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小梁王很不顺心。
他继承王位不久,对他的继母穆皙透出几分收继婚的意思,可他没想到,这个穆家的女人一点也不识相,穆皙竟是找上了瞿家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当着瞿家众族老的面,梁王妃穆皙声称要为他父王守节,她与先王恩爱,没有要改嫁给小梁王的意思,她只想回到河东老家,为先王抚养几个幼子,在族老的见证下,穆皙即将带着先梁王的几个年幼的儿子回到河东郡。
穆皙临行前,小梁王自然与她有几分要说道的:“原本,你对改嫁之事也没那么抗拒,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就因为我要对穆家用兵?你我之间,本就是有夫妻缘分的,若不是我父王瞧上了你,原本瞿穆两家联姻,成婚的应该是我们两个。”
如今关起门来说话,穆皙让乳母带着她的女儿去了厢房,小梁王如此直截了当,穆皙同样也回望着他:“大王厚爱,我心领了,可我是大王的嫡母,大王若是娶了我,于名声有碍,只会受人指摘,我回到河东,抚养大王的幼弟们,代先王抚育他的幼子,族老们对此也乐见其成,至于大王这里,自有淑女……”
穆皙能如此说,小梁王对她的猜忌也就少了大半,若是他的这个继母顺势依附于他,坏了他的名声,自然是可恶,如今她要离开,倒也算得上识趣,他面色稍缓,对穆皙道:“如有什么事,你可以往洛都送信给我。”
送走了小梁王,穆皙紧绷的身子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她站起身时,脚步尚是虚浮的,她的丈夫瞿闵……病得蹊跷,先前惊慌多梦,不得安眠,死的那样突然,让她也受惊早产,小梁王得以顺利继位,这个记恨父亲夺走了未婚妻的人,他的那双手能是干净的吗?自始至终,穆皙心中就没有少过对小梁王的怀疑,如今瞧着他透出来的那些心思,唯有远远躲着他,才能保住她们母女平安。
只是穆皙还没来得及出发去河东,洛都形势突然有了新的变化,在小梁王向穆家发难之后,齐王世子亲赴洛都,同时边关急报,陇右道有异动,平江王宗闻奉诏,率军进洛都辅政。
小梁王的注意力立刻就被牵动到了宗闻即将进洛都的事上:“我父王不是说,平江王病势沉疴,中了毒箭都快死了,当时父王他不放心,还亲自去了陇西节度使府探病,这才多久,宗闻就没事了,甚至还能带兵?”
“平江王进洛都名正言顺。”大将于赢对小梁王说,“一来,天子登基后就曾颁下明诏,下旨让平江王宗闻辅政,只不过那时,平江王伤重,来不了洛都,只说待身子痊愈,再来向陛下效力,这话他也没有说死,宗闻是天子嫡亲的舅舅,陛下信赖他,是血脉亲情所致,如今,他要来洛都,大王是拦不住的。”
梁王瞿闵在世时,瞿宗两家还维持着梁王坐镇中枢,宗家镇守西北的态势,可随着梁王过世,新王即位,小梁王的分量显然不能将宗闻囿于方寸之地,况且,他要来洛都辅政,本就得到了皇帝和先梁王的准允,这是一国之君与先父的意思,即便是小梁王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宗闻的那些恶名,小梁王自是再清楚不过,二十多年前,肃家和瞿家相争,之后,端平君被赐死,宗闻杀死了肃国公,拖至河东军进洛都,一举奠定了胜局,只是梁王没有废掉当时的少帝,甚至拒绝迎会宗后与她的皇子,霸揽朝纲,如今……他父王不在人世,宗闻就要来了。
小梁王是见过宗闻的,那时宋国公废掉了宗闻的世子之位,改立了长房的嫡孙,小梁王抱着想看戏的心态,去武都为宋国公府的新世子祝贺,对新世子那个小孩,小梁王是瞧不上眼的,宗闻和煦地与他互相问候,如今一晃,也是多年未见了。
只是宗闻还没有抵达洛都,先到的那人却是齐王世子宗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