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一间简陋的木屋之内。
“阿昊,快醒醒。日上三竿,该起来练剑了。”赤地女子坐在容昊身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容昊从睡意中睁眼,看着赤地女子,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师父?”
“你我三万年不见,你这剑术却没有一丝长进。快醒来,出去练剑,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赤地女子佯装生气,背对着容昊。
“好,师父,我这就去。”
木屋外的空地上,容昊手持长剑挥舞,眼睛时不时瞥向坐在石桌旁的赤地女子身上。见她悠然地喝着茶,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身上盈满了柔性的光辉,才安心下来。
“好了,练得也够久了,过来休息吧。”赤地女子以为容昊是不想练剑了,眼神才一直往自己身上瞟。算算时辰也已经足够,无奈地摇头笑笑,让他坐过来。
容昊刚坐下,赤地女子便伸手用手帕,擦去容昊头上的汗珠,“我在身边督促你,你都想着偷懒,怪不得这三万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对不起师父,阿昊这三万年心思都在别处,忘记练剑了,师父莫要生气。”容昊伸手握住赤地女子自己擦汗的手,“为了复活师父,容昊做了这么多错事,师父真的不计较吗?”
“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如何能忘恩负义,跟你计较这些?要赎罪,也该是我替你去赎才对,索性天君不计较,允许我辞去战神之职,避世在这竹林。这是你所愿,亦是我所愿。”赤地温柔地回握住容昊的手,温和的语气,安抚着容昊心中的不安与紧张。
微风拂过竹叶,叶子沙沙作响,此间天地,只余他和师父。容昊眼眶微红,无比贪恋此时的美好。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屋休息吧。”
容昊点点头,看着师父回到自己房门前,才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却被赤地女子的声音叫住。
“阿昊,你忘性怎么这般大,你我早已结为夫妻,还要与我分房而睡不成,快过来。”
容昊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感觉十分奇怪,看着赤地女子的模样,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向她靠近。
可就在要触摸到赤地女子之时,容昊身边的场景,开始诡异地扭曲。
“真是可惜呀,若你不背叛我,与长珩合作。这些你幻想中的美好场景,本该唾手可得。”凶神太岁的出现,打破了这美好的幻境。
“什么幻想?这就是现实!我的师父已经成功复活,回到我身边了!”
“哈哈哈哈哈,别自欺欺人了,容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师父正冷冰冰地躺在你身边呢。”
“师父已经历劫成功,她已经回到我身边,她原谅了我过往所有的错,辞去天界战神的位置,和我在这偏远的小竹林里避世。”容昊捂着脑袋,低声自语。现实的记忆与幻境中的美好,不断撕扯着他,让他痛苦不堪。
“容昊,三万年的筹划,付诸东流的感觉怎么样?”
“若不是你,师父如何会历劫失败?你为何要阻止我师父历劫,为什么?”
太岁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不屑和得意,道:“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三万年前,你求我留得你师父一瓣元神,我好心帮你,可你忘恩负义。有了更好的办法,便想着背叛我。可惜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我也早已有了更好的合作人选。”
“呵呵。”容昊先是一声低笑,随后转为绝望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滴,两滴,表述着刻骨铭心的疼痛。
“师父已死,我再无苟活于世的理由,今日我便引爆元神,与你同归于尽!”容昊从痛苦中清醒过来,绝望地大喊。
但太岁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大笑着消失在他心海之中,还不忘嘲讽,道:“我乃上古凶神,初代息山神女都无法彻底消灭我,你如今已无祟气加持,还妄想与我同归于尽?可悲,可笑!”
心海之中,静得可怕,徒留他一人跌坐在地,陷入无限自责、纠结与痛苦之中。
容昊睁开眼,发现一切如太岁所说,他依旧在记忆最后的场景。长珩正扶起小兰花,而赤地女子的尸体就躺在自己身旁。若不是苍白的面色,倒真像睡着一般。
“容昊仙君。”虚弱的小兰花看到醒来的容昊,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捏了捏长珩的衣摆。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容昊苦笑一声,自嘲道:“苦心筹划三万年,到头来竟成一场空,我竟妄想瞒过太岁,与他人合作复活我师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容昊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泪,将赤地女子打横抱起,踉踉跄跄的,消失在长珩与小兰花的视线之中。
“长珩仙君,我们……”小兰花心疼地看着容昊消失的方向。
“此时他悲痛欲绝,不宜再接受刺激,待事情完成之后,再如实相告吧。”
……
忘川河边,小兰花与长珩燃起一堆篝火,相依而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结黎又不见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事了?”小兰花长长地叹口气。
长珩出声安慰道:“我们不是已经将容昊府内的所有尸体都翻找过了吗,并没有结黎。想来是被祟气攻击的景象吓跑了,就如在寂月宫一般,她一向机灵,不必担心。”
“本以为今日要对付东方青苍,谁知发生这种变故,这祟气到底是何人所为?长珩仙君,你可有眉目?”小兰花依旧唉声叹气,小脸皱成一团。
祟气出现,明显是为阻止赤地女子历劫,何人会如此做?又有何人能与太岁达成合作?
