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习郝是很执着于江礼的理由,在他看来这人太变化无常了。
他当然不觉得江礼喜欢他,或者说就算是喜欢,以江礼的脑子未必能察觉到,抱着几分之一概率去问,果然得到否定答案。他更觉得对方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这几次旁敲侧击,薛习郝现在觉得这个人嘴上没几句实话,嘴上说着没躲没躲,实际行为跟个寄居蟹似的一直缩回壳子里。
让人原本的好心也变恼火了。
这个年纪的学生出了学校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江礼上次已经见识过个别人麦霸的实力,这次果断坐的远远的不敢掺和进去。
偏偏他不想去,有人拉着他加入。
“江哥,别一个人闷着啊,来来过来玩!”汤飞捧着麦一唱。
“就是啊,习哥你也别老喝酒,来个大合唱呗!”向澄挥手一和。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俩这么会演?
耳边响起《难忘今宵》的前奏,江礼忍不住骂道:“你们神经病吧。”
“这不是烘托气氛嘛!”音乐太高,汤飞凑到他耳边说,“江哥别不高兴了,想想开心的事情。”
哦,难怪这么抽风,冲他来的。
“我没不高兴啊。”江礼木着脸。
“好好好大家都开心。”汤飞附和。
几个刚经历过变声期的男生扯着略微粗狂的嗓音在这个包厢里唱着深情款款的歌,个别人还走调严重,参差不齐的旋律在耳边萦绕。
汤飞还和向澄勾肩搭背,唱一句摇摆一下。
江礼简直醉了。
放完,他果断捞了瓶酒去点歌台换了一首。
“放了啥?”他难难得换歌,汤飞唱嗨了半只膝盖跪在沙发上瞪着眼,双手放在眼前做望远镜状。
“你听就知道了。”
江礼选的是一段英文旋律,也是很长一段时间短视频上很火的,他刷到的视频是几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聚集在一起斗舞,放到现在,江礼莫名觉得符合当下的场景。
果不其然,那跟着旋律就开始扭起来。
“这歌真应景啊。”有人喊,虽然听不懂这歌在说啥,就是因为听不懂才觉得好玩。
全程江礼没参与进去,他嘴角的笑意却没下去过,偶尔瞥一眼,他发现薛习郝的脸色也比之前好不少。
他们在当下,心情不佳,却默契地品味到同一种气氛。看似游离在热闹外,实际早已经融入进去。
江礼心底感叹,和这首歌的名字一样。
好幸运我们遇见了。
气氛烘托再加上心情郁闷,江礼一口气喝了不少酒,等易备回来的时候,江礼已经喝嗨了。
“这是怎么了?江礼,怎么又醉了?”易备一回来,江礼乐呵呵凑上去,头刚想靠,034监视般在他脑海中跳跃,刺激地他脑子疼了一瞬。
易备刚伸出手打算托住江礼的头,就见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易备:“?”
江礼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坐在沙发里,表情闷闷的,偶尔瞥过来一眼,易备眼尖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委屈。
这是怎么了?
易备伸出手在江礼眼前晃了晃。
“刚才没人看着他吗?”他问。
汤飞挠头:“我们忙着唱歌呢,江哥让我别管他。”
易备又看向薛习郝。
包厢内的灯光调成了暗色,最亮眼的也就正中心墙壁上那块大屏幕,薛习郝坐在沙发角落里,手里还握着酒瓶。
这一个两个也不知道抽什么疯,深色的光扫过他的脸,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薛习郝表情淡淡一言不发盯着人看。
心情不算好。
易备猜到了他俩这种状态跟对方脱不了关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喜欢这首歌!”音乐到了尾声,江礼隔着衣服扯了扯他,忍不住分享,“还能再放一遍吗?”
“放什么?”易备问。
“这个我知道!”汤飞抢答,跑到点歌台切换回上一首,然后被刚开始高歌的向澄锤了两拳。
江礼听到熟悉的旋律,人也变得精神不少。
“是好听吧?”
易备点头。
他看着人脚步不稳,说:“你还能走吗?”
“我可以走直线!”江礼为了证明,来劲了立刻往前走,“你看!”
走了两步左脚拌右脚,眼看要歪倒在易备这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硬生生拐了个方向,扑进了汤飞怀里。
“我滴妈江哥,这是喝了多少?”汤飞眼疾手快托着他,这才意识到他真的醉了。
“我还想问你们呢,他酒量很差怎么又喝这么多。”易备说。
向澄糊了一把汤飞的头:“还真没注意。”
金媛媛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歪头说:“班长也喝了不少。”
江礼这才看过去,刚好薛习郝仰头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捏扁了易拉罐隔空投进垃圾桶里。
这架势,看不出他不爽就是瞎了。
“习哥,火气不小啊。”这几个人中,只有向澄凑上前问。
薛习郝侧头看他一眼,向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你俩这样,还要继续玩吗?”易备问。
江礼靠着汤飞,眼皮半掀不掀,易备问他:“要回去吗还是在这里睡?”
