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略带暖意的阳光透过树梢落在水井上。
江明玉将早上用的碗勺清洗干净，倒扣在木盆里。
“阿姐！阿姐！”江禾苗的声音从巷子传过来，不一会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巷子探进院子，“阿姐，外面来了好多客人~”
“来了。”
晌午饭时间刚过去没一会，在附近酒楼用餐的人纷纷听说这有一家口感独特的甜水摊。
“我家少爷要八杯仙草冰粉，必须用雅致的竹杯装着，等会送来醉仙楼天字号包间。”一个小厮装扮的男子吩咐完，留下铜钱转身就走。
“这么近，他们为什么要多花八文钱买竹杯？”江林有些不理解。
林大锤笑了笑道：“有钱人不会在乎这些，送去醉仙楼反而方便咱们打个广告。”
江明玉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如果竹杯再雕刻精致一点价格提上来，就能专门卖给这些有钱的公子小姐，毕竟一个竹杯一文钱或是十文钱对他们来说没区别，包装好看些他们吃着心情更舒畅。
等往后西瓜，南瓜成熟，还能做出五颜六色的冰粉，不仅能拿捏住他们的味觉，还能拿捏住他们的视觉。
“林姐姐说得对。”
等最后一位客人走后，仙草冰粉又卖出七八十碗，今天带出来的量已经卖出去一半多。
“这附近有两三个书院，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书院散学的时间。”林大锤帮忙将桌上的空碗收拾起来，“这八杯等会我送过去吧，我对醉仙楼熟一些。”
她和醉仙楼掌柜是熟识，想来在酒楼吆喝两声卖冰粉掌柜也不会说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江树将湖边扯下的柳条揉韧，等妹妹把八杯冰粉打好后，两两捆在一起。
外出送货的两人很快就回来，两张脸上都带着喜悦。
“小玉再装十六杯，还有客人想要。”江树上翘的嘴角努力了几次都压不下来。
“醉仙楼的莫掌柜也要了一杯，晌午那会来吃饭的客人都管他点仙草冰粉。”林大锤嘿嘿笑了一声。
听到消息的人只知道这条街有好喝的仙草冰粉，却不知是在哪里卖。
江明玉听到消息，双眼亮晶晶的，心里万分感谢早上的食客。
“我这就给你们装上，杨掌柜那杯就说是我请了。”她迅速将十六杯仙草冰粉装好。
十六杯太多，为了一次全送过去，江树把他们装进木盆里端过去。
邵春华看见江树的举动，立马有了主意，她端来一个干净木盆往里面摆放了二十几个竹杯。
“娘端上这些去书院门口瞧瞧。”
江明玉快速将二十几个竹杯装满，卖给学生的她特意将小料摆放整齐，让冰粉看上去更雅致。
“我陪娘一起去。”江林放下手中抹布，也端来一个木盆。
-醉仙楼-
江树把端来的竹杯，一一分发给有预定的客人。
那些拿到冰粉的客人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不论身边的朋友怎么催促都舍不得放下竹杯。
“林兄，你倒是快说啊，这甜水味道如何？”一位拍打着纸扇的公子，满脸焦急地催促喝甜水的好友。
“真是妙不可言，我还从未喝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于是，江树刚数好钱就又收到四五个客人的嘱托。
林大锤端着竹杯走到莫掌柜面前，将竹杯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莫叔，这是江姑娘请你的，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说这话作甚，你们也给我引来不少客人。”莫掌柜打量了一眼竹杯，竹杯最上面是三颗珍珠似的圆子，水灵灵的格外惹眼，其他红豆和绿豆就略显得普通。
“莫叔，你快尝尝看，这底下另有玄机。”林大锤一脸期待地看向莫掌柜。
莫掌柜接过店小二递来的一个空碗，将冰粉倒出来，入眼就是黑亮亮的仙草冻和透亮的冰粉。
莫掌柜无视蜜豆，先是舀起木薯圆子送进嘴里，“这是何物？咬起来有劲头，就是不够甜。”
林大锤解释道：“这个是木薯圆子，您搭配蜜豆吃看看。”
小玉和她解释过，木薯圆子的甜度一般，因为有些人不爱吃太甜，如果觉得不够甜可以搭配蜜豆和糖水一起吃，那样口感会更有层次。
“绵绵沙沙的蜜豆配上嚼劲十足的木薯圆子，这小姑娘是怎么想出来的搭配，真是奇才。”莫掌柜赞叹道，末了又问道：“就是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小姑娘吗？”
“是她。”
“这一杯价钱几何？”莫掌柜好奇地问道。
林大锤道：“在摊子吃不加这些小料三文钱一碗，加小料四文钱一碗，用竹杯打包五文钱一杯。”
“这能赚多少？”莫掌柜大惊，这么便宜，有什么赚头？
林大锤想了想道：“小玉说薄利多销。”
“薄利多销？真是个奇才！我等会跟你去一趟。”莫掌柜心里有了决定，他笑呵呵对这林大锤说道。
