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说，我觉得一中克我，真的。”

风扇摇晃的扇叶把周子钰宽松的衣角吹起，漫画盖在脸上打着盹，突然钻出来那么一句。

从作业里抬起头，林冉迷茫道：“什么，没听清。”

“我说——那学校克我！你这耳背能不能治治去呢。”

涤纶外套拉上肩头发出簌簌的声音。

“我应该办转学么？怎么倒霉的事老让我遇得到，昨天我又遇上于文通那个瘟神，对着我挤眉弄眼的。”

转了一圈笔，点点桌面，林冉努力从记忆里把这人扒拉出来。

“哦，那个在琴班和你不对付的？不理她不就得了。”

周子钰气不打一处来，从沙发跳到台灯又到窗边深呼吸了两口。

“她现在是音乐社社长，好了，她彻底有资格嘲笑我了。昨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为什么在那里，我早就觉得当时我琴弦断了有她一份......”

林冉不想打击她，但还是说出了扎她心的真相，防止她祥林嫂一样的反复念叨。

“或许她没有嘲笑你，况且那天她应该在期末考，难道从桐江跑到首都去?”

“好好，你别说了。”周子钰皱眉不满，又说：“总之有她在，我更不想演了，或许我应该去摔断腿，这样就彻底不用演了。”

“嗯，摔断腿，不错的主意。”林冉歪了歪头没往心里去，只是扯开了话题：“好了，别提那些闹心的人，去买点吃的，下午又要回学校了。”

对于周子钰，以前的老师多半会评价：“这孩子虽然不学习，但是很老实的。”她上课从来不迟到，虽然到了也是睡觉，但总是准时来。唯独上台表演这件事，自从考学失利之后再也做不到了。只要一到台上感觉有人盯着看，整个人变成了软脚虾，世界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要当街晕倒出糗。连带身边只要有人提到上台表演，她心中就一股无名火起，后脑泛酸。

她决定要让自己这个角色出不成，少一个镶边的看起来似乎也无伤大雅，但如果真只为了逃戏要去摔断自己的腿似乎又太惨烈，左思右想便把歪脑筋打到了戏服上。

一中是县里唯一的国重点中学，经费向来很足，加上优秀校友们慷慨解囊，各类节日庆典也豪掷千金。这些戏服是专为这次节目定制设计的，结束后还可让参演学生带回做纪念，听排戏老师讲，似乎是几个月前就定制好的，如果坏了就没得买了。

这正合周子钰的心思，周日出门前在笔盒里挑了好一阵，选中了一支外观隐蔽、刀刃锋利的美工刀，藏在了书包内-侧的夹层里。

来参加排演的多是各班最无所事事的一波人，要么是艺术特长生，周子钰忍受没有空调的室内体育馆和于文通逡巡的目光，终于熬到排演散场，所有人都飞也似的跑了，于文通和她的小跟班还留着。

“哼哼，周子钰，鬼鬼祟祟，一看就是你。”

于文通贯用鼻孔看人，提花孔雀绿小扇在鼻下晃来晃去，从前周子钰从来不知道她是用鼻孔看人的，但今天却知道了，所以她说：“你，是踩高跷了么？”

周子钰轻蔑的语言瞬间点炸了对方，看着对方一个劲跺脚以证明没有踩高跷，她更加确信：“果然垫内增高了吧，我记得你以前可......”矮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对方给强行打断了。

“打住，我们换个话题，我现在也算是你的学姐，你加入音乐社，看在老王的面子上多照看你几分。当然，我们音乐社规矩有点多你得遵守。”

说着就叫旁边的高个方脸男生抽出了一沓厚厚的用骑马钉装的a4纸。

“呃，谁给你说我要进音乐社了。”

就没想到对方会拒绝，于文通扇子都不晃荡了，直指着周子钰，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你不进音乐社?你是周子钰吗？”

一字一顿，周子钰盯着于文通的眼睛道:“我、不、进，文通学姐，我对贵社一点兴趣都没有。”

其实她应该继续站在那里怼于文通自作多情，毕竟对方吃瘪的表情对她总是很受用，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真是的，这种蠢货都能当社长。”

两人实际算是同门师姐妹，于文通比周子钰大了一岁，却一直莫名把她视为竞争对手，常常给她使绊子。对于这种莫名其妙仇视自己的人，周子钰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到了后来，只要对方比赛吃瘪或者被老师训斥，另一方必然大张旗鼓地在朋友圈炫耀或直接当面嘲笑。二者从小学掐到初中，直到周子钰去首都训练才暂时休战。

正门被音乐社三人堵住了，周子钰只好从侧面的小窗翻进去，还好她不算胖，不然一定被卡在窗框里。

顺利辨认出自己的戏服，废了点劲边划边撕扯成两半，看得出这衣服质量不错，连周子钰都有点惋惜了。

“可惜了你是戏服，不该我穿多好。”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子钰不以为意，直到人声传出。

“那个，你这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

夸张的红色裙摆长裙，搭配一张素净至极的脸，是温芸，她正笑着看向周子钰的破坏现场，似乎也不是十分惊讶，只是某种抓住了把柄的快乐。

“那又怎么样，不该我演不就行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周子钰警惕的眼神看向她。

温芸扯了扯裙摆，挽住头发又转过身去照镜子，只留给她片在黑暗中涌动的红。

“我演女主，老师让我来试试衣服。话说你还真没有集体荣誉感，这个晚会很多领导要来，老师说了你没听么?”

“不关心。”无论是女一号还是集体荣誉感，都不在周子钰的关心范畴内。她挑眉，把手压-在梳妆台上，道:“那你慢慢试，我先回去了。”

温芸将身一转，眼睛盯着周子钰胸-前的校徽，嘴唇轻启:“你就一点都不怕我告诉老师么？”

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周子钰秉持着想要破罐子破摔就要先把罐子摔破的原则，道:“怕啊，但是衣服都碎了你能怎么样，你想管我啊？”

周子钰想，再怎么样学校也不敢开除她，况且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左不过就是演出效果差点。戏服都已经毁了，这差事落不到她身上，温芸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温芸笑起来很好看，说出来的话也怪教人生气。

“我还是挺爱管闲事的，毕竟大小算个班干部，你也确实归我管，不是吗？”

周子钰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

“那你就管吧，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