮兮的抹布,背身走到了壁炉边上。
“不过,斯内普教授的安排,估计你得去问邓布利多了。我只知道邓布利多最近非常忙,他应该也有任务要交给斯内普,所以他们假期可能也不会去西里斯家里。”
古尔芒闷声应下了,一语不发地看着海格把滚烫的沸水倒进铺着红茶的大杯子里。不一会儿,茶叶起起伏伏了一阵、沉入杯底,茶水的色泽渐渐呈出澄澈的红。
海格重又坐回到古尔芒对面的板凳上,等到古尔芒的视线从漂亮的红色茶水中移开时,她才发现海格的手里居然多了一份毛线团的活计——别的不说,海格打针织线的技术,一看就是老手了。
“海格,你这是?”
海格有些不好意思抬了抬手里的半成品。
“给你们准备的圣诞礼物都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差给邓布利多的了……”他低下了大大的脑袋,浓密的胡须和毛线团打着摩擦,“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双毛线袜——去年是一条羊毛线围巾——全是我亲手织的……虽然今年我的手艺更好了,可是你知道的,他受了伤,我总觉得要送点能够聊表安慰的礼物——西里斯就准备要换一份圣诞礼物,两个月前,他可是专门早早地去霍格莫德村的蜂蜜公爵糖果店定制了一款巧克力排,据说是借鉴了麻瓜的做法,外面裹着糖衣,里面夹心着开心果酱——他准备的那么充分都要更换,我感觉我也得……唉……”
“我觉得毛线袜就很不错啊,可比什么巧克力实用多了。”
一聊到西里斯.布莱克,古尔芒的语气就忍不住要变上一变,正当她想要没好气地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木屋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和呼呼作响的风声一起,赫敏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古尔芒的一双眼睛瞅了瞅大门、又瞟了海格手里的针织毛线袜,她很干脆地离开座位,大步上前,用身体抵住门板,又猛地扒开插销,风雪的阻力立刻冲击起大门。
古尔芒摁着门板朝后挪了一步,一头沾着雪水的蓬蓬棕发随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海格!哦……天呐,古尔芒,是你?天呐,谢谢你——”
古尔芒没有回应赫敏,她使劲一推门板,厚实的木门把屋外的风雪隔绝开来,等她费力把插销掰进门栓里以后,这才回过头来,正撞上赫敏那双红着眼圈的眼睛。
两个人在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似乎都有些愣神,古尔芒不自觉地挠了挠鼻尖,虽然她不知道赫敏的眼睛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哭肿的,可她在和这双染着水汽的眼睛对视的同时,立马就想起来了一件有关她与赫敏的极其重要的事——五年级的时候,邓布利多让她告知赫敏时间转换器被抢走的真相、并且还要为她攻击赫敏的行为道歉……然而,她在雷古勒斯死去的那个夜晚,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赫敏的时间转换器交给了邓布利多……
这下好了,大概她也用不着再解释一遍前因后果。毕竟当时在场的哈利,事后一定会把他得知的全部真相转述给赫敏、罗恩……
可是……邓布利多要求的道歉……
古尔芒咽下一口唾沫,又张了张嘴,干瘪无力的几个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赫敏……好久不见……呃,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地——”
古尔芒绕在嘴边的囫囵话还没想好怎么让后语搭上前言,话中硬邦邦的一个“对不起”的单词倒是先一步惹得赫敏的眼眶又泛起了红——古尔芒组织的道歉还没有说完,赫敏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古尔芒,双臂环绕的力气很紧。
“罗恩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傻瓜!他没有一点良心,是个没胆子的懦夫!”
赫敏连连低斥了好几句,像是怒气在骂句中全都消耗殆尽了,原本压在心头的委屈一下又涌进了眼眶。她呼吸不匀了一阵子,没忍住泪意,小声抽泣了起来。
“我……我也不是故意地……我没想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