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宋清霖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药给梁应涂上,之后又拿着冰袋给他冷敷消肿。
梁应被他紧张兮兮小题大做的肉麻劲儿搞得直起鸡皮疙瘩。
“好了,你要不要干脆给我找块布把脑袋包上啊?”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在药箱里不断挖宝的宋清霖,“就碰一下,跟蚊子叮似的早没事了,快别糟践药了。”
宋清霖不干,说:“受伤了涂上药好得快,你要嫌烦,那我给你举着冰袋。”
然后还真就抢过来,就这么走哪儿跟哪儿替他举着。
梁应像个伤病号一样,被宋清霖粘在身边一会儿看看脸肿没肿,一会儿问问疼不疼的,殷勤得十分到位。
就这么被他缠了一下午,等到晚上他去洗澡时,梁应憋了一白天的烟瘾也上来了。
他叼着烟,跑到露台关好门,点上火坐进藤椅,闭起眼睛彻底放松身体。
空调房里呆久了,吹吹晚风也惬意得很,梁应翘着二郎腿,任由松散的睡袍自由落体垂坠在两侧。
风吹到脸上,残余的药膏激出一点薄荷的清凉。
他想起白天宋清霖大惊小怪地管这叫“受伤”,其实这算什么伤呢,他真正频繁受伤的日子应该是十二岁进到宋家之后,那阵子宋清霖刚出事,对于他的身份定位清晰又明确——少爷全天候的随身保镖,为了日后更称职,他开始高强度接受各种格斗训练,教练是顶级的,一招一式都很扎实,一节课下来弄得遍体鳞伤是家常便饭,每日不间断的课程安排,常常让他连简单处理下的力气都没有,想想那时候真是辛苦……
梁应随手弹了下烟灰,脸上却不自觉地浮起一阵傻乐。
那种日子过了不知道多少了,结果这小子还当自己是娇养的公子哥儿呢,挨一下打就恨不得唧唧歪歪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不过这种有人呵护的感觉也不赖就是了。
受委屈、受伤……这些曾经被他尘封进心底的感受,如今被宋清霖挖掘而出并小心抚慰着。
他合着双眼,慢慢体会这一份奇妙的心情。
“又抽烟?”
梁应被宋清霖这一嗓子召回现实,连忙摁灭手上的烟头,手忙脚乱地挥动胳膊驱散周边的空气,“啊……闲着无聊呗,”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在外边多吹一会儿再进去,身上就没烟味了。”
“别动,”宋清霖站到他身后,把他按回椅子里,让他仰着脑袋靠在自己肚子上,“这药一天得上三遍呢,我刚在屋里找一圈没看见你人,一猜你就又猫起来制造雾霾了。”
宋清霖拿着棉签蘸上药膏,仔仔细细地涂到梁应脸上。
“唔——”梁应笑着轻挣了下,“你这涂得面积也太大了,都快进我嘴里了。”
“哪有?”他修长的手指蹭了蹭他嘴角,“肯定是你乱动,净瞎说。”
梁应仰头靠在他身上,虽然隔着藤椅,但这个姿势暧昧得几乎就像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一样。
“差不多行了啊,”梁应看着眼前的腹肌有点脸热,半开玩笑地说,“这待遇规格也太高了,留着等我给你挡子弹那天再享受吧。”
宋清霖低下头圈住梁应,把呼吸的温度送到他面上,温柔地跟他碰碰鼻尖,“真的吗,梁哥?哪怕替我挡子弹都愿意?”
他动情地同他对视,一双明眸盛满怜惜与眷顾,胜过天上繁星。
“嗯,”梁应眨了下眼睛,回答得没有半分迟疑,从为他心动的那一刻起,就算不欠宋家债,也能心甘情愿的替他做任何事,只是不把这份爱意说出口是自己最后的尊严,“职责所——”
末尾的那个“在”字,被宋清霖用热吻吞噬进口中。
第一次清醒着缠绵深吻,梁应一开始紧绷着四肢,随着彼此交换的呼吸,宋清霖身上散发的淡淡沐浴露清香,引得梁应逐渐沉溺,一定是缺氧造成的意识不清,他居然不由自主地抬手揽住了宋清霖的脖子……
“肺活量不错啊,梁哥。”宋清霖笑着又啄了下嘴角,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就是烟味有点苦,早说了不许抽烟,亲起来甜甜的多好。”
梁应笑骂了句“去你的”。
宋清霖舔舔嘴唇,意犹未尽道:“对我真就那么公事公办?要是我没有宋家继承人这个名头,你也会随之消失不见吗?”
