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乾挠挠后脑勺，难得有几分羞赧：“有这么好吗？”
于秋台瞥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哥……”
向小蕾见他心情不错，支支吾吾地凑过来：“我想回家……”
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兄妹，宁乾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不对劲。
“回啊，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吗？”宁乾不解道：“别跟我打哑谜，有事直说。”
向小蕾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
“我要自己回s市！”
“回你个头！”
宁乾想也没想给她脑门一个暴栗：“还自己回去？你不要命了？”
“哥……”
向小蕾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却被宁乾一口打断：“自己回去不可能，没得谈！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小姑娘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宁乾一僵，放软了声调，伸手想去拉她：“你在等等，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向小蕾却后退一步，沉默着摇摇头，自顾自道：“修竹姐也是s市人，我们俩约好了一起回去。”
“哥……我想我爸妈了。”
她和俞修竹并肩站在一起，目光灼灼盯着他。
s市与c市相临。
向小蕾是S市人，父母都在S市，出了这种事，不担心父母是不可能的。
在凌江古镇，她并没有直面鲜血淋漓的危机。
但在来客超市里，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还有那紧紧依偎的一家三口，心都揪了起来。
于秋台说，雾气延绵方圆百里，那她远在s市的父母呢？有没有被卷进相似的地方？
宁乾大概猜到她心里想了什么，安慰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因为太过苍白被生生咽下。
他没有立场，更有资格阻止一个孩子回到她父母身边去。
但身为哥哥，他不能放任向小蕾自己离开。
宁乾垂眼，余光扫到那片洁白的衣角，咬牙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哥，”向小蕾摇摇头，冲他笑了笑，善解人意道：“你不担心舅舅舅妈吗？你陪我回s市，他们怎么办？”
宁乾抿唇，死死攥紧掌心。
父母年纪大了，而且他们就在c市，被卷进黑雾的可能性更大。
向小蕾说得对。
去s市，他放心不下父母。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你们怎么去s市？走过去？”
向小蕾见他松口，心底雀跃，跃上眉梢，主动揽住宁乾的手臂撒娇：“修竹姐有车，我们开车回去啦！”
俞修竹闻言，扬起手臂挥了挥车钥匙。
宁乾：“……”
这么看来，要徒步二十公里的他好像更惨一点。
“你们现在就走吗？”宁乾还是不放心，拉着向小蕾追问，小姑娘把超市仓库里成箱的矿泉水和各类速食搬进后备箱，笑道：“你都能两次三番从阵眼布下的死局里出来，我为什么不行？”
少女脸蛋灰扑扑的，五官却明媚地扬起，生机勃勃：“我好歹也是你妹！”
俞修竹又塞了几箱日用品和小零食，还拿了两把银光锃亮的菜刀。
c市到s市，开车大概六个小时左右，两人坐进车里，宁乾还眼巴巴地扒拉着副驾驶的车窗，跟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
“路况不好，开车一定要小心啊。”
“做事不要冲动，量力而行知不知道？”
“……”
向小蕾哭笑不得。
黑雾茫茫，她心里也没底，但她是父母的孩子，就是死也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哥，平时怎么不见你话这么多？”
她笑盈盈趴在车窗，眼眶微红，感慨道：“长兄如父啊。”
“呸！”宁乾恶狠狠地啐了她一口，瞪她：“我哪儿有这么老？”
“小蕾，系好安全带，我们走了。”
俞修竹清点好东西，转头对着窗边惜别的兄妹二人提醒。
宁乾往后退了一步，他想送点什么给向小蕾防身，但摸遍全身也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挠挠后脑勺，有些难堪，嗫嚅半天，低声道：“别死了……”
向小蕾噗嗤一笑，眸中泪光闪烁，她咽下心底的苦涩，故作淡定地拍拍胸脯：“包的。”
“哥。”
“那我走啦？”
车窗缓缓摇上，向小蕾和宁乾挥手再见。
“且慢！”
俞修竹正准备一脚油门轰出去，却见一直低头摆弄手指的于秋台怀里揣着东西，快步朝她们走来。
刚摇上去的车窗又摇了下来，于秋台伸出手，张心里躺着两只莹白丝线编制的手链。
他把手链递给向小蕾，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两把匕首一并给过去。
“手链是捆仙索做的，有?宰辟邪之效，时间太匆忙，编得比较潦草，两位勿怪。”
