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醒了,被冻醒了。
她不仅浑身酸痛发冷,还头晕目眩,眼皮沉重。
黄芪想,她估计是受寒发烧了。
大冬天里她敢下到河里救人,全凭一腔热血,救人后她就力竭了。
不知是谁救的她,有没有受寒着凉?
这会儿黄芪身上非常难受,但她不后悔!
人命关天,她不亏!
迷糊间,黄芪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额头上放了块温热的东西,间或还有小孩子的啜泣声传来。
黄芪想睁开眼睛,但努力了许久,眼皮都重若千斤,没有被掀动丝毫,仿佛被什么糊住了似的。
耳边伴随着隐约的啜泣声,不知不觉间,黄芪又沉沉地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黄芪睁开眼,只觉得身上潮得厉害。但之前那种浑身发冷、昏昏沉沉、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了。
黄芪感受了一番,萦绕在鼻尖的并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陈旧发霉潮湿的味道。黄芪心中不由升起了些许的困惑,难道救了她的人没有把她送去医院?
摸索着坐起身子,入手的触感让黄芪心内一惊,这褥子和被子的手感怎么这么粗糙?忍着心中的疑惑,黄芪掀开被子,摸着床沿下地。
摸到的鞋子感觉也不太对,但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黄芪只能先小心地摸黑穿上鞋子。
凭着感觉走了没几步,黄芪就看到了些许光亮——月光洒下的光线。就着光亮观察了一下,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是房子的内间,大概是没有窗户,所以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
顺着光线走到外间,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外间的环境,黄芪就被一声惊喜的喊叫声吓得停住了脚步。
“姑娘!姑娘醒了?”
黄芪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外间紧挨着内间的墙侧不知是床还是什么物件的地方,坐起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叫她姑娘的奇怪的人!
那人一边喊她一边动作麻利地起身弯腰穿鞋,然后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黄芪连忙出声:“别……”话音未落就只觉脑中疼痛难忍,不自觉地就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姑娘怎么了?”黄婶看到自家小姐忽然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头,隐隐约约地看着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忙走上前蹲身查看。
黄婶伸手扶着她的时候,黄芪已经恢复过来了。
她脑子里多出了些不属于她的记忆,这让黄芪心中陡然一惊,难道她穿越了?还是魂穿!
难道小说真的照进了现实?
黄芪顾不上查看脑中多出来的记忆,也顾不上身边的另一个人,她着急地想去找镜子。
“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该如何是好?”黄婶见黄芪只是抱头蹲着并不言语的样子,着急地想把人扶到里间去,“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床上躺躺,我这就去喊我家那口子,让他去叫大夫。”
黄婶的声音惊醒了心内纷乱如麻的黄芪,她迅速搜索了一下记忆,知道身旁的人是家里的忠仆黄婶,她家那口子则是黄伯,同样是家里的忠仆。
黄芪不想惊动太多人,她现在两眼一抹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查看突然蹦出来的记忆,并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黄婶!”一着急,黄芪声音略大,反应过来后忙降低声线:“别,现在天还黑着,医馆还没开门,就别惊动黄伯了。可能刚才一时起猛了,我先去床上歇歇。”
“哎,好。”把黄芪送到床上躺好,黄婶离开的时候还说:“姑娘有事一定叫我啊,我就在外间榻上守着。”
黄芪点了点头,点完头才想着里间乌漆麻黑的黄婶应该看不见,又开口道:“黄婶,我知道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哎,哎。姑娘有事千万记得开口叫我!”
