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司胤以手扣住玉烟的脖子,“要么,你杀了你身后的人;要么,我杀了她。”
神曦负剑立于中央,身后是最光阴和意琦行。
“这买卖不公平,我杀两个,你只放一个。”
“我相信以王姬的能力,杀他二人不在话下。”司胤手中又用上几分力,“我那封信本就是破漏百出,一看便是陷阱。可王姬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前来赴约,不就说明了一切?”
“你有什么信用和我谈条件?若我杀了他们,你不将人交给我,那我的剑下岂非白白多了两条冤魂。”
司胤本就希望两败俱伤,于是将手中之人交给身后的月澈,“人质不在我手。如此,王姬可放心了?”
九霄苍璧周身的双璧环光再起,最光阴与意琦行也随之兴奋了起来。
刀光剑影之间,尽是勃勃杀机。
难道神曦真的要杀了他们二人吗?月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在神曦背对司胤那一瞬,司胤趁势偷袭而去,而月澈尚不及反应就被推倒在地,一道身影比任何人都要迅猛的奔向她。
火光电石之间,意琦行的剑和最光阴的刀同时刺中分神的神曦,飞奔而来的人为她挡下了这把充满罪恶的百业锁。
“该死!”司胤暗道不好。
那个人挡在她身前倒下,大片的黑血浸染了脚下土地。
殿下...
她听到她喊她了。
神曦顾不得身上伤势,愤怒与悲伤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一剑击晕了司胤。
月澈见状,连忙冲过来抱住她,“别杀他!”
神曦愣在原地,茫然的眼神像是无法理解她的话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她要他偿命。
“不可以杀他!你现在杀了他,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她半跪着抱住神曦的腰,“最光阴,意琦行,快点拦住她啊。”
二人反应过来,分别在两边架住她,可神曦仍挣扎的厉害,“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我还要在乎这个天下!”
月澈哭着喊道,“因为这是神族的使命啊!如果他死了,一切都会付之一炬的!”
神曦垂下头,眼眶通红的看着她,“我身处炼狱,早已是生不如死!我现在只想要他偿命!”
“那我也不能看着你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司胤那条死不足惜的命!”月澈抱紧了神曦,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做出玉石俱焚的傻事。
“哐当”一声,名震天下的九霄苍璧瞬间落地,而它的剑灵像是一具失去所有生机的人偶,也失去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纤长的睫如一折就断的蝶翼般翕动,滚烫的泪如珠滚落,滴在月澈的额头,划过了她的眉眼,最后化作冰冷一片,滴入尘土。
那种温度的流失之感,如她消逝的生命一般。
她在乞求她...
月澈怔怔的松开了手,抬头看向她...
她像是战火后的荒芜,眼中一片空洞,满身绝望;似雪的肌肤与飞溅的血花,像是苍白废墟中开出的血色曼陀罗,美艳又凄婉;斑斑血污早已干涸,那深浅不一的枯红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最光阴与意琦行见此情形松开了控制她的手,月澈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企图唤回她的神志,可神曦的目光始终不曾聚焦,心死如灰。
她只好用催眠之法让她强行陷入沉睡。
“先带她回前辈那里吧。”
“神族的使命,是什么?”最光阴很在意她方才说的话,那句话让他倍感不安。
“神族...是不应该诞生于尘世的。若是于降临尘世,必是带着天命而来。”
“你们的天命又是什么?”
“消灭红莲圣池底下镇压的恶戾。”她顿了顿,“那是天地初开至今,万物之恶所形成的祸根。我不让神曦杀司胤,就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需要他以身引戾。若他今日死在这里,那我们就算牺牲一切也只能将其镇压,无法彻底消灭它们。”
意琦行看着沉睡的神曦,终于开始理解素还真所说的话。
世间唯有她们向死而生。
“我们的诞生就是为了一场牺牲。”月澈抹去神曦脸上的血痕,自嘲又悲伤的说道,“真是的,好烂的命。”
“你会死吗?”最光阴艰难的开口。
“我不知道...我们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最光阴第一次恨自己还不够强,不能保护他的月亮。
“意琦行,给我一剑吧。否则司胤醒来会怀疑的。”她闭上了眼,“我怕疼,最光阴会心软的。”
【第二十二章】
司胤醒来时只见到远处一身剑伤的月澈和玉烟的尸体,其余三人皆不见踪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以为自己花大力气将云烟制成降,会是一招好棋,没想到她竟然还留有自己的意识,一招好棋成了臭棋篓子。
太可惜了!还搭进去一把百业锁。
司胤头也不回的抱着月澈离开此地。
素还真一言难尽的看着昏迷中的神曦。
意琦行见他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在那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终于没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她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六识,陷入深度昏迷之中。”素还真握着扇子坐在意琦行对面正色道,“前段时日,你们俩...真的没发生什么?”
意琦行不明所以的盯着素还真。
“那...你是孩子的爹吗?”素还真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问出口。
“...”这是什么话...
“她明明还是元体,可却是滑珠之脉,但是胎儿...也不算胎儿吧,就是活物,没有在腹中而是在丹田里...”
给素还真也整不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等...好像,也许,可能,真的是他的?
“她丹田里,是不是有一叶光羽?”
素还真点了点头,一副“果然是你”的脸色。
意琦行沉默,然后脸和耳根升起一片红霞。
“说吧,怎么回事?”素还真喝了口茶压压惊,方才真是吓死他了。
“她为我洗髓时,我的剑气融合了她的光羽...”
