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这算——邀请你去约会?”
朋友饶有兴致地看我翻翻找找,语气饱含吃瓜的兴奋:“《Love never dies》……够细心的呀,还记得你的手机铃声?”
“首先,我们现在还没有谈恋爱。”我抬起头跟她晃了晃手指,声音却忍不住带了笑,“其次,是因为我跟他聊过这个,原本就在打算要不要收张票去看…不然他怎么确定我明晚有空?”
朋友思索了一下:“……可是这么看来他好像更用心了。”
“再说,谁规定非要确定关系才算约会?”她嘿嘿一笑,“现在不是——约着约着不就是了么?”
“反正现在还不是。”我随口回她,“把那个盒子丢给我——对就是那个。”
“放符咒的盒子?”她依言扔了过来,好奇看我打开仔细挑拣,“怎么,你们俩见面还是不安全?”
“应该是安全的,问过师姐了。”我挑了几张黄符,回想起方应看那对袖珍的小枪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多拿。按理来说,这么多buff加起来,出事的概率小得跟中头彩差不多:“应该……没什么事。”
“你不然还是多带几张以防万一。”朋友提议道。我低头挑拣的功夫,她语气中便再次带了吃瓜的兴奋:“而且……要是真谈了能不能拍张正脸照瞧瞧?上次侧脸都那么帅了,我真想看看这大总裁平常究竟有多帅。”
“没问题,”我严肃地比了个ok,“今晚就拍一张。”
“?Who knows when love begins?……”
熟悉的铃声又响了起来。一会儿就能亲耳听到这首歌了,前几天加班加点把活干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我难掩雀跃地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咦……”
“——追命师兄?”
“……”
“……对……”
“……”
“……”
“……好。”
电话讲了许久。我放下手机就呆站在原地,朋友抬头见我一脸怔愣,凑过来晃了晃手:“怎么了?”
“……没什么。”
我回过神来,沉默半晌又把盒子拿了起来:“只是突然觉得应该多装几张……师姐给的那东西在哪儿来着,我也得带上。”
周末的傍晚总是热闹,路上行人都来去匆匆。我挎着鼓鼓囊囊的小包汇入人群,脑中还是刚才追命师兄在电话里所说的事。
「
“小师妹好久不见呐!”
追命爽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之前拜托的那件事儿,师兄帮你查过了。”
」
之前在三清山上,我对方应看说‘回头帮你查查’并不是虚言。当时他比划出的委托价格,怎么想都不对劲,更别说是好几年前的物价。而追命师兄人缘一向很好,自在门中就数他门道最多,我第二天就拜托他帮我问问这件事。虽按方应看的说法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交易,但多多少少,总应该有些蛛丝马迹。
追命师兄满口答应。他前些日子也忙得各地跑,最近终于得了空闲——
「
“小师妹,你确定给我的信息没错?”听筒里传来对面敲击键盘的声响,“协会内部系统里完全没见到这个名字。唯一一次出现就是两个月前,三清山,指定你的那次委托。”
“而八九年前——你说的那段时间,不仅没有姓方的委托,金额相近的交易也完全没有。”
“听你意思,他当时去的是什么集会活动?但那几年举办的道家仪式也都查了,所有来访名单里——”
“都没有。”
」
我不可避免地想到当初师父的未尽之语。
‘他身上的鬼太过离奇,你确定他没有撒谎?’
「
“……有些客户喜欢私下联系,这倒也正常。但能在整个系统上不留一丝痕迹……小师妹,这可就不是什么集团董事能做到的了。”
」
……
只要有一点小小的怀疑,它就会在心里疯狂生长。彭尖引我进了宽敞的剧院包厢,方应看坐在窗边,闻声做了个请的姿势:“再有十分钟开场,还以为你反悔不来了。”
“……有点事,耽搁了一点时间。”
方应看睨我脸色:“怎么了?”
我望向他还没开口,方应看又道:“有话要问我?”
虽然心里满是疑问,我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要是哪天破产了就去摆摊读心算命吧,绝对准。”
他笑道:“比你们还准么?”
我下意识就想回嘴,深吸一口气才没接他的茬,开门见山道:“你之前说,家里长辈曾带你去看过身上的鬼,付了很多钱。那‘地方’具体是哪里,方便告诉我吗?”