自己这家酒楼是祖上传下来的，到他手里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就连那三年前刚开的仙味楼生意都快赶上自己，说不定他可以借此机会重振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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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跟着邵春华来到最大的一家书院门口，一眼就被面前紧闭的高大双木门震惊住，本以为平安堂的门面已经很华丽，没想到书院更甚。
邵春华端着木盆有点拘谨，书院门口摆的都是一些卖书画和笔墨纸砚的文雅之物，只有她和江林端着木盆，显得格格不入。
“娘，我们就站在这里吧。”江林找了一个摊位之间的小缝站好，心里默念着阿姐教他的话，书院过一会就要散学了，他一定要把两木盆冰粉卖出去再回去。
三声钟响过后，书院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群身穿白色锦衣的少年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上好的砚台，快来瞧瞧。”
“新到的宣纸，这纸状元用过都说好！”
“买我的笔，用我的笔离三元及第更进一步。”
身边摊位的开始热闹起来，每个摊主都全力吆喝介绍着自己摊位的东西。
江林清了清嗓子大喊道：“往来云上人，唯爱杯中酿，仙草仙山取，冰粉竹中盛。”
这一句诗词在一众叫卖声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很快就吸引住书生们的注意。
“这小小孩童哪得来这么好的诗？”领头的书生听到这句诗，拍打着手中的扇子，摇头晃脑地听着江林念诗。
“别人买什么东西一听便知，他这一首诗叫人难以看透。”另一位书生好奇朝江林看去。
只见那两人手上端着木盆，木盆里面还装着一个个竹杯，远远看去，还真看不清竹杯装的是什么。
“走，过去看看不就清楚。”领头的书生展开纸扇，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朝江林走去。
“小兄弟，你这卖的是什么东西，可与你念得诗有关联？”一群人在江林母子俩身前停住脚步。
江林定心，声音沉稳有力道：“我这卖得是仙草冰粉甜水，诗是我阿姐为这甜水作的。”
众书生对仙草冰粉不怎么感兴趣，提起作诗的人倒有几分兴致，“你阿姐还会作诗？”
“是，这仙草冰粉甜水也是我阿姐制作的。”
江林说着，回身把木盆抵在墙上，将一个放着勺子的空碗搭在竹杯上方，将竹杯里的冰粉倒进碗里。
白瓷碗里的冰粉让一众书生瞬间忘记那首诗，他们的注意力全跑到碗里。
“这晶莹剔透的东西是何物，我怎么从未见过？”领头的书生发出称奇的声音。
他叫钱生钱，是城内钱庄的大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唯独这个叫仙草冰粉的东西，别说吃，就是见也没见过。
“这仙草冰粉是吃食？怎么像女子饰品一样？”其他书生也充满好奇。
“是吃食，大哥哥们可以尝尝看，不好吃不收钱。”江林笑眯眯道。
钱生钱伸出手刚想舀，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手问道：“这仙草冰粉一杯价钱几何？”
他在家常听父亲说，外面有各种骗钱之术，可得小心着点。
江林歪了歪头不解道，“一竹杯五文钱。”
钱生钱有点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玩意只要五文钱？
“那我就替大家试试味道。”他余光瞥见身旁的人有些蠢蠢欲动。
“这么便宜，该不会很难吃吧，小兄弟不好吃钱少爷可不会掏钱。”钱生钱身边的书生嬉笑道，谁不知道钱大少爷家里虽然有钱，但却抠的不行，一块砚台磨得快见底也不愿意换。
“不好吃不收钱。”江林点头保证。
钱生钱试探性尝了一口冰粉，他的眉毛皱得老高，随机又舀了一大勺冰粉。
“钱兄，这仙草冰粉味道如何？”身旁的人问道。
钱生钱没有回答，又舀了一大勺仙草冻，接着是木薯圆子，他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江林看见他的表情有点不安，不应该啊，早上没有一个客人不喜欢冰粉。
“妙哉，妙哉！”钱生钱放下勺子，展开手中的纸扇，“几口下肚，一天的烦闷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兄弟，这碗的钱我一起付了，再给我来一碗。”
“我也要一碗。”
“我也要。”
“...”
江林松了一口气，将木盆抵在墙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身边其他摊贩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这小子卖什么稀奇吃食，竟如此好卖。
刚出书院的书生们见到这一幕，连忙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了解事情之后也纷纷想来一杯。
“不好意思，我这没有了，大家可以到平安堂门口吃，我阿姐的摊子就设在那里。”
江林说完，带着一众晚来没买着的书生往平安堂走去，远远就看见自家摊子前站了一群人，其中还有一个长得好像醉仙楼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