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珂像一个透明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面色。事关小师弟的清白,容不得她大意。
练无涯恢复理智,退到旁边。陈老在一旁规劝,“少庄主息怒,不要冲动。如今找到凶手才是正事。”
练无涯盯着裴云初,狠狠挤出两个字,“没错。”
裴云初不再看骆溶溶,接着说道,“我自认配不上骆姑娘,当即就拒绝了骆城主。骆城主说要带我去看看父亲生前使用的魔剑。我这才跟着他。”
“进了石室后,骆城主说魔剑有灵旁人靠近不得,或许因为血脉原因对我倒是无碍,让我一人前往,之后和少庄主说的一样,我听见骆城主惨叫声,往回赶时骆城主已经身亡。”
老陈:“当时在场可有他人?”
裴云初:“在场只有少庄主和骆姑娘。”
老陈:“可见其余鬼祟之人?”
裴云初摇头:“没有。”
老陈颔首再次看向练无涯,“除了见证裴公子在现场,少庄主可有其他凭证?是否检查过骆城主的尸身?”
练无涯顿时站直身体说道,脱口而出:“照水心经。”
苏珂眉头拧成一团,另一个久久未曾出声的季乐袅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确实是你们灵鹤山的武功。”
练无涯:“师傅血肉被内力吸干,这种功法江湖甚少听闻,可我恰恰听说过。”
老陈思虑片刻对练无涯说道,“我这身边捕快,虽然年纪不大,但通识百家绝学,是与不是不如再让明卜看看?”
练无涯似有犹豫,未曾应答,老陈又看向骆溶溶。
“那就拜托了。”骆溶溶冲着练无涯缓缓摇头,让出地方。
明卜检查的间隙,季乐袅悄默默移步到两人身后,小声问道,“照水心经我只在传闻中听过是一门邪门的功法,也是晏祖师的成名绝技,不过他许久未曾用过,江湖人只知道这心法的名字,从未见过他施展的样子。灵鹤山真没教导过?”
苏珂摇摇头。裴云初在一旁小声回道,“灵鹤山所有弟子学的心法都是普通养气诀。连左誉大师兄也是如此。”
“普通养气?”季乐袅狐疑地重复一遍。
他们动作虽小,但被人盯着十分显眼,在一众人的目光下,季乐袅收起表情,站到后面。
明卜检查得很快,棺木被重新合上,他脸色凝重道:“骆城主死状干枯凄惨,根据记载确实与照水心经造成的死状很像。但记载年代久远,照水心经已经很久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不能直接断定,如果有对这个武功了解的人或许可以确定。”
苏珂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紧皱,看练无涯的表情越发迷惑。
“还有话说?”练无涯一说完,城主府的其他人已然按捺不住。
“我没学过。”裴云初想了想又说道,“也甚少听闻师兄弟中有这种奇怪的心法。”
已确认骆城主死于哪种武功,城主府的人更加愤怒,若不是朝廷的人不在这会已经将几人拿下。即便如此,朱长老还是忍不住道,
“学没学过,一试就知!”
说完就要上前。
“我师弟确实不会。”苏珂着急起来,“既然骆城主死在石室里,我师弟在最里面,少庄主和骆小姐在外面,那石室内是否有秘道存在能够藏下其他人?”
“胡言乱语!禁地怎么会有密道。”
苏珂不慌不忙,“少庄主不是说没进去过,又怎么会知道里面有没有密道?”
“巧舌如簧!”练无涯注意到这个几次阻拦他的女子,口气不忿,“不愧是商贾之女。”
眼看又要动手,老陈缓和气氛说道,“不如去看看,或许里面另有乾坤?”
“不行!”练无涯立刻黑着脸拒绝,“不能进!这是城主府的规矩。”
裴云初下意识抓住身旁的苏珂。他未说话,苏珂明白他的意思,缓缓按住裴云初的手。
“规矩重要还是为找到谁是杀害骆城主的凶手重要。”
练无涯:“我看是你们包庇凶手,不过寻了个借口。”
“表哥。”正在僵持不下之时,骆溶溶悠悠出声,擦落脸上泪珠,“去吧。”
“父亲死后,城主府哪里还有禁地……”
“溶妹!”