宁乾恍然大悟。
他刚刚一直低着头，原来是在做这个。
“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了，这匕首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两位姑娘拿着防身。”
宁乾知道那把匕首的厉害，心里安定不少。
他们兄妹二人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秋台不是不想给其他防身护体的法宝，而是因为黄符一类的东西需要灵力催动，给了也是白搭。
不如匕首，简单易懂。
向小蕾也没有矫情，大方接过，带上手链，抬起手腕细细打量着。
晶莹剔透的丝线交织在一起，流光溢彩，向小蕾缓缓眨了眨眼，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谢谢台哥。”
她这声哥喊得很真挚，还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宁乾。
现在还只能喊哥，下次见面能喊上嫂子吗？
*
粉嫩的小轿车驶入黑雾中。
宁乾站在原地望着逐渐被雾气吞没直到彻底消失不见的车身，跟个望妹石一样伸长了脖子，看了又看。
于秋台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肩膀：“向小蕾已经走了，我们呢？”
“哦、哦。”
宁乾下意识应了两声，回过神，先瞥见的是于秋台身上沾满腐肉血渍的外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底色了。
他想也没想，拉着于秋台就朝着超市买衣服的角落走去：“我们先换套衣服，再洗把脸休整一下，我顺便给你讲讲那个神神叨叨的阵眼。”
于秋台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狼藉，表示非常赞同宁乾的安排。
来客超市人去楼空。
宁乾人生第一次0元购，终于感受到了一把剁手的快乐。
他东挑西拣，最终给于秋台挑了件白衬衣配牛仔裤，外面再套一件薄款的驼色风衣，后者像个洋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弄，把他选的每一套衣服都试穿了一遍。
宁乾退后两步，托着下巴，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人高腿长，宽肩窄腰。
干净利落，清爽帅气。
宁乾抚掌感叹。
这个世界果然不能没有男模。
于秋台第一次穿这种类型的衣服，满眼新奇，眼睛盯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一眨不眨。
长发如瀑，散落在脑后，于秋台在镜子前瞅了自己两眼，将额前挡眼睛的碎发撩了上去，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
头发太长，确实有点不方便。
但束发的玉冠在来的时候就摔碎了，没办法，而且……
算了，将就将就吧。
宁乾自己也换了身衣服。
本来想着收拾好了就离开，正准备去叫于秋台，见那人偏着头，蔫蔫儿的把玩着发尾，柔顺的发丝顺着鬓角滑过肩膀，最终垂落在眼气。
看着就很挡眼睛。
宁乾走过去戳戳他的肩膀，问道：“想扎头发？”
于秋台一愣。
有这么明显吗？
他下意识否认：“没……”
一句话还没说完，宁乾的问题便又追了上来：“头发这么长，不扎起来会挡眼睛吧？”
于秋台面不改色：“用来束发的玉冠碎了。”
“小问题，诺，刚刚拿的皮筋，”宁乾说着，把纯坏的小皮筋递了过去，见于秋台没有要接的意思，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应该不会用这个。”
古代人绑头发，都是用什么簪子啊，发冠啊，发带之类的东西，哪里会用皮筋这种高科技。
宁乾在心底为自己绅士的善解人意默默点了个赞。
心细如他，还能有谁。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一把扯下一旁卫衣上的带子，直接塞到于秋台手里：“这个可以当发带。”
于秋台：“……”
——少宗主，您只需要练剑修习就好，其他的事有专人侍奉。
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宗门长老如是说。
他不是没自己绑过头发，那回他一次扯掉十几根头发，直到现在想起，头皮依然隐隐作痛。
刚塞给于秋台的发带又被塞了回来，宁乾有点懵。
难道自己猜得不对吗？于秋台其实不想把头发绑起来？
迎着宁乾受伤的目光，于秋台耳根发红，努力维持面上的镇定：“我……不会。”
身为天才，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截了当的说不会二字。
话音一落，于秋台的脸颊就开始发烫。
宁乾：“……”
太好了！这下又有理由近距离接触了！
他小时候陪向小蕾玩芭比娃娃，练了一身扑腮抹粉，梳妆打扮的好本领。
绑个头发，小意思啦。
果然，命运从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的人！
宁乾把手里的卫衣带子换成小皮筋，挪到于秋台身后，试探着问道：“那……你要不要我帮你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