长珩心中闪过一个可能,却被他强压在心底,不敢直面。只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容昊仙君为复活赤地女子,三万年来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不会随赤地女子而去吧?”想起容昊醒来,看到赤地女子的尸身,犹如一潭死水,生无可恋的样子,小兰花不由得害怕。
“我已在容昊醒来之前,在他身上注入一丝保命仙力,若他有异动,我可随时知晓,不必担心。”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去哪儿?”小兰花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忘川,竟有种天大地大,无以为家的感觉。
“息山。”
长珩想,此次祟气出现,必与水云天或苍盐海的人有关,既然两个地方都不安全,那便只有先去息山,看看是否能恢复小兰花的神女之力,又或者找寻失落的记忆。
此时的水云天,澧沅仙尊带着丹音上殿,恭敬地向云中君行礼,如实报告着人间发生的一切。
“好,很好!” 云中君面色大悦,拍掌叫好,“你们阻止赤地女子历劫失败,是我水云天的功臣,之前的罪责也就不予追究,一并赦免了。”
丹音冷眼看着云中君的模样,心中郁结,强忍着一言不发。
澧沅:“多谢君上。可云梦泽出现大量祟气,还需要查清来源,若是真与那凶神太岁有关,恐危害三界安危。”
“现云梦泽中,可还有祟气?”
澧沅:“先战神死后,祟气消逝得一干二净。”
“那你们打算如何查探祟气来源?”
澧沅一时语塞,犹豫后开口道:“不知君上可有线索?”
“你等在云梦泽直面祟气,尚不知祟气由何而来,本君如何得知?眼下比起祟气,本君有更重要的事情吩咐你去做。”
澧沅:“但请君上吩咐。”
“集结兵马,向苍盐海开战。”
看着云中君一脸严肃,毫无玩笑之意,澧沅赶忙阻止道:“君上,如今战神长珩不在水云天,但苍盐海有东方青苍坐镇,他的业火以一敌万,若是开战,必会两败俱伤,请君上三思。”
“长珩有通敌之嫌,在与不在有何分别?”
丹音一忍再忍,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开口道:“长珩仙君并未通敌,一切都事出有因,丹音在人间,已经向长珩仙君问了个明白,请君上明察。”
云中君的面色倒未有不悦,沉思后开口道:“看来问题出在长珩身边的小花妖身上,在水云天时,长珩便为那个小花妖几次三番顶撞本君,去了北溟,更是擅离职守。定是那小花妖在旁蛊惑。”
“呃……”丹音些不理解,云中君为何会下此定论。
云中君语气不容抗拒道:“丹音,本君命你杀掉那个小花妖。到时,本座便可免去长珩一切罪责,既往不咎。否则再由那个小花妖蛊惑长珩,两族交战之时,不知会犯下如何滔天大罪,到时本君就是想保长珩,也难堵众仙悠悠之口。”
“君上……”丹音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听到云中君语气中明显的威胁,和父亲澧沅的眼神后,面色艰难地应下,“丹音明白。”
“记住,一定要在两族交战前,杀掉小花妖。”
“是。”
云中君满意地看向丹音和澧沅,眼中黑气一闪而过,面目逐渐变得有些狰狞。
而水云天集结兵马,要向苍盐海开战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东方青苍的耳朵里。
“尊上,这可如何是好??”觞阙一脸担忧地问。
东方青苍掌心唤出业火,毫无畏惧道:“本座的业火以一敌万,正好趁这次大战,一雪被封印之耻。”
“可如今仙月两族兵力悬殊,十万将士封印在玄虚之境未归,就算上老弱妇孺,兵将也才八万之数,如何对付得了水云天,恐怕要伤亡惨重。”
东方青苍不悦道:“如今是仙族要攻打我苍盐海,难不成你能劝仙族收兵吗?”
“属下无能。”看着东方青苍可怕的眼神,觞阙垂下头颅,态度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承影剑修复好了吗?”东方青苍转移话题,问起承影剑的情况。
“回尊上,已经修复好。”
“若是水云天的那帮伪君子知道同心咒的秘密,以小兰花性命要挟……必须要用承影剑杀掉小兰花。”他若倒下,月族可就真的没有一丝战胜的可能了。
“觞阙明白。”
东方青苍的手指在座椅上来回敲了敲,好一会儿后,开口道:“还是把小兰花抓过来,放在本座身边看着,才安心些,长珩那个不中用的东西,本座信不过他。”
“回尊上,既承影剑已经铸好,何不抓来小花妖后,直接用承影剑杀了她,以绝后患呢?”觞阙一脸天真地提着建议,却只得到东方青苍一个要杀死人的眼神,只得立马噤声。
“还有,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巽风毕竟曾是三万年的苍盐海月尊,不该让他死在战场之下。免其死罪,让他出来戴罪立功吧。”东方青苍思考再三,开口吩咐道。
“尊上威武!”大黑龙觞阙看着东方青苍对月族子民的责任心,不惜原谅想要篡位谋权的弟弟,砰的一声,拳头砸在胸口,心中敬佩油然而生。
东方青苍看了一眼缺心眼儿似的觞阙,叹了口气,竟也为不久后的仙月大战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