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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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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从竹”像一种轻微的痛症,她生病多年毫无医治之法,只好在阵痛袭来时忍受,把其当针灸、拔罐、清创、截肢或者随便什么。

所以接到电话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抱歉,但是您的母亲宋月长女士和她的家人目前下落不明……我们会尽力搜救。”

岸边戏水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了她腰以下的部分。她被离岸流迅速卷走,远离了安全的海滩。她惊恐地尖叫起来,但被无穷无尽的冷水吞没。

瞬间裹挟出十余米。

“天呐,这可真是……太痛心了。”行白轻声呢喃,然后啜泣,似乎要让电话那头的人能听出悲伤。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每一次跳动都是折磨。

现在那只手松开了。

她原以为会感到高兴的,确实很高兴,花费大力气才不笑出声。

但她现在只想如此,保持这种平静的外表,不让任何人窥见内心。周围的环境并不适合开怀大笑,通知失去亲人的坏消息,一个不幸的场合。

为自己的快乐感到愤怒,那种愤怒是如此真实,它源自于凶手竟然成功潜逃,不死不休的搏斗烟消云散。

怒在她心头燃烧,如同被剥夺了氧气的火焰,炽热而难以扑灭。她握紧拳头,直到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掌的肉里,但感觉不到疼痛。

又是急转,它不再是简单的怒火,而是一种更深刻的、带有绝望的烦躁。她意识到,这场追捕可能永远不会结束,正义可能永远不会得到伸张。

窒息,死了都在与她作对。

她深呼吸,将注意力转移到通话上,作为家属致以惋惜和理解。

太难受了,拙劣的表演。

难吃的变质食物。

白眼狼,来讨债的,假清高。

发呆,发疯,亲吻——

“别人受到挫折能挺直脊梁,你为什么不能?”

别人都活着,你为什么不能?

别人都死了,你为什么不能——

行白走到卫生间,拨弄两下才打开水龙头,忘记控制力度,水花四处弹射,手上,衣服,镜子——

消瘦陌生的脸,没注意何时长出的脂肪粒和痣。

以前也长这样吗?

她收缩颧小肌,镜子里的人也笑。人这一辈子会见到成千上万张脸,但只记得了其中某些,镜子橡皮泥一样捏出了他们无耻的形状。

此时慢慢笑出声,“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恨了整整八年!终于说出来了,哈哈!你这个卑鄙的无耻的人,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烂屎,不费吹灰之力毁掉我这低贱又不能反抗的人,很开心吧?你们赢了,我要你永远……”

她的手指过一张张熟悉的老脸,这些皮肉厚实的脸现在无比扭曲,混杂极度的愤怒和震惊,她嘴角咧得更甚,眼角挤出一滴泪。

她重重扇了镜子一巴掌,镜子回敬以震动,嗡嗡轻响。

舞台终于落幕,侧光熄灭又渐渐打亮,出演者走出最后一幕的惆怅,作为自己与观众欢快告别。观众鼓掌,畅享着主角们未来大展身手,名扬天下,家庭和睦,青史留名,后人怀念……

她却像幽灵徘徊到剧院十几年后翻新,和明明听不见的每个路人都说:“就这样结束了吧,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我想起身去厨房热一杯快要过期的牛奶,拉开窗帘看外面阳光灿烂,和朋友爱人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或者看一本写得虎头蛇尾的书,学到某些对赚钱没有帮助但是能消耗时间的趣味知识;或者打开电脑看无聊的人们争论那些人类灭绝之前都不会解决的社会问题……但我的意志被困在比厚金属板更坚硬的机械躯壳里,它始终听从于除我以外其他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编写的行动命令,像舞台剧角落里固定的道具按照剧本一动不动。

不。

不是的。

她们生来居住在孤独的星球上,而你是过路的游客。

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颗星球,当然,也可以继续住下去。一切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你和正常的星球之间隔着的模糊界限,比起其他居民都更容易跨越,只要你愿意佩戴一副厚重的近视矫正眼镜,就能看到正常人眼里脉络清晰的人际关系。

窗帘牢牢拉上,隔绝所有光源,一片漆黑中,摁灭屏幕,关掉手机,不接受任何消息骚扰,沉默地坐着,慢慢垂下头,脸埋在手里,紧贴膝盖,把脊背绷成一条贴近水平面、即将崩断的弧线。

她从天亮等到天黑,却没有出现宋远柠的身影,让今天更像梦境一场。

可如果不是梦,又算什么?

此后四十年,她再也没等到宋远柠来见一面。

枪击案,死亡。

第2天,她将宋远柠的存款给予宋月长。

第3天,她将爱人安葬。

第7天,她清走用来悼念的枯萎的花。

第10天,她接受伦恩和卡洛琳等人的拜访。

第30天,她搬家时翻出床底的遗书,有一行熟悉的字迹,“不要死”,和爱人的名字。

第二年,留下的物件依然完好。

第五年,有些丢失了,有些没有。

第十年,只会偶尔想起她。

第二十年,无意做了两份晚餐。

第四十年,最后一次亲吻墓碑。

她人生最后一年的冬天尤其寒冷,气温接近零下20度。但不是她经历过的最冷的冬天。

s市的中央广场附近有一片湖,湖面结了一层薄厚不一的冰,冰下深不见底的湖水比夜更漆黑。

一间咖啡馆,今天的值班员工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她注意到在窗边的位置坐了位奇怪的女士,点了杯温馨的热摩卡,从下午一点独自呆到现在,望着窗外结冰的湖面。

是在等孩子,或者孙辈吗?

她前去和交谈,询问是否需要借伞。那位女士把包送给了她。

流浪汉经过,她又拿着外套出去,打着哆嗦回来。

“没有厚外套,你之后怎么回去呢?”她想帮她打电话让家人来,但被拒绝了,只好自作主张,送了老人家一杯加棉花糖的热牛奶。

一直到六点半,天气预报说凌晨会有暴风雪,他们不打算开店到那时。

她犹豫着是否要告诉这位客人快打烊了。

一条流浪狗跑到湖面玩耍,半个身子掉进了冰窟窿。

看到那位客人又走出去,她极力劝阻道,“不用您去,狗会游泳。”

“有些狗不会。”

“那我找其他人救它,您的身子实在不适合,这天太冷了。”

拦着老人直到救援人员火速赶来,她才松了口气。

老人支付了救援费用,又联系了领养机构,亲自驾车将它送去。

“不用担心,它在那儿会受到好好照顾的。”老人笑着对她说。

一周后,她收到了感谢信,落款是本地的慈善基金会,并说会资助她完成学业。

她想起那位有些怪的老人,试图通过基金会联系她,却得知对方于不久前刚去世。

她带上一束花,在公墓里找到她的墓石,旁边紧邻着一块颇为沧桑的墓地。二者相依,幽居一隅,免于打扰。

对于她们来说,时光终于再次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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