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谢过前来提醒的工作人员，轻轻推了推黎婠的肩膀：“该登机了。”

“这么快嘛……”黎婠关掉电脑，推了推镜架，左右扭了扭脖子。

“再不快点你都要长在电脑上了，”王也帮她把电脑收进登机箱。

黎婠拎起自己的小挎包，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那我现在偷会儿懒，待会儿飞机上还要继续看呢。”

王也一手拖着箱子，一手环过她的后腰扶好她，道：“这么急吗？”

“嗯，急！”黎婠把挎包挂在肩上，反手捏捏颈椎，“我想快点找到里面有用的内容。”

“那你也该先休息休息，不能仗着自己精力旺盛就这样连轴转个不停吧？”他轻轻掐了掐她的腰侧，示意自己不甚赞同。

黎婠哼了一声，也拧了一把他的腰：“好不容易拿到资料了，不搞明白其中的奥妙，怎么去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一开始就用乱金柝，把曲彤的人给镇住？”王也是见她这般费心，心疼得紧。

黎婠闻言，扯了扯他的胳膊，冲他摇摇头，正色道：“阿也，你不能把乱金柝当万能药……”她复而又撒娇，“知道你心疼我啦，但你得对我有点信心嘛~你也要多想想自己的身体，不然我可怎么办呀……”

“哎呦呦呦……我知道，知道……”王也被她晃得头晕，只能一叠声地保证自己绝不会乱来。不过在飞机平稳后，看着一旁座位上又开始盯着电脑翻看资料的黎婠，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咱不是在说你吗？怎么变成声讨我了？”

黎婠假装充耳不闻，但还是腾出一只手，从包包里摸出一个眼罩贴在他脸上。

王也连眼罩带她的手一起抓住：“现在就让我睡呢？不用我帮什么忙？”

“我看完了喊你，”黎婠头都没抬地回道，“到时候你再来帮我。”

“行吧，你眼睛离屏幕远一点儿啊，”王也亲了亲她的手，放她回去工作，自己戴上眼罩，就抓紧时间补眠了。

公务舱里，黎婠扫描完毕，她调暗灯光，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眼眶——短时间内视觉输入这么大批量的信息，即便只是囫囵吞枣的浏览了个大概，对她来说眼睛也会难受的。她按了一会儿才放开，一手拖着腮，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光标，脑子里快速梳理了一遍刚刚看完的内容。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孟知和贝希摩斯的秘密项目并没有太多新意，也就是诸如不同的精神控制方法对不同个体效用的研究、SP系列与“五脏”移植的兼容使用、意识体的提取与数据化之类的研究，这些在造物主也有类似的项目，并不稀奇。既然难以从研究方向上判断出目标重点，那就只能在记录的细节中寻找她所要的东西了。

小灵媒使用自己的异能“看”到秘密项目中对黎婠来说最有用的是某种“最可怕的如恶魔一般的”声音，这个声音可能是某个实验使用的素材，也可能是某些研究对象在实验中的应激反应，甚至可能是某段视频中他人路过的背景声音……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了，黎婠想想都头痛。而且既然这个声音极为可怕——无论是单纯的描述还是指它会给听到的人造成的后果——它都不适合在公共区域收听或观看，也因此这一路上，她并未打开任何音频或视频。

黎婠停下手上无意识的动作，偏头看看还在呼呼大睡的王也，只能等他待会儿守在外面，她进内景再来进一步确认文字资料，缩小后续对音频视频的细查范围了。

王也睡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他摘下眼罩的时候，发现黎婠已经关了电脑，打开了窗前的遮光板，她的脸颊贴在窗边，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窗外。窗外云层轻薄如缕，下方是无光的黑色海面，而上方，壮阔的星河熠熠生辉，在她眼中投射出璀璨的倒影。

察觉到旁边的动静之后，黎婠转动眼珠，星光倏地从她眼中消失，那双黑眼睛顿时就变成了那无光的海面，不过也就只一瞬，她转头面向王也的时候，灯下的眼眸便又如往常一样了。

王也调高椅背坐起来，扒拉了一下睡着后蹭得有些毛糙的散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需要我做什么？”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精神起来。

