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盛宴，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战场。在这种两方代表都开始针锋相对的情况下，各方势力主迅速战队，生怕波及自己，急忙选择队伍寻求庇护。

祂们这些势力主，大多都在化神期和合体期；而像白城和鸿泽城这样的大势力，养着的合体期足足有二十好几，按理说碾压其他势力完全就是轻而易举。

只是当初娘娘只顾谋划，没有统一的决心。如今让鸿泽城壮大起来了，倒是统一路上有了绊脚石。

凌安怀看向已在封琚月神后的陆吾，斜眼打量被桃霁岚和西凰扣下的顾修，以及身旁一直背对李摩诃的忽阑子。

“阿阑，”凌安怀搭上忽阑子肩膀，“你没必要留在这里，回去吧。封琚月会保你……”

“凌安怀，我像是那种害了朋友就不管不顾撒腿跑路的人吗？”忽阑子攥着拳头，说话地声音都在发抖。

她在纠结，在犹豫。在最终，她选择了凌安怀，选择信任，跟随到底。

凌安怀嘴角不易察觉地微笑，随后她看向封琚月。看向她时，永远无法露出一板一眼的样子，便是用一张无尽哀伤的脸，说道：“开战吧，封琚月。下一次见面，我就会杀了你。”

封琚月闻言，默不作声，只是挥出饮月剑，剑尖压在不躲不闪的凌安怀的锁骨中间，凌然道：“魔祸当除……以我……以我剑名，替天行道。”

在上界，魔修也是自由的。

但对封琚月，来说，这个魔修绝对不可以是凌安怀。

盛宴尽散，满地狼藉。

各方势力已经做出选择，地图上的势力图分布又要重新规划。

这事太过重磅，就连远在麓的苏青禾都收到了消息。预感不妙的苏青禾觉得一定会有战争发生，便计划寻找机会，返回九州。

新月勾起夜幕，名为夜晚的幕布镶嵌着闪烁的碎钻覆盖天穹。深夜的风格外冷冽，穿梭天地之间，卷起人的衣摆。

凌安怀应约，出现在白日盛宴举办的地方。

此地还有大量残余的垃圾没有处理，一张尚还保存完好的长桌，便是唯一可以坐下稍歇的地点。

而长桌上，已有人等候多时。

封琚月正在逗弄波斯，它经过滋养和突破现在已有辟谷实力。倒也是靠天材地宝堆了个修为出来。

凌安怀走来，见到波斯便眉头舒展。挨着封琚月坐下后，接过波斯，抱在怀里逗弄。

“你在瞒着我忙什么？”封琚月开门见山，也不叙旧，也不铺垫，直捣黄龙。

凌安怀没有逃避话题的打算，但也绝对不会明说：“忙着发动战争，搅起混乱，让天下苍生不太平。”

“实际上呢？”

“为了你。”

“荒唐。”

两人对话像是拌嘴，但紧靠的背影却又那么亲密无间。这个世界的命运在她们嘴里谈起，显得云淡风轻。

凌安怀轻笑两声，摇了摇头：“没有开玩笑。阿月，我没开玩笑。”

封琚月对视上凌安怀那双平静的眼睛，情不自禁抬手，手指指肚轻轻压在凌安怀嘴唇上，触感如同刚出水的豆腐，嫩滑弹软。

凌安怀垂眼，眼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月光的痕迹。她的眼睛很紧张，扑闪了几下，随后悄悄抬起眼皮，紧张看向封琚月的眼睛。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包罗容纳了整个星空的闪闪发亮的眼睛，此刻正凝视着自己，凝视自己因为紧张而颤抖只敢轻喘呼吸的嘴唇。

因为眼睛，因为呼吸，因为嘴唇。凌安怀不敢动弹，只敢用她急促又微弱的小心的呼吸，去蹭，去碰封琚月的手指。

仅仅只有触碰与呼吸交错，也能让人有全身酥麻的感觉。

现在可以暂时摒弃所有事情，暂时享受片刻的约会吗？

封琚月不知道。但她履行了。她将波斯抱起，放到身后，随后扑上去紧紧拥住凌安怀。

如此让人怀念的拥抱，味道，力道，脑袋蹭在自己的脖颈上时的瘙痒，都如此让人怀念。

怀念到，凌安怀眼尾发红，情不自禁便是掉下两滴眼泪。

她回抱封琚月，同样用力，紧紧的，要把封琚月揉入身体里那般，用了全力，像抱住全世界那样不肯撒手，不肯放手，生怕被任何目光惦记，觊觎，于是那双眼睛，也生怒。

两人的拥抱都用尽了力气，仿佛要跨越时空，永远恒定在拥抱的这一刻。因为这一刻，她们能够拥有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脏，听到从胸膛中鼓动出来的告白。

