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辛瑜不是那个被无条件宠爱着的人。
杨心妍的小孩出生了,早产儿,听说在icu里呆了一个周,而杨心妍变得躁郁,对小孩不闻不问,或是对着病房大吵大闹,之所以是听说,是因为自从后海送别辛为任两人至今还没见过一面,更别说从辛为任口中亲自听到这些。
辛瑜也犹豫是不是该去看一看这个小孩,但想到他的父母,又觉得是自己冒昧了。
直到昨夜,辛为任回了家。
陈嘉树把视频通话的时间调到了九点,腻歪一个钟头,还空出一个小时给辛瑜做睡前准备。辛瑜不想睡,讨价还价自己只需要一分钟就就能进入深度睡眠,想要在十点五十九分再挂掉电话。
“是吗?”陈嘉树反问,神情却很肯定,辛瑜不是。
她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二十至三十次,摁亮手机十五至二十五分钟,在钟表转过一圈后,告诉自己今天马上过完,再不睡就来不及时,才强迫性的闭上眼,脑子天马行空一圈儿后渐渐疲惫,进入睡梦。
“所以还不是白搭,不如把这点时间多看看你,你说是不是。”
陈嘉树说:“不是。”
并诚恳地给出建议:“你把手机开着,我给你放英语听力,增进睡意还能提升成绩。”
辛瑜:“......”
这人还是一样的狗。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那晚和陈嘉树的辩论消耗了太多精力,她放下手机,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直到别墅里轰的一声震天响。
辛瑜被惊醒,心脏狂跳不停,她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几次,右手轻轻的拍打胸口,两分钟后才恢复平静。
第一反应是进贼了,可什么样的贼会明目张胆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并且别墅上上下下早就被杜青林请人设计了监控系统,被这么大力的入侵,警报肯定会响起。
而人已经朝着楼上来了。
辛瑜有些害怕,赵姨和老刘今晚都不在,她捏着手机,耳朵贴在门上,下意识手指点到了陈嘉树的号码上。
脚步接近,闷重的皮鞋底砸在木地板条上,吧嗒吧嗒,像在自己家里那么随意,无所顾忌。
是她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了的脚步声,辛瑜收回即将按下的手指,拉开了门。
辛为任回头,很久没见过辛瑜似的,望了她两眼,看出她的睡眼惺忪,问:“这么早睡?”客气的像合租室友。
辛瑜说嗯,心想原来辛为任知道自己以前睡的很晚啊。
便没再有话说了。
辛为任不知道是回来干什么,手在他卧室门的门把手上扭了下,突然啧了一声,转身下楼了,而后别墅的大门被砰的关上。
辛瑜还站在走道上,看着人莫名其妙的来,一言不发的走,穿堂风吹过她露在睡裙外的小腿肚,凉飕飕的,而她像个看客。
第二天,杜青林又来接她,对她说,要送她去法国。
辛瑜愣了一会儿,问:“辛为任终于不要我了?”
杜青林在生意场上能力超群,所向披靡,精准拿捏合作伙伴的心思,竞争对手的痛点,在该对辛瑜下下手段时却不知迂回的像根木棍一样,很有道理但丝毫起不到既定效果的回复:“你是独立的个体,不用别人要不要。”
可辛为任不是别人,是她生理和现实意义上的父亲,而辛瑜横在辛为任和杜青清的中间,在辛为任和杜青林的中间,也在杜青林和杜青清的中间,她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辛瑜说要想一想,但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重要,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啊,她还有陈嘉树,幻想着以后的幸福时光,就又能变得乐观起来。
但辛瑜没和陈嘉树提起这件事,倒是炫耀起自己被即将担任首席大提琴手。
陈嘉树对着手机屏幕恭喜她:“学有所成,祝贺祝贺。”
辛瑜得瑟:“怎么样,是不是让你大吃一惊。”
陈嘉树回:“是大吃一惊。”
听起来像是真心话,辛瑜怀疑这人是真的不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在后海时还会像照顾低能儿一样照顾她,便很大声的反驳:“我也是很厉害的好不好。”
有天赋,也算努力,虽然这是来自别人的评价,奉承的意味更大一些。
陈嘉树听了她的想法失声笑出,说她荒唐但是惹人爱:“我怎么会把你当作低能儿照顾你。”
“那你承不承认,你之前对我有偏见。”
陈嘉树噎了一下,辛瑜翻旧账,并且不依不饶一定要出个结果。他不是喜欢关注别人的人,也觉得每个人都有性格,评价他人并不礼貌,回想之前对待辛瑜应该没做出什么让她印象不好的行为举止。
“好吧,”陈嘉树还是实话实话,“虽然我之前是觉得你有一点儿小任性,”紧接着郑重补充,“很早之前,只是一小小点。”