梁应压下自己狂跳的心脏,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私下……我还是你教练,对啊,你都多长时间没去武馆了?偶尔还是得练练,不然该退步了。”
宋清霖跟在他身后,成心曲解他的意思,“师父和徒弟吗?哦,那倒也般配。”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前面那人脊背一僵。
口是心非吗?有意思,他倒想见识见识一个人究竟可以嘴硬多久。
虽说宋清霖未见得是什么情场老手,但对上感情史一片空白的梁应,他也算优势占尽。自然的,他以为随着这个吻,他们之间的感情该步步深入才对。
然而他太高估了自己,或许又太低估了梁应。
打从露台上有过一次亲吻后,宋清霖念念不忘地想要再回味一遍那种狂野又缱绻的温情,可惜梁应的伤转天便好了个利索,涂药这招不灵验了,眼下急需开拓创新。
此后的两个礼拜,宋清霖都在契而不舍地研究着新项目,只是梁应的防御系统也随之升级,每每他以为自己能够得手之际,梁应总是先他一步抽身而退,这让他懊恼至极。
这天,两人对坐在餐桌边正吃晚餐。
宋清霖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夹着菜,梁应就坐在离他一臂的距离内,可他却没有一次近水楼台地成功过,怎么想怎么郁闷。
“汤还合口味吗?新学的汤谱,不知道好不好。”梁应自己喝着是挺好,就是看宋清霖食欲不欢的样子,担心他不喜欢。
“好喝,”他尝都没尝就开始夸,随之配合着端起碗一气儿干掉大半,“梁哥你这手艺没的说。”
“是吗,那你多吃点。”
“嗯。”宋清霖应声拿起汤勺,盛了一勺进自己碗里,看梁应汤碗也空了,又特意挑上几块莲藕准备给他也添一勺。
梁应偏头去拿纸巾,转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宋清霖俯着身子朝自己靠过来,于是下意识地把头往后一闪。
这个明显的躲避动作,让宋清霖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给你盛汤你躲什么!”他咬着牙,声线隐隐含着怒意,“你以为我要干嘛?要亲你?我是有瘟疫还是怎么地,让你这么嫌弃?”
宋清霖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他们睡过了也亲过了,但是主导这一切的只能是梁应,他觉得自己被逗弄得像是马戏团里的猴子,梁应高兴时就放点饵料耍一耍,不高兴的日子任他怎么表现都绝不肯施舍半点。
还他妈说喜欢自己,他梁应算什么东西,也敢吊他的胃口?
宋清霖脸色一变,“当”地一声把汤勺扔回砂锅里,整洁的桌布上顿时洒满了汤汤水水。
“清霖——”梁应想拦住他,结果被撞了一趔趄。
没办法,他只好起身收拾桌上的残局。
好好的饭吃成这样,一会儿还是去跟他解释解释吧,梁应想。
其实,他怎么会排斥宋清霖的亲密接触呢,次次要躲只不过是为了防止自己越陷越深罢了,他能感到宋清霖在逐渐侵蚀他的领地,如果继续放纵下去,拥抱、接吻……再然后呢?他不敢妄图奢求什么,他明白这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事,他担心自己索求更多会变成难以辨识的模样,也害怕一朝沉沦后只会收到宋清霖轻贱的目光。
所以保持距离就好,偶尔靠着偷来的一点甜蜜,在心里过过瘾就好。
收掉桌上没动多少的饭菜,换上干净的桌布,梁应又预热了烤箱,晚饭宋清霖只顾发火,过会儿说不定还得饿,烤点蛋挞吧,再配一杯牛奶,也够了。
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突然听见宋清霖叫他。
“换衣服跟我开车出去一趟。”
“好,我马上。”
梁应收拾完,拿上车钥匙,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问他,“去哪儿啊?”
“金朝。”宋清霖也不等他,推门就往外走。
再一次听到这酒吧的名字,梁应条件反射地愣了一下,有可能的话,他真想一辈子都绕开这地方走。
宋清霖催他,“走啊,磨磨唧唧干嘛呢!”
梁应苦笑着跟上来,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这样,去哪儿不去哪儿也由不得自己,最多是祈祷下今天碰面的别跟上回是同一拨人,这样他还能少点尴尬。
在酒吧门口一下车,宋清霖就清晰地发觉到梁应的局促不安。
很好,这说明梁应还没健忘到不认账的程度,他就是要提醒梁应,别忘了他们两个的“深刻关系”。
捕捉到这种微妙变化,他恶质地笑了下,“进来啊梁哥,今天见的都是老朋友,紧张什么。”
迎接他们的依旧是周裕阳。
“来啦,”周裕阳搓着手殷勤地凑上去,自从出了艾米那个事后,他好几次想请客赔罪,奈何宋大少爷老不接他的茬,今儿他也是试探性地一问,没想到居然请动了,“晚上咱们都尽兴啊,没有外人,都知根知底的。”
他探究的视线在梁应跟宋清霖之间打了个转儿,讪讪地笑道:“那什么梁哥,上次对不住哈,回头我就整改了,没那乌七八糟的人了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