“咳咳…”骆溶溶的咳嗽声在灵堂格外清晰,素白的一张脸让人忍不住怜惜,她转身带领人前往禁地。
苏珂忍不住唏嘘,她甚少见到像骆溶溶这样如水一般的柔弱女子,骆城主死后,城主府风雨飘摇,前路不好说。
“师姐…我去就可,你就在这…”禁地有魔剑,裴云初脑海中忽地浮现出苏珂昏迷的样子。
一时踌躇徘徊。
“我之前昏迷并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这会不是解释的时机,眼见人已经全往禁地去,她拉着裴云初说,“回去再和你说。”
“说什么?”季乐袅插进来好奇地问道。
说什么这会都得去禁地。
骆溶溶已经出发,练无涯和老陈跟在后面,明卜守在老陈身侧,再到他们三人,之后便是城主和神鬼山庄的人。
直到石室。这么多人不能全部进去,陈老便建议选几个人。
由城主府出一人,衙门出一人,他们出一人。
“小姐身子不适,素有咳疾,石室里空气污浊,老朽一把年纪,不如让老朽进去吧!”出乎意料城主府的朱长老率先站出来。
明卜上前一步。轮到苏珂。自然是裴云初进去。练无涯立刻说道,“他若进,我也要进。”
老陈将话递到这边,苏珂没理由拒绝,点头同意。
进去的人由三个变成四个。随着石室门轰隆一响,石门打开,几人依次而进。
时间一点点过去,站在门口等待的人逐渐焦急。
苏柯偷偷看向骆蓉蓉,骆溶溶依然身体纤弱,目不转睛地看着实石室。手绢被搅成一团。苏珂收回眼神,随众人一同看向石室。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确实越等越急躁起来,日头一点点偏移,城主府的人还未动作,神鬼山庄的人已经在石室门口走来走去。
若不是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上面,季乐袅恨不得早就溜进去。
“我倒没想到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只见石室内传出一声暴喝,所有人都看着石室。神鬼山庄的人立刻拔出佩刀守在门口。
季乐袅探着身子,“里面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有情况?”
随着声音渐近,直到里面人露出人影,苏珂才看清什么状况。
练无涯手持匕首顶着城主府长老的脖子慢慢移动出来,明卜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她往后看才看到裴云初的身影,心下安定。
“刀剑无眼,不要冲动!无论发生什么少庄主不如先收了匕首。”陈老见状又面向后方,“明卜,里面怎么回事?”
明卜盯着练无涯整个人犹如猎时的猎豹,等练无涯小心出洞,才小心跟着出来,对于陈老的问话,只是看着练无涯奇怪道,
“那地方平平无奇,并无暗道之类的布置,不过在骆城主死的地方,在下发现骆城主留下的血字。”
“什么字?”
“练!”
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看向练无涯。
“是父亲留下的字?”骆溶溶突然出声,“父亲为何单单留下一个练字?”
“少庄主怎么可能是凶手!”朱长老神情悲痛,即使匕首横在脖子上,也一脸悲切,“城主待少庄主如同亲子。”
匕首划破朱长老的脖子,血迹缓缓流下,他却顾不上这些,只顾着号啕大哭,以至于练无涯也紧闭双唇。
“污蔑。我们少庄主怎么可能是凶手!”练无涯未说话,神鬼山庄的人却忍不住。
“少庄主没有理由做这些,再说骆城主不是死于照水心经?”
带头人指向裴云初,“他一个灵鹤山弟子都不会,我们少庄主又怎么可能用这种功法杀人!”
