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怀堂街道。
经过几日时间，楚燿等人终于将东西两市的街坊百姓都查访了一遍，可依然没有半点虐猫嫌犯的踪迹，这让众护卫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一路上都是唉声叹气和愁云满面。
楚燿看不过他们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是又带着他们前来金膳楼，准备慰劳一下他们脆弱的小心灵。
一路行来，众护卫有说有笑，全然没了方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样子。
楚燿暗暗想道：“我怎么有种被骗的感觉呢？”
颜尘与他并肩行走，见他眉头蹙起，便挨头过去，小声问道：“思思，你怎么了？”
楚燿：“啊？没什么啊。”
颜尘淡淡应了一声：“嗯。”
接下来一路，颜尘有意无意贴着楚燿肩膀行走，行人少的时候，他还悄悄伸出手指，趁人不留意就勾一勾楚燿的手，简直就要把楚燿的魂都勾走了。
大庭广众之下，楚燿又不敢明目张胆和他拉拉扯扯，只好一路强忍心中激荡，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可走着走着，不知从哪响起的议论声传进了楚燿耳朵。
“喂！你们快看，那不是楚恶少嘛！”
“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看到楚恶少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这~我不是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人了嘛，再看到他还怪…怪想的。”
“噫~你有受虐症啊？”
“你别噫他了，他这几天下乡了，还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呢。”
“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所以我选择不说。”
“…………”
“楚恶少带着这么多护卫干什么啊？”
“还能干嘛，找虐猫犯啊。”
“嘿~这个我刚才有听说了，怪残忍的。”
“是啊，楚恶少为了找虐猫犯，在城里搜查了好几天了呢~”
“噫，想不到楚恶少还是这样的人，怪善良的。”
“是啊，我昨天还跟楚恶少说上话了呢，虽然说话语气冷冷的，不过感觉还挺好的啊，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冷酷蛮横。”
“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他抱着一只小野猫呢，画面不要太美好啊~”
“对了对了，他身旁那个美男子是谁啊？没见过的？”
“这你都不认识？那是楚府的贵客，大家都叫他颜公子。”
“哦？颜公子？做什么的啊能成为楚府的贵客？”
“谁知道哦，不过就他那样长相，到谁家都是做贵客的份吧？”
“说的也是。噫？我看这位颜公子和楚恶少怎么，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了？不挺好的嘛？你看他们走得多近啊~一看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吗？我看不像。”
“怎么不像了，他们两个都长得仙儿一样，仙的人跟仙的人玩，你没听说过吗？”
“反正我看着不像是朋友。你看你看，那黏黏糊糊的劲，啧啧啧~~”
“行了行了，别说，楚恶少往这边瞧来了！”
几人一路跟在楚燿等人身后前行，正议论得起劲时，就见楚燿转过头往这边看来，当即一惊，停了脚步，左右乱看，深怕被楚燿发现然后逮住打上一顿。
不过楚燿只是看了他们几眼，便回过头，继续前去。
几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名路过的城民在看到楚燿后双眼一亮，二话不说就凑了上去，“楚恶少，楚恶少，你们找到虐猫犯没有啊？”
楚燿奇怪地看了他几眼，道：“还没有，有事？”
城民作吃惊状：“不是吧？都好些天了哦，还没有找到啊？”
他哪壶不提提哪壶，楚燿当下脸就黑了，“怎么，你有线索不成？”
城民咧嘴道：“有啊有啊，不过这……”他有意无意搓了搓手指，再看向楚燿，笑得无比狡诈。
楚燿朝肖骐招了招手，拿了五个铜板给他，“说吧。”
城民赶忙把钱揣进怀里，说来：“我跟您说啊，我昨天在仁学私塾外听到有人说，私塾里面疑似有虐猫犯的踪迹！”
楚燿道：“此话当真？”
城民举手发誓：“真的！那两个人是私塾的门生，我想绝不会有假的。”
楚燿思想一会，对着城民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我看你有些眼熟。”
城民没想到他能记得自己，正要再次自我介绍。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站在旁边的肖骐插了一嘴：“嗳~那个，你刚才说的私塾，仁学私塾是吧？我们会派人去查明情况的。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娘在家等你回去吃饭呢，赶紧去吧。”
城民道：“嗳，不是，我还有话没说完…那个，别推我啊，好好好，下次有线索我还来跟您说啊二少爷！”
肖骐终于把人推走，累得一身都是大汗。
楚燿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只陷入沉思，喃喃道：“私塾是吗？”像是想到什么，他扭头对许壁道：“仁学私塾你们有人去查了吗？”
许壁转头看向其他护卫。
其中一名护卫出列，双手抱拳道：“属下昨天去了，不过我去时候恰好是闭院日，所以……”
楚燿道：“知道了，等下用完饭我们就去仁学私塾走一趟吧。”
众人应声：“是！”
金陵，勤学街，仁学私塾。
肖骐上前叩了叩门，不过一会，大门打开半臂宽的门缝。一名古稀老翁探头出来，瞅了瞅门外的人两眼，道：“各位，你们找哪位？”
肖骐弯身一礼，道：“大爷，我们是楚府的，循例过来调查虐猫一案。”
