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诀手臂上的水渍像是从皮肤里生出来的一样,不断滴落又不断涌出,易随云抓上去,抓得一手滑腻。
他险些脱手,从言诀的手臂滑到了手腕,又用了些力气,手掌收紧,才把言诀甩进门。
言诀‘嘶’了一声,进门后立刻挣脱,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臂皱着眉头。
“抱歉。”
易随云目光触及那片红色时下意识道歉。
他其实并没有使多大力气,但言诀的皮肤太过白嫩,稍微一碰就会留下印子,这会儿言诀的手腕清晰地出现几道握痕,好像他扔在桎梏着言诀一般。
娇气得很,碰都碰不得。
言诀瞪了他一眼,随后大摇大摆地到处走,睁着一双大眼睛来回扫视,丝毫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妥。
易随云刚才还着急,这会儿却冷静了,从一边拎了毛巾扔在他身上。
“擦擦。”
“哦。”
言诀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接过毛巾之后先闻了闻,就像小动物一样,确认气味密码正确才放心擦拭。
易随云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谁教你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他不由思考自己的教育是否出了什么纰漏,思来想去也没找到自己教他这么胆大妄为的证据,于是认定这是言诀自己偷学的。
但言诀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很是奇怪地看了易随云一眼。
“反应这么大干嘛,你又不是没见过。”
易随云横了他一眼。
“走廊有监控。”
言诀擦得很是小心,洁白的毛巾欲盖弥彰地游走在他身上,时不时露出身体的各个部位,可易随云却像眼睛是摆设一样,眼里没有丝毫波动,似乎言诀身上穿了件只有他才看得到的皇帝的新衣。
言诀并不在意:“有就有,看就看。”
都是皮包着骨头,爱看就看,反正他不在乎。
易随云又想捏鼻梁了。
言诀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没羞没躁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他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等言诀擦干净,甚至还有闲心拿过了一边的报纸翻阅。
言诀有一搭没一搭地沾拭自己身上的水珠,看到这一幕鼻子差点气歪了。
好一个易随云,他现在要信大侄子说的话了,他多半是岁数上来了人不行了。
言诀生气了,手上动作也没那么有耐心,大刀阔斧擦了一遍,也不管有没有擦出红印,把毛巾扔给易随云就要走。
易随云反应很快,瞬间侧身,带着水汽的毛巾这才没落在他身上。
言诀哼了一声。
“我走了。”
他抬脚就走,却被易随云叫住。
“等等。”
刚才的狠话是镜中月水中花,易随云只用两个字就叫言诀停下了脚步。
言诀眼睛晶亮地看着易随云,只等着他说出下一个指令。
易随云指了指床。
“坐着。”
为什么是坐着不是躺着?这和言诀想的有些不一样,他有些疑惑,但仍旧照做。
他坐在床边,双腿并拢,手放到了膝盖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如果不是身上太过干净,倒像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易随云当然是不信,只从鼻腔发出一声气音,随后从一边拿了新毛巾。
言诀一下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刚刚提起的兴致猛然坠落,砸得他胸口发闷。
易随云站在言诀面前,把毛巾搭在了言诀头上,随后伸手按住,把他的头发擦干净。
言诀就像是被打湿的小狗,沾满水汽的头发丝都充满无精打采。
易随云看着不像细心的,手上力道却掌握得极好,十根手指隔着毛巾按在言诀头上,不轻不重,一下一下,从发丝传到发根,最后传达给言诀每一根末梢神经。
言诀从头皮开始泛起细密的痒意,手指和脚趾一起缩了缩,控制不住地想在他手心蹭一蹭,叫这些痒意有实处可落,但剩下的理智却制止了他这种行为,勉强在原地端坐如钟,任由痒意蔓延。
易随云把他头上多余的水分擦干,又拿了吹风机。
“低头。”
他轻轻拍了拍言诀的头,言诀顺从地微微低下。
目光所及,易随云西装革履,而他□□,着实可恶。
吹风机被打开,震在言诀的耳边,带起一阵轰鸣。
他在轰鸣中皱着眉,不舒服地侧了侧头。
易随云似乎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声音,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摆正,随后调低了一档,开着热风,不断吹在言诀发上。
