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江照临所说，孟弦音很重视这次沈尽欢的代言，不然她也不会一大早赶来拍摄现场，连江照临代表静深找她签合同都得追到这里来。
“沈尽欢最近讨论度很高，这期代言的官宣刚好可以借他的势，买量宣传革新后的全线产品……”
孟弦音轻声说着，不知道是在跟江照临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六七台不同种类的补光灯聚焦在布景中央，冷色调的白光将沈尽欢昳丽的五官描摹出冷玉一般的质感，他垂下眼眸，将淡蓝色包装的浴液捧到脸侧，纵使唇角笑容恬静温和，也冲不散那股冷淡与距离感。
摄影师手指在快门上摩挲，迟疑着按下几张，没有发出下一个动作的指示，反而盯着画面抿紧了唇。
沈尽欢也看出他的纠结：“有什么问题吗？”
“差一点感觉。”摄影师三根手指并成一“撮”，“表情再幸福一点就好了。”
幸福……
沈尽欢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而那个笑容在睡眠不足的脸上显得那么空洞无力。
摄影师：“……”
憨了、憨了！
江照临悄然来到摄影师身后，幽幽地说：“拍完请你吃饭，去我吃过最好吃的馆子。”
沈尽欢的表情霎时像浸水的多肉一般鲜活开了。
摄影师一个激灵，手比眼快，咔咔按了好几张。
“好呀好呀！”
摄影师快速查看了下刚才抓拍的几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后江照临就成了摄影师的临时助理，专门在沈尽欢情绪上不来的时候表演报菜名。
“野山珍炖鸡吃过吗？用茶树菇，松茸……”
“鲍汁豆腐，特质的鸡蛋豆腐过油，外皮焦脆，内里嫩滑……”
“咸鱼茄子煲，很下饭的一道菜……”
一早上下来给整个影棚的人都听饿了，拍完收拾的动作都飞快，显然心已经飞到餐桌上了。
江照临说得嘴巴都干了，接过孟弦音递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放下的时候看见桌上的合同，才惊觉正事没做。
……趁着沈尽欢去卸妆换衣服的时间，速战速决吧。
“弦音姐，合同你也看过了，没什么要改的咱就签了吧。”江照临翻到签名那一页，推到她面前，“等宣代言的热度缓下来，还能立刻再营销一波静深严选，刚好衔接上你们明年春季新品，热度一直是连续的。”
孟弦音却不肯接他递来的笔，搭在手臂上的指尖轻轻扣动，冷笑道：“你们之前的合作方可是许家，现在也看得上我们这个小品牌？”
江照临肚子里有很多套话，什么品质、产能、口碑、成本、供应链……
他张嘴就能很漂亮地说出来，但他都咽回去了，而是温文尔雅地说：“原因弦音姐比谁都清楚，明知故问是想再听我说一遍我姐江照影想照顾你生意吗？”
孟弦音：“……”
江照临：“要再说一遍吗？江照影她一直惦念着……”
“no！闭嘴！不准说！”
孟弦音气得脸都红了：“你说话和小时候一样烦人，活该找不着对象！”
江照临：？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江照临：“哦，那弦音姐给姐夫当‘贤妻’这几年一定很幸福快乐吧？”
孟弦音脸色一黑。
江照临：“一定也很满足、很有成就感吧？”
江照临：“能不能教教我怎么遇到这么好的灵、魂、伴、侣的？”
孟弦音夺过笔，连着两本合同一起丢给身边洁诚名义上的“总经理”：“签字，快点！”
江照临闭嘴微笑。
合同签完，孟弦音越看江照临越觉得烦心，更遑论和他一起吃午饭了，干脆拒绝他的午饭邀请，带着自己人下馆子去。
临走的时候，她顿下步子，意有所指地说：“你倒是很愿意帮他。”
“朋友嘛。”江照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孟弦音眼神深了几分，点头道：“我知道了。”
“谢谢弦音姐。”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孟弦音迈步离开。
沈尽欢过来的时候遇到她，还很奇怪这位高冷的孟总居然对他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
“合同签了吗？孟总怎么走了？”
“没事，都签好了。”江照临看着卸完妆的沈尽欢，眉眼鼻头都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刘海也被沾湿了，造型有点狼狈，表情却是神清气爽。
沈尽欢啊了一声：“那我没有帮上忙。”
“不，你已经帮大忙了。”
江照影虽然是出于帮朋友的目的跟洁诚合作，但在压榨利润上还是公事公办的狠。孟弦音气不过想在合同上多卡一阵子也正常，说实话，江照临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今天一定能让她签了。
幸好今天他追来影棚，误打误撞帮了摄影师的忙，孟弦音又不爱欠人情，才那么简单地签了合同。