有些事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就是两位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离谱。
“那现在怎么办?孩子的娘半死不活的...”素还真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意琦行,坏心眼子的补了一句,“你要当爹了。”
大剑宿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月澈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躺着,两眼愤恨的看向司胤,“大祭司,你可真有本事。上一次是素还真,这一次是意琦行,再来一次我还能有命活吗?”
遇事不决先甩锅,反正就是他的错。
司胤阴沉着脸不接话。
“我运气也真够差的,两次都是为了救你。”她哼哼唧唧的别过头去。
意琦行这人还挺靠谱。以他的功力,动动手指都能要了她的小命,要他伤人却不伤及根基反倒是为难他。月澈这次皮肉伤不少,看似严重但内伤不重,可以让她借口需要将养而闭关一阵子了。
“那你是不是还应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每次都能死里逃生?他二人都急着脱身才没对你下死手。”司胤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呵,要不是你非要拉着我下山,我会遭这个罪吗?”
“强词夺理。”
“那我受了伤总是事实。”
“我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气!”
“我是月神,娇气点怎么了!”
司胤气急反笑,“好好好,你娇贵,那你好好养伤吧!”
月澈见他离开,心里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也不知道神曦怎么样了。
【第二十三章】
从前琅琊神曦的梦境只是清冷,如今却是一片枯败,冰冷又令人窒息。
巨大的琅玕树与秋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无边无际的黑海。远处随着海浪漂浮着一叶孤舟,她就睡在小舟上,平静而安详。
“神曦?”月澈拍了拍她的脸,毫无反应。
见她眉间神纹隐约围绕着一丝灰气,月澈注入一丝神力试探,那缕气息受到吸引,如毒蛇一般绕住她的手指。
是恶戾...
月澈手指一捏,将那缕小小的戾抹杀,心中不由得惊疑,她究竟是何时中的招?
没有了戾的纠缠,神曦理应很快就可以恢复意识,但她等了许久,躺着的人仍是一派平静的沉睡着。
“你要这样睡到什么时候呢?”
月澈看着灰暗的天空,没有日月辰星,没有风雨雷电,第一次发现自然规律是那样的生动可爱。
“你总是想把自己与世界隔绝,可已经产生的羁绊又要如何割舍?拿起了又岂能轻易放下?若你真的能够放下,又岂会如此伤神?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正是因为心中有爱,才会有万般贪嗔痴念。我们体内的琅玕神力系出同源,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与呼吸,也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与挣扎,可是我真的无法独自承担起如此沉重的天命...所以,请你不要抛下我。”
神曦已经对外界失去了感知,困于一座巨大的万华镜中,每一面都是一个她。
喜悦、愤怒、悲伤、忧郁、愉悦,都是她。
走入镜子迷宫,曾经鲜活的情绪逐渐消失,一切都化作了虚无与绝望。她望着彼端的少女,明明是自己与自己对望,二人却倍感陌生。
“你是谁?”少女问着对面的女子,“你是我吗?”
“我...不是。”
“那你是谁?你明明就是我。”少女无法走来,只能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经历什么,可是我很想抱抱你。因为你一定是太累了,累到承受不起了才会变成这样。”
神曦不想告诉她未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她永远喜欢曾经那个明媚善良的琅琊神曦,厌恶这个什么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会有新的朋友吗?”少女好奇的问道,“我听见她的声音了,像小精灵一样清脆的声音。”
“嗯...很鬼灵精怪的人。”
少女拍着手,串铃与身上珠玉一同琳琅作响,“你喜欢她吗?唔...听起来是喜欢的,那我应该也会喜欢她。她是什么样的人?”
神曦与她诉说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少女时而惊呼时而兴奋,“那,你有遇到喜欢的人吗?”不过说完就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哥哥更好了。”
“嗯...哥哥是最好的。”提及琅琊神秀,神曦的眼角眉梢都柔和了起来。
“听你说的话,那个坏脾气白毛好像对你也不错,像话本子里互相看不对眼但最后会在一起的一对。”
神曦哑然失笑,“那是你的错觉罢了。何况圣女是不可以婚配的。”
“也对。我长大了肯定会承袭圣女之位,白毛再好也不能嫁给他,我可是要守护琅琊台的。”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真可惜,他得不到本殿下这么好的姑娘了。”
神曦不由得笑了出声,原来自己这么幽默吗。
“你终于笑了。”少女眼神亮晶晶的,冲她欣然一笑,“这样才对嘛。”
琅琊神曦被所有人爱着,她不应该充满阴霾,就算那些人都不在了,可她仍是被爱的。
即便云烟被制成了降,也仍然记得琅琊神曦,拼尽全力保护她。
琅琊神秀去世前亦为她留好了退路,一剑斩断天门洞的通天道,让九霄苍璧永远立于九天神坛之上,不必被俗世所扰。
以琅琊王忠烈的性格,哪怕以身殉国也舍不得让她一起陪葬,强行送走一双子女,叮嘱琅琊神秀一定要保护好她。
就算他们离开了,可是对她的爱还存在。
【第二十四章】
司胤听了月澈“无意间”说的话,决心引戾入体增强自身功力。虽是兵行险着,但他自认可以用月冕驾驭恶戾,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而月澈就是在赌,赌司胤到底有多贪婪。
盲目的自信只会自戕,他一旦尝到甜头,就会开始肆无忌惮。而对于司胤的了解,就是她唯一的赌注。
为了验证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