江礼脑子转了一圈,慢慢说:“回去叭。”
他醉了就一副呆呆的样子,做什么事情想什么事情都慢半拍,这点易备和薛习郝体会过了,汤飞惊奇道:“哥,你这样子好可爱,想让人rua。”
江礼猛地起身推开他:“别说我可爱,男人不能说可爱。”
同样说过他可爱的易备笑眯了眼。
“我去吧。”薛习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说。
“……别。”汤飞摆手,“我送江哥吧,我可以的。”
薛习郝没听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江礼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汤飞本能觉得周围的气压有点低。
江礼一只手撑着沙发沿,脸红彤彤的,听到这话反应了一下:“我能走!我还可以走直线!”
“我也醉了。”薛习郝突然说。
等江礼呆着看向他,他说:“我也要回去,顺路。”
他眯了眯眼,带着疑问:“不可以吗?”
江礼歪头:“啊,可以。”
这就要走,汤飞立刻说:“我也一起!”
他扯着最近的易备小声说:“我感觉他俩不对劲,这架势不会是要打架吧?那我得拦着。”
易备哭笑不得:“那我送他们吧,你们先玩着。”
他拍了拍汤飞的肩膀:“你放心。”
“那不行,你才刚来,都没怎么玩!”
“人家分配的好好的,你就别操心了。”向澄抱着从金媛媛手里抢过来的麦克风说,“你觉得就算他俩要打架,你能拦得住!”
汤飞看着困得和家里的美短一样腿软的江礼又看看面上笑着目光却有点沉的薛习郝。
他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的气氛真不对头,他还想说话被向澄从后勾着脖子:“来来来,咱们唱咱们的。”
向澄往他手里塞了个话筒。
“你就不怕半夜被班长暗杀?”向澄低声说。
汤飞蓦然反应过来,剧烈挣扎:“放开我,让我送江哥回家!”
向澄一只手压着他,笑得直抽抽,后脑挨了金媛媛一巴掌。
最后还是易备送他们回去的,汤飞和向澄争执间薛习郝已经给钟莱发了消息,下了楼走到门口,江礼走了两步坚持不住双手撑着膝盖问:“还要多久哇?”
“不走直线了?”易备笑说。
“走不动了,太累了。”江礼头也低下来。
一只手抵在他额头,江礼顺着力道抬眼。
“你先回去吧。”薛习郝开口,却是对易备说:“上去和他们玩。”
“也行。”易备没反对,只是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江礼本身很晕,易备的视线太明显了,江礼忍不住说:“这么看我干什么?”
“没事。那江礼,我先回去了?”
江礼点头,大手一挥准奏了。
易备对薛习郝说:“你悠着点,不然楼上的不好交代。”
薛习郝没说话,易备走了两步,突然皮实着回头又问:“不会是真的要打架吧?”
薛习郝:“滚。”
易备乐得滚了。
他走了没几秒,江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谁滚?谁要滚啊?”
他半坐在门口用来休息的椅子上,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正对上薛习郝那双算不上开心的目光。
这双眼睛一向看人有威慑力,江礼喉结滚了滚,忽然双手抱住自己:“你干什么?真要打架?”
薛习郝:“……”
“我告诉你,你现在是学生,首要任务是学习,打架是不对的!”江礼絮絮叨叨,“我们要争做三好学生!”
越说目光越坚定,眼前的男生发出一声冷嗤。
“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学习。”薛习郝淡淡说着,伸出手掌心朝上,“起来。”
江礼大脑缓慢加载中,愣愣地盯这只修长的手。
“不行……”
“什么不行?”
江礼摇头。
“那你是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起来吗?”薛习郝扫过他。
江礼现在虽然坐着,大部分的力气都在手和膝盖上,薛习郝伸手也是为了给他另外的支撑点,见他没有领会,又收回去。
薛习郝另一只手揉着缩回去那只手的手腕,清瘦的腕骨随着动作凸显,江礼视角刚好齐平,他的喉结滚了下,头顶落下声音。
薛习郝:“你最好想清楚,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江礼:“?”
薛习郝:“不然——”
他又扭了扭手腕。
江礼脱口而出:“不然你就打我?”
他瞪眼:“别这样,哥们,好好说话!”
他吓得酒都醒了几分,称呼也变了。
“我解释,我真解释,也没什么,就是……”他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钟莱的车已经靠近视野范围内,江礼急忙起身,因为坐了久了腿还有点软,起身时踉跄几步,薛习郝还扶了他一把。
上了车,钟莱在车内,话题没法继续聊,江礼侧眼看车窗外有些出神。
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开始思考如果薛习郝和易备对都对方真的没有意思,或者他们不喜欢男生,那该怎么撮合他俩。
或者说,就该撮合了吗?
站在江礼的立场,换做是他,一切生活的步骤都已经回归正轨,甚至还会往更好的方向去,就已经很好了。
其实不是不谈,而是他觉得没必要。
在他母单的观点里谈恋爱本就是附属品,或者可以称之为附加题。
在原本就完整的人生里,多出来的一道题目,答对了,锦上添花,答错了,可能没什么损失,也可能是意外丢分。
薛习郝和易备的人生就像两条线交织在一起,他们接触的那一刻就成为一个相交点,后来的一切多少会相关。
好像事实看着是这样,但江礼跟两个人走得很近,他们俩都说没有这个意思,江礼不觉得是在开玩笑。
反而是薛习郝多次强调自己不喜欢易备甚至不喜欢男生令他印象越来越深刻,也越来越不能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