不过这些细节就没有必要和沈尽欢解释了。
江照临没忍住上手呼噜两下沈尽欢的脑袋：“走，请你吃大餐。”
沈尽欢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帮过他，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又被江照临呼噜得奓毛了。
“不准！摸我的头！！！”
*
江照临说的店是一家开在市中心黄金地段，入口却十分隐蔽的中餐馆。
不同于其他商家拼尽全力把招牌做得大而显眼，从热闹的步行街中段拐进巷子，一处古色古香的竹制院门就是它的门脸，不知情的人路过，还以为是谁家的私宅。
沈尽欢跟在江照临身后，走过遍栽花卉的庭院，进入中式风格的小楼，又沿着漂亮的红木楼梯爬上三楼，抵达一个能遍览庭院风景的雅间。
过程中有服务人员看见了他们，却都只是微笑着点头，没有上来招呼一声。看到这样的情况，沈尽欢就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一家会员制餐厅，可能每个会员都有属于自己的包间。
两人刚刚入座，就有人敲门进来，送上茶水果干。
服务员拿出画册，询问地看向江照临。
他朝着还在好奇室内陈设的沈尽欢抬了抬下巴。
服务员立刻微笑着将画册展开摆在沈尽欢面前：“这是今日菜单，您看一下。”
沈尽欢翻了几页，果然没找到价格，有的菜连图都没有，只有一个单薄的菜名和主料。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菜单推给江照临：“我不知道点什么，你觉得哪道比较好吃？”
江照临翻了翻菜单，报出几个菜名，服务员又问了沈尽欢的忌口才离开。
江照临给沈尽欢倒了茶，在后者热切的注视下把果干碟拿远：“留着肚子，饭后再吃。”
“哦……”沈尽欢失望地捧起茶喝了一口，很香，但是苦的，他不是很喜欢，于是又放下了。
雅间就随着这一声茶杯叩在红木桌上的轻响落入寂静。
沈尽欢渐渐有些坐立不安。
太安静了，是不是应该找一点话题聊聊？
但是聊什么呢？
离开了节目的沈尽欢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能和江照临聊什么——除了吃。
但也不能总是吃吃吃吧？江照临又不是外卖APP……
不不不，一定还有别的话题。
沈尽欢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一个话头。
“说起来，不参加节目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之前在家闲着，最近接了个项目。”
江照临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气场都萎靡不少：“就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天就过去了……”
“……”沈尽欢也跟着萎靡了。
“不说我了，你呢？通告多吗？”江照临问，“应该有不少人冲着综艺的热度给你递本子吧？”
“不太清楚，秦枫好像没跟我说。”也可能说了，但是当时没太在意。
沈尽欢挠挠脸颊，说：“通告的话，其实不多，因为我的风评不好，所以一般的活动都不会请我。”
只有综艺这种需要话题人物的场合会有一定几率邀请他。
“那你平时都在做什么？”江照临笑道，“到处去探店打卡？”
沈尽欢抿起嘴唇，露出一个犹豫的表情。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最近在做的事，专利在手中待价而沽，好像是该先透出点消息来。
另外，他一个明星忽然开始搞研发，肯定也要先铺垫一下，才让人设转的没有那么生硬。
心念电转之间，沈尽欢已经决定好要说了，但具体怎么说还要再衡量一下。
“我也不是只知道吃……”沈尽欢缓缓道，“没工作的时候，我会做一些小玩意。”
江照临点头：“3D拼图什么的？”
他看见过同学拼那些东西，自从国内的跨境电商起来后，各种网淘小商品都火到大洋彼岸去了，国内网红商品的洗礼，江照临虽然身在国外，却一个也没错过。
“3D拼图是什么？乐高吗？”沈尽欢好奇地问了一句，随后解释道，“我做的不是那种玩具，是特种材料。”
“什么？”江照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做的什么？”
“特种材料。”沈尽欢在想怎么通俗易懂地讲明白，“就是专为特殊环境研发的材料，比如耐腐蚀材料，耐高温材料，防刺材料之类的。”
江照临当然知道特种材料是什么，但在这一刻他还是感觉自己没听懂。
“你是说，你自己在研发特种材料？”
沈尽欢猜到他不信，或者说他信了才更奇怪：“正好过几天我要把样品做出来，到时候带给你看。”
沈尽欢目光笃定，神色平静，毫无说谎的痕迹。
江照临向后一仰，靠上坚实的椅背，眼神怔怔。
不是，来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