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丰跟王也这一句话谈了好半天，黎婠无所事事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抬眼瞥见不远处树林里观望的人影。她微微眯起眼睛，把这两张脸和二十四节谷报告里提到的几张脸对上了号。

哦，原来是以利亚的小帮手呀~黎婠对着那两个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可那两个人停留了一两秒，似乎是辨认清楚了她的长相，便急忙转身就要离开。

“认得我呀？纳什和古斯塔，对吧？”黎婠不慌不忙，甚至有闲心拍拍裤腿上的灰，“敢跑的话，我就去纳森王面前说说以利亚背着她干了什么好事哦~”

痛点被人拿捏住，纳什和古斯塔只得不情不愿地调转回来，停在她近前。

黎婠故作惊讶地以手掩口：“哎呀，原来以利亚真的背着王干了什么事儿吗？”她在这两人发作之前比划了一个掰东西的手势，满意地看到他们眼中既惊讶又警惕的眼神，“不要慌，多大点儿事嘛，他敢做，还不敢当么？”

“黎女士，我们只被叮嘱在一旁关注这位的动向，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做任何事情。”纳什说道。

“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个，”黎婠指了指他们怀里，“接通对讲机，我有事要找他。”她盯着他们的眼睛，秀丽的眼眸中浓墨翻涌。

两人只感觉头皮发麻，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古斯塔掏出对讲机，联络了以利亚。

“是那位黎女士，她说有事找……”

“以利亚，”黎婠直接拿过对讲机，“话不多说，之前说好的要求，你打算什么时候提？”

『黎女士，用不着这么着急，该提要求的时候，我自然会联系你的。』

“我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她呵了一声，“大怪兽已经去查那个泰国人了，你知道吗？”

『……』

“我已经拜托人去扯他们后腿了，不用谢～”

『黎女士，你还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就现在。”

『这与你无关，女士……』

“不说的话，我就全凭自己的理解去完成你的要求了。”

『……』

“咻”的一声，黎婠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以利亚一脸阴郁地落地。

“哎呦，我还以为你被关禁闭了呢～”她把对讲机扔回到古斯塔怀里，双手抱胸冲着他似笑非笑，“表情这么差，是因为压力太大，还是回忆起了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

以利亚平复了一下呼吸，尽量不去跟随黎婠的节奏，毕竟她在挑拨别人情绪方面相当在行。

“说说吧，作为一个忠诚的纳森卫，你怎么会这样做？”黎婠向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不要告诉我你是受人胁迫的……”她感受到面前情绪剧烈的波动，贴心地停住话头，等待以利亚开口。

以利亚看了看古斯塔和纳什，这两人会意地离开了。

“黎女士，在那之前，我还得再确认一下你的立场，”他点开手机里保存的通缉令，“这个，有你参与吗？”

黎婠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屏幕，点头承认：“严格来说可以算是我直接推动的。”

“很好，很好，”以利亚重复了一遍，盯着面前这个烟紫色头发的女人，“如果只有张楚岚和冯宝宝，我还要担心他们能量不够……”

“呵，我更担心你搞的这一出会耽误我的计划，”黎婠撇撇嘴，催促道，“直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利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黎女士负责哪都通的海外业务，应该对各方势力都了若指掌吧？”

“谈不上，略知一二罢了。”她淡淡地回答。

“我知道，你们东方人只是表现得很谦虚……”以利亚讽刺地看着她，“你对我们的很多事情都很了解，但你却说你并不知情。”

“你如果是把对曲彤的怨念投射到我身上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黎婠没有计较他的无礼，只是平静地提醒他。

以利亚愣了一下，突然苦笑一声道：“抱歉，你们给我的感觉很像，都有种……”他摇摇头顿住口，回到正题，“我认识曲彤是在大约三到四年前，我正通过外面的渠道查这个十七，有些渠道跟这位曲女士的重合了。”

“嗯，这个我知道，我在收缴的资料里找到过痕迹，”黎婠点点头。

“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偶尔接到过她的委托，她很大方，酬劳总是很丰厚。”以利亚接着说道，“今年7月，我忽然接到她的指定委托，要我保护一个叫做朱迪的女人进入一个山谷……”

“具体一点，7月几号？”黎婠问道。

“18号，或者20号？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他回忆了一下，答道，“山谷事件后，我对你们那边的几人做了调查，也弄懂了委托的真实目的，不是保证朱迪进入山谷，而是保证她能活着碰到冯宝宝并对其出手。”

“作为一个卫来说，你可真是好奇心爆棚啊，”黎婠不带感情地指出。

“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卫，我不但对外界极其感兴趣，还经常抱怨对纳森岛的不满……”以利亚自嘲了一句，继续说道，“曲彤的人在我运走物资之后又找到我，说有新的委托，他们想要我配合他们带走一个岛民，那个岛民叫做十七……”他的表情狰狞了一瞬，“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早就被盯上了……”

说到这里，后面发生了什么，黎婠大概已能猜出来了。随着讲述的继续，她甚至能看到当时的画面。被双全手批量制作和操控的傀儡，能将人逼成什么样子，看看现在的以利亚就知道了。

“通缉令出来之后，我一度以为她会放弃，但我错了，”他颓然说道，“她反而派了好几波人上岛，不断催促我……”

黎婠头痛地扶了扶额角。怎么说呢，对于曲彤能做到这一步，她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呢。

“我不知道她是为了怎样荒谬的目的，但她足够无耻和疯狂，纳森将因她而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树本应是庇佑，现在却成了枷锁，成了受人威胁和控制的源头……”以利亚惨淡一笑，“我…不能认同这种毫无荣耀和尊严的生存……我向树祈祷，而祂回应了我，允许我亲手为祂带来毁灭……”

