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月光撒在屋顶上,大门口传来嘎嘎的乌鸦叫声,她们飞身到前院。正堂屋檐底下挂着两个点着的白灯笼,散发出黄色的光。
一张张干瘦的脸庞浸在光里,衬得脸色愈发难看。他们直挺挺地站在廊下、屋里,像极了一具具回魂的尸体。
村长干瘪黝黑的脸庞在光里耸动,一条条沟壑挡住光,面上晦色不明。
“客人,不必紧张,不过是进了一个小贼,被我们发现了,他急忙跑了,你们且安心休息。”村长白森森的牙时隐时现。
银琢闻言欣喜道:“太好了,我们回去睡觉,累死我了。”
宋时月瞧都没有瞧他,只看着村长,“我等既然借助于此,怎可见主家遭贼而置之不理,村长请放心,我们这就去追贼人,把失物寻回来。”说完也不等村长回答,立即朝贼逃跑的方向飞奔而去。
花极颜自然是宋时月在哪他在哪,紧跟在她的身后。齐真略微看了村长一眼,一语不发,追上前面的人,银琢无法只好一边骂一边跟上。
她们追着人进到山里,夜深雾起,那人进到浓雾中,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宋时月停下来,扫视周围,其他人陆陆续续来到她身边,齐真环顾四周,“如何,人呢?”
宋时月看着雾霭沉沉的前方,“跟丢了,应该在前面,我们找找。”
齐真抬眼望去,树隐在雾里,张牙舞爪如一个个鬼魅。她应了声好,几人一起往前搜寻,寂静的林里只有她们轻微的脚步声。
几人在密林里寻了一个时辰,别说人影,半个鬼影也没有。
银琢忍不住抱怨道:“那个小贼很重要吗?找不到就回去吧。”
宋时月看着他:“你累了便回吧。”自己却朝前走。
花极颜瞥了银琢一眼,收回视线追宋时月而去。
齐真只看了银琢一眼,没有说任何话,行动却诉说着不会回去。
银琢气了又气,拖着矮小的身子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小声唠唠叨叨,像个蚊子在耳边飞。
雾越来越浓。
哒…哒…哒,一个脚步声萦绕林间。宋时月突然面露警惕,停下脚步。不对,银琢的蚊子声没了,而且只剩一个脚步声,她们不可能步伐完全一致,就算完全一样也不是这个声音。
她转身朝身后看去,深夜里只有黑魆魆的树混在浓雾中。
花极颜、齐真、银琢齐齐凭空消失了!
她绷紧了身子站立不动,戒备地看着四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以她们的本事怎么也不可能这般毫无声息地消失。这不可能,但事实却让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她皱眉沉思,那贼人做的?不,他没这个本事。她眯眼打量四周,是这个地方有问题!
她看向一旁的大树,沉思片刻,拔出剑在树干上划了个X符号,然后踏入未知的浓雾里。
她往前走,隔一段时间便往树上做一个标志。
半个时辰后。
宋时月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树干,上面X熟悉至极,那是她做的第一个标志,当时特地把一笔划得特别长以便确认。
再次见到它说明又回到了原点,她被困住了。她睁着微挑的眼睛扫视四周,确认这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迷阵。是为了什么?和玪村有关系吗?
浓雾遮掩下,一片黑暗,再加上这个法阵,胡乱走是无法走出去的,得想个法子。她瞥见路边一块石头,想了想就走过去,坐下来。
她盘腿闭眼,用意识感受这片林子,以求能用感官发觉这里的不同之处,找到走出迷阵的办法。
“师姐,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时月睁开双眼,盯着眼前的粉衣之人,他站在她十步之外,面带喜色看着她。
宋时月静默了半响,随后脸上挂起浅浅的笑:“花师弟,是啊!太好了!”
对面的粉衣人乃是花极颜,此时他看到宋时月笑了,松了一口气,“师姐,你随我来,这破地方我刚刚走了许多遍,终于找到出去的办法了,我带你出去。”
宋时月打量着他,笑了笑:“好啊!那就多谢花师弟了。”随后起身,朝花极颜走去。
花极颜见她动了,赶紧在前方带路,两人始终相隔十步的距离。
“花师弟可曾见到齐真和银琢,我们四人一起来,可不能丢下她们。”宋时月道。
“未曾见过,师姐我们先出去,指不定她们早已在外等我们了。”花极颜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一边道。
宋时月道:“也是,她们的本事并不比我差,兴许如你所言,已经找到出去的法子了。”
花极颜不再答话,专心在前方带路。
宋时月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挥动手中的剑,同时环顾四周的环境,但是山里除了树便是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时月时时注意,一路再未见带标志的树。没有打转,真的走出来了?
她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人,这是要去哪?
这时浓雾中的花极颜转过身来看她,微笑道:“师姐,我们出来了。”
宋时月盯着他:“出来了?”她冷声道,“所以你目的是什么?要做什么?”
“花极颜”惊讶道:“师姐,你这是哪的话?什么叫我要做什么?”
宋时月轻笑两声:“我配合你很久了,可你连伪装都不屑于伪装,就这么自信我不是你的对手吗?”
