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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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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再繁华的盛宴,最后都不免是杯盘狼藉、宾主散去。即使万般怀念,也永远无法追回,倒不如干脆就不去追,就让它静静地落灰,抬起头看,前路依然能是光明灿烂。

第二日早晨议事,高琛正式颁了诏书,诏曰:

“朕以寡德,幸承乾绪,夙兴昧旦,如履薄冰,思愆改过,希寡昧上能无愧于祖宗,下能见德与百姓,建太平之运,承千载之期,思光洪绪,惟新庶绩,亦望诸翰群司敷德宣惠,以助冲人,共成斯美。”

其后分别是封司徒高远为丞相,封万宇为正一品大将军并仪同三司,封元昭为从四品振威将军领直阁事,封金善智为正五品尚乐的事宜。

其后命令有司将诏书书于帛书,悬于各城门首,邀百姓同鉴。

高远见他已然有个皇帝派头,笑道:“皇上宅心仁厚,臣看倒不如趁此之际,顺便大赦天下,以示君恩浩荡。”

高琛温和地回道:“朕寡德疏才,尚未思及于此,不比丞相一心为民、心怀天下。只是兹事体大,朕以为还应徐徐谋之。”

高远冷哼了一声。

后续又商议了新得的江淮几州户籍编属、军饷钱粮等问题,这其中涉及到的人太多,朝堂上一时哄吵不停,孙跃在空隙中抬头觑了一眼,高琛在上方皇座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吵,神色却没有什么不满。

下朝后太府寺卿尹善被高琛传去问府库里的金银宝物。尹善出身寒门,攻于算术,由先帝一手提拔,也正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在朝中别无倚靠,才放心让他去管金帛府库。

高琛问他要府库详细的出入帐,尹善交上去后,站在一旁看着高琛检查。他已是不惑之年,站在年纪轻轻的皇帝面前却渐渐紧张起来。

高琛看了足有半刻钟,期间没有瞥尹善一眼,神色虽没有什么异常,但尹善心里却渐渐感觉不妙。

看到最后一页,高琛把账本轻掷到桌上,扫了尹善一眼,尹善忍不住一抖擞。

只听皇帝淡淡开口:“太府寺卿似乎有什么话要和朕讲?”

现今朝堂百司惯来都做多本账,是以尹善虽心中忐忑,仍硬着头皮道:“微臣愚钝,还请皇上赐教。”

“好啊,尹卿上前来吧,朕细细说与你听。”

尹善将信将疑走到案前,高琛把账本朝前翻,指给他看:“景平六年,先皇还在的时候,入库一批财物,待第二年开春检点……”到这个关头,却又顿住不说。

尹善自以为真假帐做得天衣无缝,更想不到皇帝还精通账目,“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臣有负先皇信赖……”

高琛笑了一声:“尹卿倒也不必惶恐,人居其位难免如此,况且大家都贪,又怎能要求你一人不贪。”

他走出来站到尹卿跟前,声音还是和煦的,落到尹善耳里却像结了冰:“你贪了多少朕懒得和你细算,只是希望你心里有数,朕不杀你,是因为还要用你,与其在这里装得诚惶诚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戴罪立功。”

尹善声音发着抖:“还请皇上明示……”

……

尹善失魂落魄地走后,高琛又传国子监诸博士进殿,命国子太学诸生以诗赋歌颂当日宴会盛景,而后择其中优作张贴于城中各处,并设财物若干以示奖赏。

国子博士袁烁踌躇半天,才在众人都告退后鼓起勇气向高琛道:“若论诗赋文章,臣倒是有一人想向陛下引荐。”

高琛和颜悦色道:“爱卿有心了,直说无妨。”

听到沈捷的名字,高琛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问道:“为何是他呢?”

沈捷多年老粉袁烁回道:“臣敢发誓,绝无私情,只是出于一片惜才之心,不忍如此人才就此淹没。陛下如若看过书丞文章,亦会为之倾心。”

这日下午高琛照例还是在案前看着什么,只是他今日看得既不是奏章策论,也不是族谱帐簿,而是一个才气横溢的少年写的诗赋总集。

宗悦在一旁恭谨地替他添茶,为了不惊动皇帝陛下,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高琛却突然出声:“宗常侍对诗词歌赋有研究么?”

宗悦回道:“臣一个俗人,作不来这些高雅的东西,只是看看解解闷罢了。”

高琛把文集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本来就应该是雅俗共赏的东西,常侍不必拘谨,和朕说说你的看法吧。”

宗悦只能是接过来看了,他粗粗地翻了翻。这本文集由袁烁精心编制,每篇旁都有时间。

只见前面的诗名为《少年行》,写着“朝迎晨阳去,暮踏晚星归”;《观日中照雪有感》,描摹“晴光灼雪影,明烛点花红”。都是些少年人览物喜不自胜的感情,纵使是卖弄文字也别有一番朝气蓬勃的可爱。

后面的诗却是急转而下,题目改为了《辞镜赋》,悲叹道“惜我芙蓉面,照影空自怜……孤坐忆残年”;以往多是歌颂青春,鲜亮明快,不知何故,短短一两年的时间,笔下就从《美女吟》变作了《苦老妪》。

宗悦沉吟道:“唔,真是文采斐然。这位诗人名叫长期?臣孤陋寡闻,却是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高琛语气平和:“因为此人已封笔多年。”

宗悦正翻到最后一首诗,名为《思咏》,旁边标注的时间是五年前,前面几句引经据典,他看不太懂。但最后一句“感君青史留名意,不负横流苍生情”意思明白晓然,看得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些不解。

