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触感是什么样的?冰冷,黏腻,如同扑进了一片被冷冻的沼泽,生日礼物此时早就被抛之脑后,能够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后再见到已逝的亲人,格瑞丝再也难以保持那副麻木的模样。她虚空环抱着哥哥的灵魂,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天台的地面上。
刘哥的灵魂只能寄宿于钥匙串上的小熊,刚刚的影像不过是死神尝试模拟出来的成果。
“警察现在调查的结果怎么样?”金属小熊在格瑞丝的手上翻了个身。
“只能推测是熟人作案……”格瑞丝脱力般坐在原地,“房门没有被撬的痕迹,而我的房间好像也没有被进入的样子。”
“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唉,可惜我在死前已经被一闷棍敲晕了,要是能看到凶手是谁,这会儿就可以向警察报告了。”刘哥的声音从小熊中传来,“爸妈实在是没法沟通,不然也好说了……”
“为什么爸妈会没办法沟通?”格瑞丝皱了皱眉,“如果死者存在灵魂的话,没道理哥哥可以保持清醒,而爸妈失去意识了。”
阿帕基打断了她的问题:“死前怨念太重的话,灵魂会失去生前记忆,变成无法被回收也无法沟通的恶灵。刘哥也是借此猜测凶手应该和你们家的人都非常熟悉,甚至有可能是二老的至交好友一类的人。”
格瑞丝眨了眨眼,将小熊狠狠握在手中,片刻后她抬起头:“雷欧,你可以让我哥被人看到,对吗?”
“呃,是的,但我需要提前做准备。”让灵魂现身需要提前提申请,“而且一次最多只能有5分钟。”
“五分钟时间足够了。”格瑞丝长出一口气,“既然能够借用死者的力量,我们为什么不去试试最简单的排除法呢?”
黑发女孩站起身,她的眼睛悲伤的看向远方。
“爸妈足够亲密的朋友并没有那么多……那个人能够和平的进入房间,还知道我的行程和我的房间所在,就算是完全用排除法,也不会耗费太久的时间的。只是得让哥哥去扮鬼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凶手是否会被一个鬼魂吓到。”
金属小熊抖了抖身子:“如果看到前来复仇的鬼魂,就算是再穷凶极恶的家伙,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否会受到威胁。”
身处和平社会的杀人者总归是出于自己的私欲才会向同类提起屠刀,而当这人碰到可能会伤害自己的索命恶鬼,即使是心理素质超高的杀人者,也会感受到威胁才对。
“还真是个简单粗暴的办法。”阿帕基挠了挠头,这下不需要跑到案发现场进行调查了,虽然要跑腿但也方便了不少,“那你们先把可能的……先把你们父母交往比较密切,至少来过你们家的朋友列个名单出来吧。”
事情就这么推进了下去,然而截至目前的每一次试探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除了让警局收到了源源不断的报警电话,以及让附近每一个教堂的神职人员都变得忙碌了起来以外,名单上几乎所有的名字都被排除掉了。
没有人愿意去怀疑仅剩的亲人,但其他所有人都被排除掉了。
格瑞丝抚摸着写满名字的笔记本,捏了捏寄宿着哥哥灵魂的钥匙扣,拉住了阿帕基的手:“雷欧,我有些害怕……如果真的是舅舅杀死了爸妈的话,我该怎么去面对他们呢?”
“也不一定是老舅,万一是快递员呢?”刘哥干笑了两声。
阿帕基回握住女孩的手腕,认真道:“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格瑞丝,你想要放弃追查真相了吗?”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当夜,格瑞丝将阿帕基领回了家,作为监护人的舅舅和舅妈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欢迎这个和外甥女谈恋爱的男孩,不过来都来了,他们也并没有直接将人赶走。
用过晚餐,阿帕基躺在刘家客房的床上,摩挲着他的钥匙扣。他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分一秒的转动,到了深夜,他听到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格瑞丝端着一杯牛奶走进客房,她坐在阿帕基身边,亲吻了一下钥匙扣上小熊的额头。
灵魂离开寄存的物件,闪着冰冷的微光。
刘哥回头看了一眼二人,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握了握拳头,飘进了舅舅的卧室。
半夜见鬼的人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而这一次的惨叫更为剧烈,阿帕基和格瑞丝二人在巨大的噪音响起时就跑出了客房,映入眼帘的是冷光都变得灰暗的灵魂正在暴怒地掐着男人的脖子。
“天杀的,我爸妈对你还不够好吗!”刘哥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了起来,而被他掐着脖子的男人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似乎就快要死去了。
镰刀立即出现在手中,阿帕基迅速从地面弹了起来,刀锋掠过刘哥的脖颈,化为锁链将其拉回死神身边。
“清醒点!”阿帕基怒喝,“你要是真的杀了人,也会没法被回收的!”
“该死,该死!”刘哥的声音变得嘶哑,“他他妈的就是为了钱,我妈是他亲姐姐!”
安抚暴怒的灵魂并不是容易的事,而格瑞丝也同样情绪并不稳定。她不比自己的哥哥冷静多少,但总归仍是活人。
“只是让他在此偿命的话,也仍然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格瑞丝的眼眶发红,“除了让我家成为都市传说的原型以外,没有更大的意义……”
接下来的几日,灵魂一次又一次在格瑞丝的舅舅家作乱,神经终于彻底崩溃的男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警局,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他流着眼泪忏悔自己的罪行,但逝者已逝。仅剩的灵魂在彻底堕落之前被回收,阿帕基当着格瑞丝的面“表演”了死神的职责。
之后格瑞丝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把枪,在等待审判的过程中,她经常在练习射击。
这个国家已经废除了死刑,格瑞丝将书本塞回书架上面,表情变得冰冷又麻木。
阿帕基跟在她身边,将枪支藏进镰刀,尝试通过安检的检测。黑色沥青般的物质轻松地屏蔽了金属探测,它被顺利夹带进了地铁,甚至能够被带进法院。
法官的宣判缓慢又清晰,格瑞丝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被带上法庭中央的犯罪者。
抛开仇恨,抛开愤怒……格瑞丝告诉自己,“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冷静,然后射击——”
没有人能想到会有人将枪支带到庭审现场,也没有人会猜到受害者会在犯人已经被判处三个无期徒刑后发起攻击。
完成射击后格瑞丝站在原地几乎失去行动能力,周边所有人都变得混乱不堪,一片狼藉,她大口喘着粗气,低头看向地毯上蔓延开来的血迹。
……
阿帕基的实习,顺利完成了。
虽然任务目标的死亡时间比梦泡原型真正的死亡时间早了五年,但场景几乎是完全一致的,是以他并没有被扣掉太多分数,仍然取得了合格的成绩。
在宿舍敲键盘的时候,阿帕基总会想起录像中那双绝望的眼睛。
“格瑞丝·刘……”键盘的咔哒声推动着论文的进度,舍友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了阿帕基的思路,回头一看,正巧看到那名比他低一届,正在学生会发光发热的舍友抱着新生名单进了屋。
“阿帕基,你怎么提到了小刘的名字,你怎么认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