“花极颜”突然笑了起来:“多谢师姐的配合,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将你带出来。”
说完他朝前走了两步,宋时月缓缓举起剑,剑尖对着他,手中暗暗运起了法力。
对面的“花极颜”没有任何动作,只朝她笑着,似乎未曾发觉她的动作。笑着笑着,他的身子开始变得透明起来,随后化作无数只萤火虫,闪啊闪的,消失于黑夜中,只留下一句“去看看……帮帮……”
风拂动着树,拂动着草,拂动宋时月的衣摆。她沉静地看着眼前的山林,暗青色的天空蒙着一层灰白的纱,纱遮住了星星,遮住了明月,暗淡至极。
半响后她踏着雾,朝山下走去,“去看看”?看什么?那个无端出现突然消失的东西是什么?他有什么目的?宋时月一边走一边思考。
“小鬼,快点,我还要去找师姐。”一年轻的男子叫道。
“你没眼睛吗?看不见吗?我走的还不够快吗?你要是嫌弃我慢,背我啊!”男童的声音惊起一阵阵休憩的鸟。
“哼,小鬼,别给我装柔弱,我知道你,你再不快点,我就把你丢下。”男子威胁道。
“哎哟哟……谁怕被你丢下?我可没让你带上我!”孩童道。
“小鬼,你以为我不会吗?要不是看在我们一道来的,我早丢下你了。”男子道。
……
宋时月停在两人十步开外,打量着两人,此时十分确认,这俩是货真价实的花极颜和银琢,不存在假冒,于是现出身形,朝他们笑道:“花师弟,银琢。”
年轻男子听到声音,立即换上另一副面孔,喜悦遍布他的脸庞,头像拨浪鼓般转动着,最后定在一个方向,声音欢快又激动,“师姐,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
他三步并做一步,飞快地奔到宋时月身边,拉过她,不停地检查着。
银琢则是冷哼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以示心情不好。
“师姐,你不知道,刚刚有个人冒充你,她还以为我认不出来,其实我早就发现她是假的,不过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花极颜道。
宋时月看着他:“哦?还有这事,那她呢?”
花极颜无所谓道:“不见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银琢双手交叠于胸前,冷眼看着她们。宋时月目光越过花极颜看向他,道:“你们是如何汇到一起的?”
花极颜飞快道:“那人消失不久,我就见到这个小鬼了。”
宋时月:“银琢,你呢?”
银琢语气抱怨:“你们突然不见了,我不知道上哪去找你们?然后刚好有一只发光的虫子在我面前飞,我就跟着它走,然后就见了他。”他指了指花极颜。
“发光的虫子?”宋时月自言自语道。
“对,发光的虫子。”银琢肯定道。
宋时月道:“花师弟也是这样吗?”
“没有,是变成师姐模样的人领我出来的。”花极颜道。
宋时月点点头,又道:“齐真呢?可曾见过她?”
花极颜和银琢都摇了摇头。
“她?不用担心,指不定在哪偷吃好吃的。”银琢说到这他咽了口口水,仿佛真的见到齐真在偷吃。
宋时月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环顾四周,道:“走吧,看看这里有什么。”说完抬步越过银琢往山下而去。
银琢嘟喃道:“不就山林吗?还能有什么?”
花极颜瞥了他一眼:“小鬼,跟上。”
银琢白了他一眼,扭动身子跟上她们。
野草长在路上,把路给覆盖住了,宋时月三人下到山底。
抬眼望去,远处是隐在白雾中绵延的青山,近处是一片平地,一条荒草丛生的路如长蛇般卧着,宋时月没有多想,直接踏上那条路。
三人如一个点移动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宋时月瞥眼瞧见路边荒草里有一小片灰色的东西。
她上前拨开草,掩藏的大石尽数露了出来,上边刻了几个字,仔细辨认下是“炎村”两个字。
此时已是卯时,但整个村子却笼罩着一层散不掉的灰白的雾,像是在遮盖什么,又像在养着什么。
抬眸望去,目之所及皆是疯长的藤草,远处似有屋顶隐在树丛与雾中。
银琢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面露困惑,时不时点头又摇头。
宋时月没注意他,朝里走去。满眼都是迎风而长的草企图弄塌屋墙,藤曼攀着墙体爬上屋顶,招摇着。一层层落叶,腐烂着,发着臭。
房子的门、窗烂在地上,许多屋子都已倒塌,只留个残垣断壁,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荒村,至于为何变这样无人知晓。
这时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蓝衣人,她不停地察看四周,看到宋时月几人,停下转动,定定地看着她们。
“你们来了。”蓝衣人道。
宋时月走到她身边,“有何发现?”
蓝衣人正是失踪的齐真。她摇了摇头,“我也刚到。”
宋时月皱眉,它特地引她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啊!我知道这是哪了。”银琢突然叫了起来。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
他昂起头来道:“我睁开便在这里。”
花极颜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银琢白了他一眼:“我出生于这里,呆了好久,后来有一天我往山里去,绕啊绕的走了出去,可是后来我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宋时月看着他:“出生在这?”她握紧了拳头。
银琢是臆灵,也就是说,这里的人曾被惨绝人寰地对待过,死绝了。她眉头紧锁,这不对,若真是这般该有怨气和死气,眼下太平静了!不像生出臆灵的地方。
这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