正不知道回什么好,高琛又道:“你去偏殿传沈捷过来。”

高琛有一个癖好。越是隐瞒的东西,他就越想要深挖开来一探究竟。他向来不畏难,只怕不够难,越是难做的事情,就越是喜欢做。

沈捷到正殿时目光先被案上瓷瓶里艳丽到灼目的红山茶吸引。花瓣上还沾带着几粒晶莹水珠,愈发显得娇嫩。北方瓷器多为白瓷,釉色素雅,瓷胎致密,更衬得红露凝香,艳丽无双。

高琛开口,声音竟然难得透出了一丝愉悦:“上次书丞写得《禁军纪》朕颇为赞赏,最近又遇一不解难题,还望书丞能为朕解惑一二。”

沈捷最近摸清了高琛的性子,知他至少面上是爱才惜才的,便恭敬回道:“能为陛下分忧,臣喜不自胜。”

高琛半真半假地道:“朕每每思及百姓贫苦,心急如焚,日夜勤政,望能以此不才之身,救民于水火,是以难免冷落后宫。近日倒不知是何故,散骑侍郎、门下侍中、御史中丞一起参朕,说朕不通人情,以致子嗣凋零。”

沈捷已经习惯皇帝刁钻的发问,心里盘算着这些世家们参他恐怕并不是为了这个,只能中庸地答道:“皇上勤攻政事乃国家之幸。又正值壮年,无需过早担忧继嗣问题。”

他无意间抬眸,却发现高琛眼里带了些笑意。

高琛眉眼深邃,眸色漆黑,眼皮那道褶锋利得有如刀割,尾端上扬了一个勾人的弧度。因着这一点笑意,咄咄逼人的气势都淡化不少:“那书丞呢?书丞似乎也并未娶妻。”

沈捷当然不能说自己不喜与他人久处,又不愿扯到胸怀抱负上去,只能是念了句诗想要囫囵过去:“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

高琛眼里的笑意更深,明明是艳丽又威严的一张脸,此刻却含了惊心动魄的纯,嗓音似乎也带着无限的蛊惑:“是么?”

还未等沈捷答话,高琛便又接了那首诗的后面两句:“‘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书丞这是还没有遇到良人啊!”

面对如此调侃,沈捷微微垂下眸,思考少顷,虽不知是因为什么让皇帝对他亲近,也沉着地答道:“微臣卑贱,幸能得陛下赏识,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高琛面上依旧是笑眯眯地,心里却想,和蠢人说话显得白费口舌,可如果对面太过识趣,竟也能让人感到无趣。

只得与他继续扮演明君贤臣的戏:“《禁军纪》朕已看完,却还未听书丞亲口讲解,今日就细细与朕说说吧。”

沈捷便仔细与他说起。从西汉时的未央宫,说到东汉元魏的洛阳宫,其中宫门宫道方位如何地位如何,禁军分布如何皆一一清晰道来,数次宫变前后因果、成败几何亦说得清晰通畅。

他声音如玉石,质沉而清朗,悦耳动听,又因为精于文字,语言生动,高琛安静地听他说了半晌,也并不觉得枯燥。

叫来侍女为他添茶。沈捷到底是世家公子,一举一动都端正温雅,在烛光下,衬得面皮白皙温润,高琛看着看着,不知怎么想起了“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这句话。

他实在是个喜欢刁难人的皇帝,问道:“沈书丞学识渊博,不知可会解读天相?”

沈捷也实在是学识渊博到无可刁难,答道:“臣只是略知一二。”

高琛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已是亥时,天是幽远而静谧的黑,所幸无甚阴云迷雾,繁星点点,皆明朗可见。

高琛开口,却问了一个让沈捷意想不到的问题:“书丞的字是什么?”

沈捷心思再玲珑,也猜不到皇帝此时的用意,实话实说:“长期。”

“是哪两个字?”

那朗朗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长久的长,期望的期。”

“……真是个好名字。”高琛话锋却陡然一转:“大将军不日就要抵达都城,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朕今日想问问书丞甲兵祸福。”

沈捷倒是并不意外,仰起头开始仔细地看着。

天运无穷,三光迭要,而极星不移。浩瀚夜空中,北极五星为众星垂拱,第二星主日,象征帝王,此刻正发散着强而亮的光。魁中辅星博乎开阳,昭示着国逢明相。

钩陈口中一星,神耀瑰宝,主御群灵,秉万神图。

然而星象终是有吉便有凶,北斗北紫宫垣处旗星光直,隐喻着宫阙兵起,天子将出。

还未等沈捷接着细看,高琛便又道:“乱世之中,安身立命之首要始终都是兵力。朕只能先下手为强。”

沈捷早有预料,答道:“杀一人而三军震也,吾杀之。陛下,天现吉相,此乃废旧立新之时。”

高琛喜欢聪明的人,沈捷实在是聪明得让他不能再满意。

这晚高琛照旧是彻夜不眠,因为精神格外地亢奋,遂拿了各州呈上来的计簿一篇篇算着户口钱粮,有些倦了的时候,就去敲AA。

AA随叫随到:“哈喽啊,咱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去后宫吗?咱也不是八卦,咱只是正常地关怀一下客户的身心健康。”

高琛私下里一直十分坦诚:“我是同性恋啊,当然不会去后宫。”

AA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支吾半天:“呃……嗯……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跟朝臣们交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子嗣问题?”

高琛:“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先考虑我的生存问题。然后,你想我向朝臣交代什么?我是不会为国做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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