“是啊。”骆溶溶如梦初醒般地喃喃说道,“表兄只在父亲那听说过这种功法,怎么会用它杀人。”
明卜忍不住提醒,“只是和记载上照水心法杀人的结果很像,不能作为决定依据。”
这话放在平日显得公正,但现在说出来反而像是加重怀疑练无涯做了伪造。
“胡言乱语!师傅不仅仅是我的师傅,更是我叔父,昔日曾言将表妹嫁给我,让我接任缺月城,对我更是恩重如山,我怎么会杀害师傅。”练无涯一听果然受到刺激,脸色青黑,
“溶妹,你要信我!”
骆溶溶别过脸,哭声幽幽。
练无涯话说到这,其余人也反应过来,这些话裴云初在对峙的时候已经说过,没有人说话,现场一片寂静,但每个人心里面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唯独神鬼山庄的人守在练无涯身侧,感觉到周围的不善,对练无涯说道,“不如杀了他们,少庄主随我们回去。”
“少庄主不要冲动,一切都可再查查!”老陈再次规劝。
明卜拔出佩刀厉声吓止神鬼山庄的侍卫,“朝廷命官在此,岂敢无视律法肆意杀人!!”
“你们!原来是你们!”练无涯已然愣住,看着脸色发白的骆溶溶,突然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蛇鼠一窝,早就想好了让我做替死鬼!朝廷想分一杯羹!就……”
说时迟那时快,鲜红的血液喷洒出来染红了练无涯半张脸。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整个人还保持着僵持的动作,匕首依旧横在远处,长老的身体慢慢滑下去
谁也没想到朱长老竟然自己抹了脖子。
咚的一声惊住所有人。
“朱长老!咳咳…”骆溶溶脸色发白。
朱长老的死沉默了在场所有人,但沉默是虚假的,每个人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旺,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了练无涯身上,将怀疑达到顶峰。
苏珂看着朱长老睁大的双眼,愣在原地她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可控制。
果然片刻的沉默后,神鬼山庄的人相识明火遇到了炮仗,突然刀剑的声音刺耳地凸显出来。裴云初立即挡在她前面。
季乐袅眉头一挑,黑色的假眉头似掉非掉。
“少庄主!”
练无涯回过神,阴戾的眼神扫过老陈和明卜。冷笑一声,“拿下!”
神鬼山庄的人兵器噌的一声亮出来。寒芒具现,明卜拔刀保护老陈往后退。
城主府的侍卫面面相觑,骆溶溶垂泪吩咐,
“保护好陈大人,他若死在这,城主府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老陈死在城主府内和死在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城主府已经不如以往,在挑衅朝廷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一人从后面袭掌而来,裴云初一躲,带着苏珂躲到另一边。
季乐袅嗷嗷大叫,躲到骆溶溶身边。这侍卫最多,神鬼山庄的人大多也没有攻向骆溶溶。因此这里最安全。
两方人打得不可开交,苏珂站稳后看着阴狠的练无涯,对裴云初说道,“云初,不能再乱下去了,这事有蹊跷,先抓住练无涯再谈其他!”
“好。”裴云初回应得很快,抽剑攻上练无涯。
他速度极快。练无涯反身夺去旁边侍卫的长刀格挡。该说不说练无涯武功很好,刀法大开大合。她很少见到有人能压着小师弟打。
不时有人攻向苏珂,不等她举剑,季乐袅嗖嗖射出两根长针将人撂倒,又到苏珂旁边护着她后退。
他见过苏珂的剑法,有气无力,光是好看,要是对敌怕是没什么用。
有明卜对付神鬼山庄的人,再加上季乐袅在一旁,苏珂安全地到了老陈身旁,
“陈大人,骆城主遇害一事,少庄主和小师弟一样只是有嫌疑并非凶犯,你快让他们停下。”苏珂看着往后退的裴云初,心中依然发急。
“苏姑娘,石室内已经检查过,没有暗道。”老陈没有回答,反而又说起了案子,
“骆城主一死,两方人从两条道同时到达骆城主身死之地,凶手就在他们三人其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猜凶手不是练无涯又会是谁呢?”
老陈望向中心的练无涯,浑白的瞳孔带着可惜和无奈,
“我说很多次。”
“少庄主,何必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