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应该演什么，这事讨论了好一阵子，社团里的意见不能够统一。要按周子钰说，这事不该拿出来讨论，社长一拍板，底下人跟着照做就行，留出了讨论空间，也就相当于留下了麻烦的开端。最终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就先搁置了。

临近期末，班里抓学习也更紧了些，准确说，温芸抓周子钰的学习更紧了些。班长不知哪里找来一本初中数学开始教她，她闹了对方也不恼，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只能苦哈哈解题，周考成绩有了点微弱的涨幅。

她在这位负责的班长眼里像一个急待解决的任务。或许还有别原因，圣诞晚会清醒着看过对方演的戏后，她总觉着这人平时的言语间也有一股戏味，也可能是错觉。

元旦晚会那天，班主任特地买了两筐砂糖桔和大堆零食，这群学生期末逼得比往常紧，正好趁着节日放松放松。同学们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气口，在圣诞没去掉的装饰基础上，自掏腰包买了气球来装饰。

男生们都去门口搬食物了，女生就在班里粘贴气球，贴着贴着就玩了起来，不小心踩爆个气球就能哄笑好一会儿，腹部笑到疼痛，直不起腰来。

班长的头发自来卷又茂密蓬松，拉下发绳，被几个女孩围着用气球摩/擦后玩静电游戏，那头学委正往墙上挂气球，见底下玩起来，没好气道：“别玩了，我还在上边站着呢！”

沈思源个子不高，挂在窗上的气球只能踩在凳子上才能够到，温芸左右环顾，没见着熟悉的身影。

“周子钰呢?下午没见着她。”

一边踩着凳子跳起来奋力粘贴的林冉回到：“家里来客人了，接走了。”

周卫洪来电的时候，周子钰还疑惑着，她家往常连春节都不叫她回去，一个元旦怎么如此重视。说是表姐和表姐夫要回来，忐忑不安地往回赶。

都说近乡情怯，周子钰没想到近人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表姐是大姨的独女，小时候，周子钰觉着她是个温柔的公主，那时两家住得近，她常偷偷给周子钰买她小姨不给买的零食。她练琴练不好时总被母亲用鸡毛掸子抽打，表姐听后跑到周家挡在她妈妈跟前，把她拉到自己家看动画片，逗她笑。

自从陈家搬家后，两人大概五年多没见过面了。听说她结了婚，也是在回桐城之后，那时她已结婚一年了。

家里装点得喜气洋洋，让人纳罕，自己表姐回乡串个门，何必那么隆重。铺着蕾/丝桌布的大理石茶几上，新订的水仙大簇插在玻璃花瓶里，和两株刚送来，掉了叶还没清理的年橘气味相冲。

家里的阿姨在厨房收拾食材，周子钰环顾走到树边揪了几个橘子藏在袖里，这东西平常过年从来不买，只在商场门口见过，一直好奇是个什么味儿。

听见远处有脚步声，周父的声音传来，说着请进请进，周子钰跑道门口，喊道：“静姐！”

看清来人后却怔在原地，陈佳静胖了许多，几乎让她认不出，带着粗金手镯的一只手捂住挺出的大肚子，她怀孕了。另一只手挽着个戴眼镜的男人，穿衣品味很差，人也像个猴精。眼珠微突，下巴脑袋两头尖尖，撑不住他铁片似的头发，进门时不住拍他那件黑绒长风衣。

周父似有点不满她，按下没发火，对男人解释道：“这是我女儿，年纪小又冒失，佳静她俩人小时候一起玩的。”

又要周子钰叫姐夫，周子钰只能讪讪叫了，那猴精进了屋，周子钰才发现他说话时头总要微微摇动，心里更不喜欢他。说了几句话口渴要喝水，闻到鼻子里那水有股浓重的草木灰味，忍着不把白眼翻出来，到吃饭时周子钰特意离他远了点。

席间又陆续来了几个人，都是周家堂亲，来了总先和那猴握手碰杯，说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周子钰这时才明白，夫妻俩人回来原是为了在爸爸手下历练一段时间，好镀金升职。

妈妈忙着给众人夹菜，一筷子羊肉夹到周子钰碗里，表姐说：“小钰以前不爱吃这个吧。”周子钰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不爱吃什么，心中微动。又知道妈妈要面子，所以强咬了一口，笑道：“小时候不爱吃，现在还好些。”

“小钰也长大了啊。”

不知为何，听对方夸自己长大了，周子钰却笑不出来，她很想问问对方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还追星、看小说。妈妈拉着她外甥女的手说表姐夫的好话，她借着给几人拿酒溜走了。

等她拿酒回来时，客厅只有陈佳静一人，太久没见，也不知怎么开口合适。

“他们人呢?”

“打麻将去了，我累了休息会儿。”

她招招手，说：“小钰，你过来，我给你点东西。”

表姐从前是叫自己乖妹的，长大了总要称呼得体面点，又或她也想不起一个更亲密的称呼，周子钰有点心酸，但还是坐了过去。

“小姨说你想买漫画没给你钱，是么？姐姐有钱给你，你去买来看呢。”

是有这件事，大概初中的时候，为这事那时与妈妈吵了一架，不过自己现在也并不喜欢漫画了。表姐拿了一个红包给她，沉甸甸的，光看厚度就有不少钱，周子钰看到钱又开心了，心里想着能买多少好吃的。手里有个橘子就顺手给了出去，看表姐的大肚子，总有点忸怩，她怕孕妇吃了这种东西有害，又不想让话和猴精扯上关系。

“橘子能吃么?”

“哈哈，不妨碍。”陈佳静轻拍肚子，把橘子扒了皮放进嘴里，夸橘子甜，问周子钰哪来的。

周子钰当然不好意思说是门厅的树上摘的，聊了几句话，把酒送到打麻将那群人手里，就回屋打游戏了。

卧房的打扫敷衍，害她犯了鼻炎，偷摘的橘子尝了一口就进了垃圾桶，表姐说场面话的功夫见长，这橘子没熟，涩得舌干。

只在家待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周子钰就回了学校，说是赶回去学习，其实是鼻炎犯得受不了，学校宿舍至少没灰呢。

温芸见她有点不高兴似的，拎着昨天发的零食丢到她桌上。

“这是什么，空投么?”

“昨天晚会你那份，我给你留着了。”

周子钰看着那一/大袋砂糖橘，忍不住笑了：“这么多砂糖橘，剩菜礼盒吗？”

“运动会看你爱吃给你多拿了两个，不吃还回来。

温芸难得被气笑了，伸手要讨回，说那么嫌弃就不给她了，和舍友分了得了，周子钰却护起了食。

“哪有给人东西还往回拿的，我的了。”

想起昨晚家里的聚会，那些亲戚的寒暄，爸妈的忙碌，表姐的关心，心里说不出的烦闷，鼻子有点发酸。

她拿起橘子，轻轻剥开，橘子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橘子很甜，她把一整个橘子塞进嘴里，大口嚼得腮帮子生疼。

看着温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的心快跳出来，又被一遍遍安抚下去。她感觉有点想哭，眼眶红了。

温芸看着周子钰，笑了笑，说：“吃个橘子也能发呆，想什么呢？”

周子钰摇摇头，扯着嘴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橘子甜，比昨天吃的甜多了。”

拿练习册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周子钰佯装吃痛，只听对面的人小声道:“吃过把题做了，听到没。”语气里有些嗔怪。

周子钰吃完橘子，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还真拿出书本开始学习。温芸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