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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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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竖耳,怅然若失。

他并没错过顾栖离去的声音。

“你还不肯原谅他?心里其实担心死了吧……”

玉儿出神。

小马挛缩小身子,碎发颤得乱蓬蓬,一晃失眠到天光。

玉儿守在床边,轻声细语: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那天的事,我想你已全明白。我必须也要谢谢你!九爷和你,都没跟三哥提及……”

“那些人会阻碍三哥他们吧?”

小马低吟。

“什么?”

“……司马慎嚣的人。”

“原来你指这个。不用慌,我们马上就走。”

“可是留下那些人,他们还会醒过来。”

“那时我们早走远。”

“……不,那些人会让三哥他们有危险。”

“不至于,他们醒来起码三天后。”

“……你绝对不想三哥有事,对不对?”

小马从被里探出了小手,指甲死死抠进玉儿的手背,教她狠辣辣地痛。

风后暖,雪后寒,北风尽情扇人耳刮子。

小旅店里却还要酽冷过室外。

因为,昏死的人,成了真正的死人。

载着“新娘”的花轿子,也借力狂风,飘到冥漠之都的总坛。

太山君圈地为王,在山岭环绕的盆地,筑建庞然的势力。

这里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军马难以大批量通行,难怪司马骜上次无功而返。

早前顾栖捡到冥漠之都送亲队令牌,已交予杨缮。

杨缮排在轿夫之首,不紧不慢掏出来,拿给守门人查看。

守门人仍然表露怀疑:

“你们——?”

杨缮处变不惊:

“哈哈哈,兄弟们去了这么久,只为寻来国色天香的妙人献给都君,回来脸都生了嘿。”

国色天香?那还不得先睹为快。

一水儿守门人油腻坏笑掀轿帘。

“新娘子”无处遁形,惊惧地躲闪。

红彤彤的眼角,泪珠盈睫,颤巍巍的唇缘,失声沁血。

果然是仙品。

“快去快去,你们几个这回肯定大受都君的恩赏。”

守门几人边放行边感慨自己没福分。

通往“幽冥地府”的路,阴森森,冷飕飕。

道路尽头甚至有座桥、有条河,对黄泉彼岸完美地复刻。

“新娘子”哀怨的啜泣,一时抑、一时扬,终究跌落忘川河。

到了桥旁的高台,大花轿不能再前行。

有人从轿厢揪出“新娘子”,蒙住“她”的眼、双手捆缚到背后,押她前往未知的殿宇。

室外到室内,冰火两重天。

顾栖被重重抛落地,身下热浪滚滚。

倒是不难受。

燥热的地表,高低缓解他通体的冰寒。

但顾栖苍白脸颊病气并不减。

日渐凋敝的躯体,冰冻三千尺,单这点温暖,焕不了生机。

他在地面拱来拱去,蹭掉覆眼黑布带,只见一片猖獗的赤红。

一间硕大的卧寝,天花高不可见,四角各一池铁水,熊熊烈火中,岩浆般翻涌。

活脱脱一幅炼狱的盛景。

阎浮堤。

既是太山君卧寝,也是他的练功场。

顾栖咂摸圈环境,蠕动到墙角。

之后一天一夜,他一直孤零零被关在这儿。

直到某一刻,外间忽然一波接一波山呼:

“冥漠之都,霸业鸿图!都君神武,千秋万古!”

太山君可算驾临了。

脚步声轰隆,像座大山在移动。

顾栖一瞬入戏,蘸两口吐沫往眼下抹串珍珠泪,瑟瑟缩缩地呜咽。

整座殿宇地动山摇,巨型影子铺天盖地。

太山君两腿粗如十根蟠龙柱,长度俨然盖过顾栖的身高。

邪功必然没白练,此人身体已发生异变,每踏出一步,大脚板都像能压死成百上千只小鬼。

“给——本——君——抬——头。”

声浪如飓风海啸。

顾栖慌张战栗,眼波脆弱地流转,被太山君呼出的气息吹得东倒西歪。

这位都君大人的下巴颏,他根本望不到。

“新娘子”夺魂摄魄的美貌,太山君甚是满意。

“你——很好——本君考虑——留——你——全——尸——”

高空坠下诡谲的回音,都君大人弯了腰,向顾栖显露出全貌。

相貌奇丑的巨人,五官大过常人几十倍,张嘴能生吞牛马。

说话时,他血盆大口的深处,一道金光灼灼闪耀。

顾栖惊声尖叫求饶命。

太山君拂袖,朔风扇出顾栖十丈远。

“呃……”

顾栖倒地不起,装晕装得天衣无缝。

太山君盘膝坐到殿中央,臂展横贯大殿。

四角铁水池中,四条钢链赫然升起,藤蔓似卷上他双臂。

热气肆虐,殿宇墙壁快熔化。

太山君就像金刚不坏之躯,不惧钢链滚烫,周身红光激涌,喉咙低沉混响,天灵盖冒出一丛丛浓烟。

顾栖眼睛悄咪咪裂缝。

这种练功方式——奇观呐。

不足一个时辰,太山君已入忘我之境,大殿天顶此刻也轻微异响。

兴许是狸猫上房翻瓦片,夜空中,几缕星芒漏进殿。

三更天,太山君收势,铁水热度已被他吸尽,死气沉沉失颜色。

殿宇晦暗,只有穹顶投下的天光,打亮顾栖的所在。

太山君无需挪动,仅凭一条钢链就扫顾栖到近前,两根手指再一碾,绑住顾栖的绳索也化为粉尘。

顾栖佯装转醒,捏着嗓子苦苦哀求:

“别、别杀我。”

“美人——看你为炉鼎香消玉殒——本君确有不舍——这样——借你卸阳后——本君便格外开恩——让你挑个舒服的死法。”

顾栖颓坐当场,面色万念俱灰般死白。

过没片刻,他又眉毛惊飞,奄奄扒住太山君大脚,颤如筛糠:

“都君,你、你你你身后的——是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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