老翁浑浊的双眼一眯，道：“虐猫案？哦，我是有听街坊说起过。不过我们这里没有虐猫犯啊。”
肖骐道：“大爷，我们是方才听知情者说仁学私塾有疑似虐猫犯的踪迹，所以循例过来查一下。你放心，只要没有查到可疑之处，我们不会再打扰的。”
老翁踌躇片响，才道：“那好吧，不过我家先生刚才出门去了，恐不能招呼各位，就由我带各位进去走一圈吧。”
肖骐道：“那劳烦大爷了。”
老翁开了门，道：“你们进来吧。”
肖骐往旁一站，迎了楚燿颜尘进门，这才跟上。
众人在老翁的带领下来到前院。
老翁叫来一名小厮，小声吩咐几句，半刻之后，十来名仆人婢女来到院里。一番询问调查过后，并无发现异样。
正当老翁要请楚燿等人离开时，楚燿却道：“私塾里的门生呢？也把他们一并叫来问问吧。”
老翁面上显然有推脱之意，不过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楚燿抢先一步，“知情者所提供的线索就是从你们私塾门生嘴里听来的，所以他们也有必要要查上一查，不知道大爷可有异议？”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老翁也不好拒绝，只好道：“好吧。你们随我来。”
又走了一刻之余，众人来到一处幽静之院门口。
老翁：“这里便是学堂了。”
就在这时，楚燿余光瞥见院墙上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那猫似乎也察觉到有人在看它，扭过头来，一双金褐色的瞳孔瞬间吸引了楚燿的全部注意。
楚燿脚下一转，想要走近它看个清楚。可脚才刚抬起，身旁的颜尘突然开口了：“思思，你在看什么？”
楚燿转头对颜尘道：“那儿有只猫。”
颜尘：“哪里？”
楚燿往围墙上一指，却是指了个空，“咦？怎么不见了？”
颜尘道：“可能是跑了吧。”
楚燿心中生出一丝异样，不过在颜尘的注视下很快就消散了。
待二人说完话后，老翁才道：“各位里边请。”
众人走进院子，就见院中搭建着一座台榭，名为“仁学榭”。榭栏上垂着若隐若现的薄纱，隐约可见其中横七竖八的人影。
众人往仁学榭行去，走近了，才听见台榭上传来阵阵打闹哄笑声。
老翁边走边道：“现在是响午歇息时候，有些吵闹，见怪了。”
楚燿只淡淡嗯了一声，不作反应。
众人行到台榭下，见堂上坐着，卧着，倚着约莫二十名门生，个个朝气蓬勃，笑容飞扬。
然而等众门生看见上来了一群陌生人后，立即都住了口，面上皆是一片茫然。
肖骐上前说明了此行目的，众门生听后，才卸下紧张，齐齐坐好，等待护卫们问话。
护卫：“最近有没有发现私塾里哪些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门生：“不对劲？没有吧？我没有留意呢。”
护卫：“那私塾近来有没有发现有猫不见？”
门生：“没有啊，我们私塾都没有养猫。”
护卫：“私塾会不养猫？你们不怕书都被老鼠啃了吗？”
门生：“我们的书先生都做了特殊防护，不怕老鼠。”
楚燿想到刚才看到的白猫，道：“我刚才明明在院门口看见一只白猫坐在围墙上。”
众门生相看沉默。
这时，门生群里冒出一名学生甲道：“白猫？不会吧？我从来没有在私塾里看见过猫哦。”
另一名门生乙道：“可能是隔壁人家跑过来玩的也不足为奇。”
门生甲：“也是。”
门生甲又道：“说起白猫，我想起了一件事。”
楚燿：“什么事？”
门生甲道来：“我也是听我兄长说的。两年前，先生不知道在哪里捡来了一只流浪白猫，而且这只白猫还怀有小猫崽的。先生不忍心看它流浪街头，就把它带回来养在了仁学榭后院。
我兄长说，白猫很喜欢先生。先生每天讲课的时候，它就窝在先生脚下，不吵也不闹，乖得很。
先生对它也很好。自白猫在私塾住下来后，先生就精心照料它直到它生下小猫崽。因为白猫长年流浪，身子很弱，生了小猫崽后没有奶水喂养，饿得小猫们每天嗷嗷大叫。先生听了很是不忍，于是给了钱让我兄长每天从家里捎鱼回来熬鱼汤给白猫喝，吃了鱼汤后小猫们果然也有奶水喝了。
可就在小猫们快要满月的时候，它们却突然相继死去。”
楚燿：“怎么回事？”
门生甲道：“听我兄长说是病死的。可能是得了瘟病吧，不到几天就全死完了，后来白猫也不见了。自打这件事后，先生一看见猫就要感伤难受，所以私塾里就没有养猫了。”
肖骐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在堂的门生大多都不知道此事，听他说完，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原来先生是这么温柔的人呐。”
“我就跟你说过吧，先生人很好的。”
“谁叫先生平时笑也不笑，严肃死了。”
“不严肃点能管得住你？”
“话说先生还经常派粥给有需要的人呢。”
“是啊，我之前也听我邻居大哥说起，他之前没钱来上学堂，先生就给他减免了束脩，就连他现在当值的那份营生，也还是先生介绍的呢。”
“先生也太好人了吧~”
“这才是真正的宅心仁厚呐~”
“能做先生的学生，简直是三生有幸！”
楚燿在他们滔滔不绝的马后炮中早已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楚燿打断了他们的话，道来：“这些话还是留到你们先生回来你们再亲自跟他说吧，现在来说回正事。刚才，有知情人说你们这里有人在传私塾里有虐猫犯的踪迹，我的人刚也全面查过了，并无发现可疑迹象。那么请问一下，私塾里有虐猫犯踪迹的这个消息是谁说出去的？”
众门生闭上了嘴，茫然相看，一脸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楚燿又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私塾里会有人传出这样的消息？就算是捕风捉影，那也得有‘风’才有‘影’。所以，是谁传的？嗯？”
在堂门生不过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哪里经历过这样明晃晃的威压，是而在他居高临下的审视下，有好些个已经吓得直打颤了。
片刻后，一名门生哆嗦着举起了手。
楚燿向身旁的护卫扬了扬下巴，道：“带他上来。”
门生一路垂着头走来，走到楚燿面前时，头已经低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