“我要进内景把这些资料细看一遍，你帮我在外面看着，如果有哪里不对的话，及时把我叫出来。”

“啊？你进内景？要不我进内景？”王也不由得向她的方向微微倾身。

黎婠拽过他的一缕头发在手中绕了绕，道：“你进内景做什么？又想卡bug吗？你前两天才卡了一次，现在就歇歇吧……”

“我卡个bug又不是拆答案……”

“那你得问问题吧？来，这句怎么读？”黎婠随手在记事本上写下一连串字符，并没收了他的“助听器”。

“……”王也顿时傻眼，黎婠这招釜底抽薪直接秒杀了他。

“所以还是我先来吧，所有的文字内容我都已经过了一遍，放在内景里再细看，效率很高的，我尽量缩小范围之后，你再来帮我卡bug，”黎婠把“助听器”还给他，删掉随手写的字符，“我从小到大一直把内景当学习园地，从来也没见出过问题，你就放心吧~”

黎婠的高效学习法对她来说确实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对其他人而言就不一定了。反正直到快下飞机的时候，王也还觉得自己脑仁突突地疼。

“你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直接晕倒，”她拎着小挎包，拖着登机箱，顺便把王也的胳膊架好，扶着他走到一边，避开人流。

“慢点儿慢点儿……我头晕……”王也微阖着双眼缓解晕眩。

“又开始晕了吗？想吐吗？”黎婠想了想，往他耳朵上扎了几根短短的耳针，“等你缓缓再走吧。”

王也含糊应了一声，张开双臂环住她的肩膀，整个人就靠在她身上。黎婠抱着他的背，空出一只手点开手机回复女巫的短信。缓了一会儿之后，王也感觉好多了，至少不会晕到走不动，脑仁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行了，咱们走吧，”他又抱了一会儿黎婠，闭着眼放空了一会儿脑子，这才松开手，直起腰来。

“佐伊已经到了，”她拉起他的手继续往出口走，“我们去门口跟她汇合。”

王也接过小登机箱拖着：“你的左膀右臂啊，她跟我们一起上岛吗？”

“在岛上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她只负责在外面接应，”黎婠笑着说，“待会儿见到她，你多担待点，她对中文一知半解的，还不喜欢用‘助听器’。”

“嗯？”王也的疑惑持续到机场门口。

红发的美艳女巫正靠在一辆骚气的粉色越野门边，时不时冲路过的帅哥吹声口哨或是抛个媚眼儿，不过她一见到黎婠出来，就把这些野花野草都抛在脑后了。“亲爱的~我真是想死你了，”她给了黎婠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亲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吧？我有三百多个秋天没见你了~”

这中文不是挺溜的嘛？王也心想。不过黎婠向来用词准确，他还不能掉以轻心。

果然，在老友重逢一番亲近之后，女巫佐伊挑剔的目光放在了密友家属的身上：“宝贝儿，这就是你交的辣个男朋友？叫‘王爷’是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呃……”王也眼角抽搐，从这怪模怪样的腔调中嗅到某种diss之意，“不敢当不敢当，您就是小碗儿的闺蜜吧，早听她提过您了……”

“Zel的外号是‘公主’，你是她男朋友，那你就是‘驸马’咯，我说的对吧？”佐伊一脸自信，那是歪果仁学会中文后特有的表情。

王也确认，媳妇儿的这位密友一定是在借助“老外哪懂什么中文”的buff做掩护，偷偷内涵他。不过既然已经答应黎婠会多担待，他忍……

“你男朋友是傻的吗？”见王也毫无反应，佐伊无趣地扭头问黎婠。

黎婠笑了笑，透露道：“我告诉他你中文不好，他答应我会多担待。”

“宝贝儿，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骗人的……”佐伊爱怜地摸摸她的脸，“他说什么你都信？”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会骗人的，是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黎婠推着她去驾驶座，还能抽空问王也，“对吧，阿也？”

王也把她的小登机箱塞到副驾驶座，闻言马上点头，给足了媳妇儿面子。

“你看，我说吧～”黎婠反过来摸摸佐伊的脸，“赶紧开车，还有好多事要办～”