啊，这……黎婠沉默了，解决不了制造问题的人，把对方的任务目标解决掉不就行了么？

“……我有一个问题，”她垂下眼思索了片刻，抿了抿嘴角，发问道，“对于你们来说，有人折枝，那就保护王，杀掉挑战者，或者挑战者胜利，你们继续效忠于新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我是最不合格的卫，不是吗？”以利亚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了一句。

黎婠微微眯起眼，盯住了他的眼睛，片刻之后，她微笑着缓缓说道：“这可不是不合格三个字就能解释的……你想打破岛上现有的规则，那促使你产生这个想法的诱因是什么呢？”

金发蓝眼的男人没有说话，顽强地回视着对面那片幽暗的深渊。

深渊是那样平静。

他狼狈地移开目光。

“算了，”黎婠突然说道，“我也不是很想探究这个，”她偏头看了看树林深处，“虽然你的要求和我本来的目标重复了，但我也不会给你提另一个要求的机会了，就这样吧。”

以利亚没有再看她，只像他来时那样，咻地一下扭曲时空而去。

“小子，把你被追杀的情况再详细讲一讲，”离到足够远之后，阮丰松开王也的衣领，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

王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灰土，为难地说道：“这……没必要了吧……”

阮丰哼了一声，道：“当着那丫头的面不方便说，这不在她面前了，也不好说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王也摸摸后脑勺，“这个结论是我主动找她复盘的时候，我俩一起得出来的，要丢脸也是我俩一起丢脸……”他也找了块石头坐下，把几次遇袭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阮丰听罢，神色有些怪异，却问他：“你觉得那个人是真的要杀你么？”

“呃…是的……吧？”王也迟疑着答道，“特别是后面两次，要不是小碗儿，就是黎婠，及时赶到，或是留了后手，我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

“嘿嘿……你觉得我真要宰了你小子，那丫头能不能赶得及救你？”阮丰咧了咧嘴。

“前辈您别吓我……”王也浑身汗毛直竖，干巴巴地说道。

“哼，”阮丰嗤笑一声，接着问道，“你还觉得袭击你的人是掌握了大罗洞观的人？”

王也沉默了，帽檐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碎发在他眼前飘了飘，挡住他的眼神。

“……我其实，有点儿怀疑不是，”他喃喃地说，“我之前得到点儿术字门的内幕，大罗洞观的使用者如果想要杀我的话，应该不是这样的手法……只是这个袭击者消失的方式实在太像了，我们一开始才会猜测是大罗洞观……”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不能在她面前说的？”阮丰又问。

“前辈，您别问了，我们确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王也摇了摇头，“我答应了她，我得到的消息，还有我的打算，都不能告诉她。”

“年轻人……”阮丰搞不懂这俩后辈儿到底玩的啥，但也懒得去追究了，“你们说的搬空何为人洞的事，再仔细跟我说说。”

“秦岭那次，其实让楚岚给您来讲更合适，他是亲历者，”王也挠了挠头，“我只是在事后去过一次。”

阮丰也不为难他，换了个问题：“那个曲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确认她会双全手？”

王也下意识地看了看黎婠的方向，老实承认道：“是小碗儿认出来的。”

“她怎么能认出来？”阮丰紧追不放。

“……因为她从小就被一个会使用双全手的人折磨，对此非常熟悉。”

“她告诉你的？”

“是，但不全是，所有这些事情，都是有相关证据的。”

“折磨她的那个人叫什么？和这个曲彤又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啊，您老估计知道，叫做孟知。至于他和曲彤的关系嘛，目前我们还不能完全肯定，只是猜测曲彤大概率是他的继任者。”

“孟知？我确实知道这个人……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死了。”

“那丫头杀的？”

“算……”

“杀得好！能杀得了孟知，她确实有几分本事。”

“呃……”

“你们和那个曲彤，还有些事吧？”

“曲彤认为小碗儿手上有从孟知那里得到的绝密情报，已经派杀手追杀过她几次了……小碗儿拿自己作饵，把曲彤给钓了出来，这才让她暴露……”

“那马仙洪又是怎么回事？”

“马家十几口人，都遭了孟知的毒手，只有马仙洪和他爷爷，因为继承了神机百炼才被留了一命。马老爷子在孟知手下帮助过小碗儿，她记这情分，在自己脱困后去找马仙洪，这才发现他被双全手修改过脑子，以为要做出‘修身炉’才能找回记忆，但其实‘修身炉’是曲彤要用的……”

“……”

“内啥，前辈，我知道您很难一时半会儿就完全相信我们，”王也从背包里找出一个对讲机递给阮丰，道，“您看这个对讲机，这是开关，这是调频，在岛上的时候您如果要找我们，可以用这个联系，我俩会呆到纳森覆灭……”

阮丰看着对讲机沉思了片刻，还是伸手拿了过去。

王也再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新手机递过去，道：“您要是决定后面出岛去，可以用这个联系我们，这个叫手机，您看这儿，这个是开关……”他把手机的基础功能，特别是通话和手写输入发短信，给演示了一遍，“我俩的号码还有楚岚的都存在里面呢，我还给您配了一个充电宝，太阳能的，特好用。”

对讲机都拿了，还差一个手机么？阮丰接过手机收好，就见对面那小子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是一个银色的指环。

“万一，我是说万一，您准备去曲彤那儿探个究竟，”王也道，“您能不能在这个戒指上留一点儿血？这个是从马仙洪那儿弄来的联络器，您如果去的话，可以找他要一个。”

“准备得够充分啊，是你还是你那媳妇儿？”阮丰划破手指，按照王也的要求在他那联络戒指的一颗晶石上点了点儿血。

“哎嘿嘿……”王也收好戒指，干笑了两声。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