方应看一愣,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开口:“……原来如此。”
“是十年前那场罗天大醮。”他没绕弯子,“但究竟是哪位道长,我确实不记得。那回似乎出了点意外,出事之后我们很快就走了。很久之后听家里人谈起,我才得知那个价格。”
这回轮到我愣住。十年前的罗天大醮,出意外?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而且——
“那时候我也在啊。”我一下子坐直身子,“但好像没见到你?”
方应看轻轻敲了几下座椅扶手:“你要是在那时见过我,才不正常。”
“……啊?”
“家中长辈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我之前就与你说过,是吧?即使之后的事实证明专业对口确实有效,他们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找过道士或者和尚。”
方应看有些无奈,“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家里怕以后影响我,也怕自家名声受到波及,就把这些痕迹彻彻底底地抹掉了。”
“在我接手公司之后,枪剑已经能够稳定出现,基本不再需要他人帮忙。像茶室那种地方的鬼,大多都是彭尖找人处理的。开封那次是特例……正中午,枪剑也蔫了,只好找人来。”
我忍不住开口:“那你之前在三清山用真名发委托……家里同意?”
“不同意又怎样?”方应看语气很是平淡,“我行事风格一向与他们的观念相悖,当初我要做生意时,他们也不同意。但如今我做得更好,他们无话可说。”
“你是不是帮我查那件事了?”他直直望向我,“当时本以为你只是随口一提,就没有解释这些……多谢你。若要严格的说,刚刚那些不过是我一面之词。但我不会对你说谎。”方应看笑看向我,“你相信我吗?”
“……”
他的眉长得本就好看,笑起来更显俊逸,虽是问句,语气却胸有成竹,仿佛很是笃定我不会拒绝他。他目光实在热烈,我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睫撇开视线:“如果不相信你,我今晚就不会来……但还要看你的表现。”
他笑道:“那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我咳了一声:“勉勉强强吧。”
离开始只剩一点时间,从包厢望出去,剧院种种尽收眼底。我这才有功夫四处望了望:“我还是第一次坐包厢呢,好安静。”
“为了这个五号包厢,我今晚把这一层都包下来了。”
“……你是魅影吗?”
也好,这下捉起鬼来都不会吵到隔壁……我正胡思乱想,方应看又问:“你十年前也去过罗天大醮,‘故人重逢’指的会不会是那一次?”
“面都没见到也能算故人?不能吧。”我诧异道。他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故人是我?“对了,你的枪剑怎么样了?”
方应看手心一翻:“还是这个样子……嗯?好像比昨天大了一点儿。”
“……我还是先在门上贴几张吧以防万一。”
“你包里还带了不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站起身正准备摸出符咒,周围灯光忽然全部暗了下来。
剧院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只余安全通道的一点微光。人声也骤然小了下来,窃窃私语渐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片黑暗的舞台。等我再次回到丝绒座椅上,两侧屏幕已经亮起。
《Love never dies》——
剧目要开始了。
指挥棒划出轻巧的弧度,第一首曲子的前奏响起,照亮了一方小小的琴台。我坐在黑暗之中注视着灯光下正勾画乐谱的魅影,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部音乐剧褒贬不一的众多评价:“……延续已成辉煌的过去,是好事吗?很多人说这部真爱不死是狗尾续貂,集狗血之大成;还有人觉得韦伯就不应该写第二部,歌剧魅影已经足够经典。”
我盯着舞台没有移开目光,仿佛只是随口感慨的自言自语。魅影站起身扔掉了那改动许多遍却仍不满意的琴谱,激昂的乐声渐弱,方应看的声音就在这时清楚地传了过来。
“能在世界各地巡演,就代表有其可取之处。”方应看低声道,“它今晚在这里响起——就已经足够了。”
……
The day starts, the day ends?(一日初始,一日又终)
Time crawls by?(时光匆匆)
Night steals in pacing the floor?(夜色渐至,踱步房中)
The moments creep?(光阴荏苒)
Yet I can't bear to sleep?(我辗转反侧难以入梦)
Till I hear you sing?(直到听见你歌唱)
And weeks pass, and months pass(一周流逝,一月又去)
Seasons fly?(四季变迁)
Still you don't walk through the door?(仍未见到你的影踪)
And in a haze I count the silent days?(我在迷雾中细数沉寂的日子)
Till I hear you sing once more?(直到再次听见你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