这个频率，是她们背后永久痴缠纠葛的命运线条。

直到波斯伸懒腰时发出一声长啸，两人才依依不舍，从对方怀抱中分别。

波斯跳到封琚月腿上，转了个圈，仰头看向凌安怀。

它有印象，是之前和封琚月在一起的。

可是现在这个人，看起来好恐怖，身体被不明存在充塞，却与灵魂和平共处。

波斯害怕得蜷缩尾巴，想要躲起来，或者寻求封琚月庇护，于是仰头，看到了封琚月眼里无限的依恋。

啊，封琚月，对这个人类，这个白头发的人类，怀有爱意。

凌安怀察觉到了波斯的恐惧，她略微低头，俯视波斯的眼神不再带有过去的欣喜和喜爱，如今的眼神，冰冷，无情，只是在看一坨会动的肉块。

“你给它补了不少，突破金丹，就可以化形成人了。”凌安怀想要再摸一下波斯，波斯却朝着凌安怀哈气，抬爪在凌安怀手背上留下无伤大雅的抓痕。

“坏猫。”封琚月皱眉，将波斯放下，托起凌安怀的手，颇为心疼的揉抚。

波斯在桌子下急得团团转，希望封琚月不要被凌安怀给骗了。

“阿月，明天我就会发动版图吞噬的战争，我会绕过鸿泽城，优先从鸿泽城后方的赵东那里发起进攻，让秦婠以配合，前后夹击。”

封琚月手一顿，愁绪压在眉毛上，说话都带着苦涩：“一定要做到这样吗。”

凌安怀点头：“我需要混乱与动荡，才能唤醒存在于上古的意识。”

“那我一定会阻止你的，不管你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想草菅人命……”封琚月握住凌安怀的手，用尽了全力，“我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哪怕是你，我也……”

“所以下次见面，就下死手吧，封琚月。”

凌安怀微微一笑，替附近有说出后半句她要说的话。

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好端端的，怎么事情就走到了这一步。

凉风卷起地上的沙土，卷起封琚月与凌安怀的悲凉，顺着高扬的风飘到上空，再无处可去的散落。

凌安怀捧起封琚月的脸，拇指擦去封琚月眼角的泪，额头轻点额头，轻声道：“阿月，做你自己就好。你要贯彻你内心的正义，你要贯彻你的人生到最后。”

“哪怕你的敌人是我，也不要违背你自己。”

封琚月的眼睛颤了颤，眼泪又掉下来，泪珠砸在凌安怀手背，烫得她缩回了手。

然而封琚月不肯給凌安怀退缩的机会，抓住那只手，把凌安怀拉到面前——她将手，覆上惊慌失措的唇，随后，嘴唇压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们好似在亲吻。

也如此代替了亲吻。

到头来也没能得到一个吻。

二人只能匆匆别过，一步三回头。

分别可以御剑，分别可以踏空，却偏要脚踏实地，走一步，回个头，去将对方驻足的身影，离别的背影，回头的瞬间烙印在脑海里。刻在心里。

回到鸿泽城的封琚月撇去那般温情姿态，冷漠指挥部署，告知东巽凌安怀下一步地动向是什么。

而凌安怀，回到浮空岛，唤来涂丹，桃霁岚，秦婠以和西凰。

“涂丹带人和秦婉仪夹击鸿泽城后方，尽量制造最大伤亡，能攻下来最好，攻不下来就打拖延战吸引注意力。”

“西凰，到时候把尘天生投放到鸿泽城主城，你们二人吸引城中主力注意，我和桃霁岚去偷陆吾。”

是的，凌安怀欺骗了封琚月。

为达目的，哪怕封琚月她也要欺骗。她已经等不及了。如果按照原书凌安怀留下的那些线索，她距离回家很近了。

为此她要利用一切。哪怕封琚月，哪怕自己。

隐隐陷入癫狂感的凌安怀，让桃霁岚也跟着露出笑容。她正是倾慕于这一刻的凌安怀，才心甘情愿又舍弃自由，成为走狗。

让一切都陷入混沌，为了目的可以消灭破坏利用一切！她追求崇拜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完全的自由。她庆幸，自己找到了真正的自由。而这个证明，来自凌安怀。

“那我呢，”尤凊靠着柱子，看着这个取代娘娘成为新的娘娘的凌安怀，“凌安怀，娘娘有告诉你，我该做什么吗？”

凌安怀抬起身子，也只有在浮空岛，在白城时，她会戴上那象征她身份权位，同时象征痛苦与束缚的黑色荆棘王冠。

“当然，你必不可少。待我们把陆吾抓回来时，关键就到你了。”

没有感情的声音，就连内心也一片空洞。尤凊现在听不到凌安怀心声了。因为凌安怀境界已是突破到了化神期。

吃掉娘娘后便暴涨到了化神中期，纯灵体果然潜力无限。

商讨结束后，凌安怀回到了浮空岛上，曾经的娘娘的房间。

那是按照凡间的凌安怀过去寝室装潢的，但这样的屋子，只会让现在的凌安怀感到愤怒和深深地无力。

“你还在吧，还在我身体里吧。”

“我已经化神了，我可以把你分裂出来了。”

“不，我不会杀她！她好歹是——”

“够了！现在身体的主人是我！”

“你管我是谁！我就是凌安怀！我是凌安怀凌安怀凌安怀凌安怀！”

桃霁岚守在门口，听着那日过后，每晚都会上演的凌安怀的自问自答。

这种癫狂的状态，凌安怀到底还能持续多久，保持多久呢？啊不对，反了。

是凌安怀清醒的状态，到底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