这次没了毛巾遮挡,每一次穿梭,每一处碰触,每一份触感都变得格外清晰。
言诀发质很好,易随云不得不稍微用了些力气,才不至于叫那些发丝来不及被风吹干就散去,只是多少会有失手的时候,稍一用力,就把言诀揪得痛了些。
他松开的很快,但言诀还是感觉到了。
其实不是很疼,像是发梢坠着了个小小的瀑布,轻轻往下一扯。
但言诀还是决定报复回去。
他把鞋脱下来,借着力气踩到易随云的皮鞋上。
可易随手上的动作很稳,脚上也丝毫没动。
言诀有些纳闷,心说是他的力气小还是易随云的鞋太厚,他不死心,于是撑着床,借力又踩上去。
这次换成了两只脚,他全身的着力点只有一点床和易随云的两只脚,不仅踩上去,还细细地碾了碾。
这次易随云终于有了动作,他警告地揪了揪言诀的头发。
“别动。”
言诀仗着吹风机的声音大,叛逆地说了个‘就不’,也不知道易随云是听到了还是感应到了,风力突然加大,言诀还没反应过来,好好的一头顺发就被吹成了炸毛。
言诀被吹懵了,轰鸣声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甚至连脚下的动作都忘了,只呆愣地看着易随云,似乎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换一个人或许会有愧疚感,但易随云非但没有,还趁着言诀没反应过来,飞快退后一步,把自己的鞋从他的脚下拯救了出来。
“诶!”
言诀没反应过来,脚上顺着易随云的力道一滑,歪七扭八地倒在了床上。
易随云把吹风机卷了起来。
“闹够了?”
言诀把气撒在了床垫上,猛地吹了一下,随后又被反弹回来。
破床!
易随云去卫生间洗手,言诀一个翻身站起来,也巴巴地跟了过去。
“反正都洗手了,不如洗个澡吧。”
他热切地看着易随云,满眼都写着‘为你好’。
易随云仔细打了泡沫,两手交叉,搓来搓去,言诀看了一眼,感觉头上又有些痒了。
他移开目光,再次看向易随云。
不知道是他洗手的水还是言诀头上不听话的水,易随云的衣服上印了几滴深色痕迹不算太多,但言诀就是看着碍眼。
他指了指易随云的衣服。
“脏了。”
易随云低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看自己的衬衫,而是看向鞋。
有着水汽的作用,上面清晰地印着两个脚印,不偏不倚,一边一个。
易随云转向言诀,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是该洗澡了。”
言诀连忙期待地看着他。
易随云把眼镜摘了下去,又将额前碎发捋到后面,凑近了言诀。
他微微低下头,刚好是能把言诀包裹住的弧度。
易随云忽然笑起来,言诀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眼睛在易随云的喉结和眼神来回打转,偶尔还路过双唇。
太近了。
言诀心想,还是远一点好,这样能看的更清楚。
不对,还是近一点。
嗯,近一点好。
确定了自己的最终选择,言诀下意识垫脚,凑到了易随云唇边。
两人身上散发着同样的味道,气味相交,呼吸也在此刻交缠。
易随云却微微侧头,避开了若有似无的碰触。
他只接近言诀的耳朵,呼出的热气把言诀的耳垂打得通红。
“走的时候帮我关门。”
说完,他立刻起身,浴室的门毫不留情地在言诀面前关上。
‘砰’地一声,言诀缓了好半天才找回理智。
“易!随!云!”
他愤怒吼出声,抬脚想踹门,但看了看磨砂门的质量,还是作罢,只跺了跺脚。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言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也能看得到易随云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大笑。
言诀气得跑到易随云的床上,狠狠跳了几下,心说把床垫踩坏叫他没有地方睡才好呢。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人影似乎正慢条斯理解着衬衫。
言诀也不着急了,盘腿坐在床上,顺带还把床头唯一一件睡袍穿在了身上。
毕竟是易随云说不能光着身子的,那他只能穿他的了。
言诀眯着眼,似乎是透过磨砂看清了里面情形。
这一次抬手该是第二颗扣子,还是他亲手给他系上的。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衣扣解完,下一步该是把衬衫脱下了。
可易随云却没再继续动作,隔着玻璃敲了敲,似乎是在提醒他。
言诀顿时不满地啧了一声,扭头把地毯踩出震天响离开了,走时还不忘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小气鬼,谁稀罕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