“知道了。”
听动静,黄婶应该是在外间榻上躺下了,黄芪躺在被窝里偷偷地长出了口气。
——但愿她刚才没有露出来什么异常。
虽然身上潮得厉害,但黄芪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想赶紧弄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闭着眼睛,黄芪仔细地梳理了一番刚才突然多出来的记忆。梳理完之后,黄芪明白了,她大约是穿越了,还有很大概率是魂穿。
现在黑灯瞎火的也不能照镜子,暂时是没办法知道到底是身穿还是魂穿了,只能等明天天亮了。
不过,她大概率是魂穿,不然怎么会突然冒出了不属于她的记忆。可惜,冒出来的记忆中有很多地方都是模糊的,也不知道这些记忆重不重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黄芪心中虽是如此想的,但对于记忆中的遭遇也不禁生出了些许唏嘘。
记忆中显示,“她”也是叫做黄芪,家里不知道遭了什么难,只知道突然之间父母就没了,家里还欠了外债。爷奶变卖了家里在府城的所有产业,还完了欠债之后,就带着一家子回到了镇上,在家里仅剩下的一座老宅里安顿了下来。
——镇上老宅是她们家搬进府城之前的住所,十多年没有住过人,也没有翻修过。
回到镇上之后,爷奶还有“她”都病倒了,家里只剩一个比“她”大上几个月的小叔,以及才刚六岁的弟弟。
小叔读书……
迷糊间黄芪又睡了过去。
仿佛一个眨眼的工夫,天就亮了。
黄芪刚睁开眼睛还没有清醒过来,黄婶就端着一碗白粥进来了。
“姑娘醒了。”黄婶见黄芪醒了,忙把粥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前,“姑娘要不要再躺躺,昨日里还病着呢!一会儿大夫来的时候,请他再给姑娘把把脉。”
黄芪强打起精神,跟黄婶打完招呼,让黄婶帮她把粥端过来,她想坐在床上先喝完粥后,再起床。
昨天夜里还不觉得,今儿早晨醒来,闻到白粥的香味,黄芪瞬间感觉饿得心慌慌,浑身发软没有力气。
黄婶闻言赶紧把白粥端到了床前,用勺子稍微搅了搅,摸着碗壁不那么烫了,才递给黄芪。
“哎哟!姑娘慢点,小心烫,锅里还有呢!”黄婶见黄芪接过去就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快速吃了起来,不由得轻声劝道。
“姑娘吃饭还是这么快,太太在的时候总——”话未说完,黄婶就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让黄芪别放在心上,借口厨房还有活计离开了。
黄芪并没有放在心上,起初听到黄婶说她吃饭还是这么快的时候,黄芪手上动作微顿,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正想着该怎么回的时候,黄婶自己就借口离开了,黄芪顿时松了口气。
吃完粥,稍微缓了缓,黄芪下床把粥碗放在桌子上,转身坐回了床上。
凭着记忆在床尾找到衣裳,摸索着穿上后,才有工夫观察房间的样子。等看到床对面靠近外间的墙壁前的梳妆台,黄芪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坐在梳妆台前,翻找了一番,果真找到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虽说看着不甚清晰,但也勉强能够识人。
黄芪看向镜子里眉清目秀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皱起了眉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只不过,镜子里的人面庞略显稚嫩。
黄芪非常确定,她穿了,还是魂穿,变小的那种!
黄芪仔细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跟她重名,也叫黄芪。
原主刚及笄没多久,家里就突逢变故,父母双亡。后来,跟着爷奶从府城搬回了镇上的老宅,一路奔波加上心思郁结,不小心就病倒在床,一命呜呼,换成了她。
黄芪估摸着小姑娘应是一时没想开,加上搬回老宅的那天一直在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可能一个没注意着了凉受了风寒,没撑住就……
而她冬日里跳水救人之后,堪堪把人送上岸,就没了力气,滑回了水里。冬天水那么凉,她可能也一命呜呼了,只是不知道她又是怎么进到小“黄芪”的身体里的。
想着记忆里的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黄芪心里颇不是滋味。
回去估计是回不去了,既然如此,那她就承担起养家的重任吧。
总归是不能让这一家子知道小“黄芪”没了的事情,让人徒增悲伤。
再说了,她也有私心,她想活着。
——即使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通讯非常不发达的古代。
黄芪决定,从今以后她就是“黄芪”本芪了,她会好好地对待原身的家人,带着原身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整理好思绪,又凭着记忆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黄芪起身出了门。
站在院子里,黄芪才发现,她住的屋子是这座院子的西厢。
这座院子还有正房、东厢和倒座房,正房带两间耳房,院子里正对宅门的位置还有一面影壁。
她住的那间是西厢的里屋,从外侧看其实是有窗户的,但可能是搬回来的比较着急,又适逢连续的雨天,没有来得及仔细收拾,只简单地用木板加油纸给订上了,加上窗前还有一株桂花树,才导致昨天夜里她在里屋什么都看不见。
一眼望去,这院子是座标准的一进四合院,就是破败得厉害。房门也好,窗户也罢,都斑驳不堪,给人一种错觉——危房,速逃!
“姑娘,你怎么在院子里站着?”就在黄芪还想仔细地研究一下,这座宅子到底是不是危房的时候,黄婶端着碗筷从正房出来了。
“在屋里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
黄芪看着黄婶手里的碗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黄婶这个人。
昨儿夜里黑灯瞎火的看不仔细,今儿一看,黄婶约莫四十许,面容和蔼温和,很是利索的样子。
“姑娘病还没好,赶紧进去歇着。我家那口子已经去请大夫了,一会儿让大夫再看看。”
黄婶说完就端着碗筷去了倒座房。
黄芪想到西厢里间桌子上放着的碗,转身回了房。回到屋里,黄芪拿着碗转身去了厨房。
黄芪过去的时候,黄婶正在里头忙活。见黄芪把碗亲自送了过来,黄婶忙放下手中的活,接过黄芪手中的碗。
“姑娘怎么亲自送过来了,招呼一声,我就过去拿过来了。”把碗放下,黄婶看着黄芪唠叨道。
“没事的,黄婶。我在西厢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黄芪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厨房的景象。
——跟她以前老家村里八九十年代的厨房相差无几,房顶是茅草屋顶,灶是土灶。
也不对,这里肯定没有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