佐伊没有带他们去酒店，而是来到一处私人庄园，庄园的主人是她太平洋里新钓的鱼。新任女友要带亲友上豪华游轮见世面这种小事，根本就不需要过大富豪的眼。女巫已提前安排厨师准备了丰盛的美食，现在正好可以跟黎婠和王也一起在海滩餐厅里边吃边聊。

夕阳将天空和海水都染出绚烂的色彩，白色沙滩上空无一人，只有风格别致的精巧餐厅里亮起了灯，隐约有轻柔音乐和食物香气从敞开的窗户中飘散出来，被风吹散在海面上。

黎婠给自己切了香喷喷的小羊排，又拆了只大龙虾。而王也，对满桌的海陆大餐并不感兴趣。不过显然黎婠早就跟佐伊打过招呼，厨师使尽洪荒之力给他下了一大碗番茄鸡蛋面，味道还挺不错，老王吃得挺开心。

“对了，贝尔托我给你带了几瓶变形药水，改良过，时效延长了不少，足够你用的。”佐伊已经吃过了，只拿着一杯酒慢慢喝着。

“改良过？那这次应该没有那么难喝了吧？”黎婠咬下叉子上的肉，问道。

“这个我又决定不了，”佐伊放下酒杯，从兜里掏出药水，“用你们中国话来说，这玩意的味道就是玄学，好不好喝全凭运气！”

“变形药水？”吃饱喝足的老王抱着他的保温杯喝茶，一边依靠助听器旁听这两人核对计划。

“差点忘了，还没给你解释过这个，”黎婠放下刀叉，拿过一瓶变形药水给王也展示，“这个是欧洲炼金术士们发明的最实用的魔药了，使用前加入目标的身体组织摇匀，喝掉之后就能变成目标的样子，从里到外，甚至连炁感都几乎相同……”

王也嫌恶地看了看瓶子里的药水，这玩意与其说是药水，不如说是粘稠的黑色泥浆，间或泛起一个个泡泡，在瓶子里“啵”地裂开。*

“你之前怎么不用这个呢？”他指的除了在新加坡之外，还有之前黎婠在国内的几次变装。

“我一般不用这个，它的药效和我有冲突，这是给你用的，”黎婠把药水放回桌上，重新拿起刀叉，“这次在岛上可能没什么时间给你变装，还是这个药水比较方便。”

王也灌了一大口茶水给自己压惊：“所以这玩意儿到底什么味儿？”

“这个啊……”黎婠和佐伊对视一眼，都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我喝过好像有脚气的烂鞋底口味……”黎婠塞了一口饭后甜点。

“我喝过屎味巧克力口味……也喝过朗姆酒口味的，”女巫喝了一口酒，“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安排了演员，到时候在船上扮演我们……”见两人都吃完了，她随手用了个无杖魔法，把餐盘都清理到一边，打开平板电脑。

“游轮今晚会到港休整一晚，明天一早会继续环球旅行，明天晚上差不多就会接近纳森海域，到这里，”女巫指着在电子地图说道，“不过最近也就只到这儿了，游轮不会再往纳森方向走，我给你准备了装备，你尽管悄悄潜入，”她在地图上标注出路线，“对你们来说这个距离不算什么，何况还有推进器。而我……”她指着地图上另一条线路道，“会跟着游轮，大概在一天以后到达这片海域，根据太太给我们的情报，大怪兽的先遣船只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位置，我会趁机混进去，再到他们的主舰上，随时监控他们的进度。”

“很好，你也要小心，”黎婠敲了敲桌面，又问道，“这里网络还行吧？”得到佐伊肯定的答复后，她干脆地展开电脑，安排自己的伙伴们就此线上碰头，免得后面在海上信号不好。

线上会议屏幕里，戴着渡鸦头套的渡鸦切换桌面，为所有人展示这几天的卫星图：『公主，按照你的要求，监控室的人这几天都在通过大怪兽*的卫星资源监视纳森海域，到目前为止，靠近纳森的船和上岛的人里面没有发现可疑者。』

“好，不过等我上岛之后还是需要你看着点，”黎婠查看了一下手机，上面已经接收到渡鸦根据从“太太”那儿获取到的情报更新过的纳森岛地图，“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好的，公主，没问题！』卫星图被关掉，堆满大大小小手办的密闭房间里，渡鸦拍着胸脯保证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