辛瑜撅着嘴应了一声:“果然。”听到了实话又不高兴,心想这些男人该诚实时候不诚实,该滑头时候怎么喜欢往人心窝子里戳。
没等表达出这一想法,便听见陈嘉树继续道:“但是很有教养,热忱,善良,有自己的想法,也很优秀,会坚定不移的对待喜欢的事物,让人不得不爱。辛瑜,你的收获就是你应得的,你配得上首席这个位置。”
辛瑜红了脸,对这波夸奖想要装矜持,但又是在受用的不信,把控不住上钩的嘴角,哼哼唧唧撇了撇嘴,“你对我们有钱人家的闺女有刻板印象了吧。”
陈嘉树点头:“对啊,是我井底之蛙了。”
他囤于自己,囤于时间,囤于抬头就能看见的那点不久以后,对未来兴致缺缺。
但现在,因为辛瑜,他也变得开始期盼将来。
陈嘉树不想在做一些漫无目的的兼职,听说大学有很多的实习,如果对自己的职业发展有帮助,少一点钱也没关系。
或许专业也该重新选择,不过还是得先学习一年,打牢基础,蹭点专业课,看看自己真正适合什么。
还有交换生的机会,可以的话陈嘉树想去辛瑜的城市,和她一起迎接日出和月升,也要攒一攒钱,出席她的每一场演奏会。
那个时候杜青林能不能改观对他的看法呢,要有多强大,才会放心让辛瑜喜欢自己。
陈嘉树不太有底,也没向辛瑜倾诉苦恼,他在那本很久没有翻开的心愿清单上郑重的写下了辛瑜的名字,把她留在心里。
直到晚上十点多,再次接到辛瑜的电话,陈嘉树才察觉出她的心情不对。
他问原因,辛瑜却缄默不语,只说想吹风,想念环海公路下的那片海。
“那明年的夏天再来好不好?”他没再追问辛瑜的不开心,只是和她约定着下一个夏天。
“说不定能遇上月食还有流星雨,我们可以带着帐篷去上山露营,林子里很凉快,不用担心热的睡不着。”
不过蚊虫也很多,陈嘉树已经计划着要买上一些驱蚊用品,喷的擦的点的,否则辛瑜这细皮嫩肉的有该让人心疼了。
他给出详细的计划,方案ab让辛瑜选择,具体到如果偶遇雨天,要从哪一条道上返回,会万无一失。
兴致勃勃的,让人心生向往,好像下一个夏天就在明天,他在今晚之后再睁开眼,辛瑜又会来到他的身边。
“我爸的案子基本可以定下了,结果比预期的好,阿婆的病也稳定下来了,估计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陈嘉树说:“开学在九月,不过我应该能提前过去,辛瑜,我去北京找你吧。”
辛瑜弯了弯眼睛。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听着电话那头的陈嘉树絮絮叨叨,不擅长但又绞尽脑汁的哄自己开心,可能没得到期盼之中的反应,在对方生硬的想要再次转换话题时,辛瑜出声叫住了人。
“陈嘉树。”
“嗯?”
辛瑜:“谢谢你。”
陈嘉树说:“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谢谢。”尾音翘了起来,像是在学人,一点儿都不像,连皮毛都没有摸到,这种幼稚又傲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完全的不伦不类。
但辛瑜还是给面子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嗔怪道:“你个学人精。”
但很是喜欢这样的陈嘉树,这样看着她,念着她,想着她的陈嘉树。
他似乎是在外面,两人没打视频,偶尔有风吹过听筒,呼呼呼地。
陈嘉树说:“啤酒喝完了,我先去袁姨的铺子拉两件来应应急。”
“急着要吗?”
“不急,可以先把你哄睡着。”
“可现在还很早,”辛瑜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在身下,她才和陈嘉树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一点儿都不够,人也没那么伤心了,习惯性的和陈嘉树讨要彩头,“那等你回来我再给你打视频。”
“不可以。”陈嘉树拒绝她,好像刚刚为了让辛瑜开心恨不得把月亮摘下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乖啦~”他又说。
后来回想起这一刻,就像一本故事在高潮戛然而止,辛瑜还想要继续翻开下去,看主角圆满,幸福余生,但下一行已经被写上了大大的“完结”。
陈嘉树执着于让辛瑜入睡,在白色的沙滩上一圈又一圈的走过,给她听海浪的声音,听甲虫飞过震动的翅膀。
在陈嘉树把星星数到一百零一时,停了下来,他叫了辛瑜的名字。
辛瑜没猜错的话,在这之后,陈嘉树会说一些很爱她的话,没有丝毫修饰的最纯真的情话。
辛瑜便嗯了一声,心里像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一层一层往外荡出涟漪,她屏住呼吸,满怀期待,而后——
砰——
涟漪被大力的撞开,碎成了一地。
辛瑜听见一声巨大的碰撞的声音,她大声的呼喊,却没有在听见陈嘉树的声音。
电话那头变成了忙音。
嘟——
嘟——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