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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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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秋不正服药已经过了小半天,药效发得正猛。困意如影随形敲着他的脑门,脑海里的一切都被药物无限拉长,思考像是要慢一拍才能追逐上同样迟钝的□□。他还能清醒地坐在这里听旁人说话已经是被药泡习惯了的结果,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就好像他恹恹的,只好靠在椅子上稍微缓和一口气的模样。所以秋不正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寻思着:我看起来这么像冤大头吗?

秋不正平日里说话动作都要慢一些,二门懒出大门少迈,人不耐精神,再加上长得像个大姑娘似的,比起做事干练、风风火火的秋叶来说看着实在是好说话不少。

但好说话和纯是傻子可是两个回事吧?

青年似乎也意识自己说出口的话味道不大对,听上去像某种威胁。他有些焦急地想要解释,嘴皮子功夫却不到家,上下嘴唇碰了几回也没支吾个所以然出来,这点短暂的局促让他面上显出了一点憨厚,这一下看着又不像什么绑匪做派的人了。青年左右摇摆了片刻,随即,猛地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冲着秋不正一点头:“秋先生,对不住。”

青年弯下腰拱起背,不由分说地朝着秋不正肩腿上一扶一托,把秋不正整个人像一个巨大的沙袋一样扛在了肩上。青年看着并不健硕,甚至有些干柴,但大概是习惯了劳作,身上的肌肉硬得像是钢铁,他一托一带这一下迅捷利落,差些把秋不正头天晚上的隔夜饭都给颠出来。

青年扛着秋不正,头探出帘子左右打探了一下,发现周围混成一片,并没有人在意这边,于是像端盘菜似的,把秋不正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给偷走了。

秋不正伏在青年背上,被对方手牢牢固定着,身上颠得很不好受,颠得他几乎没法费心去思考什么。但对方青天白日的抢人,看着脑子不大好,不像什么搞阴谋的穷凶极恶之徒。他按下想要暴起的心思,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对方搞什么幺蛾子。

秋不正平日缩在椅子上,看着瘦弱,实际身长也有八/九尺。青年扛着这么个成年男性跑一路,头上早见了细密的汗珠,他不休息不撒手,一路跑进了一间镇上沿江的平房外头。

青年抽出一只手大力敲着外头的大门:“力哥!快来快来!贵人来了!”

不多时,木门从屋内被打开,从里头探出个同样精瘦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白布衣衫,打扮得比黢黑的青年齐整些。他看着青年扛着个人在肩膀顶上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声道:“怎么搞成这样,快把人放下来!”

两人忙忙进屋,把秋不正安置下来。

布衣衫的男人露出一脸苦相,拱手向秋不正告了个罪:“先生莫怪,我这兄弟鲁莽了些,但不是坏人。”

男人说:“我叫马力,这位兄弟是马壮,我二人都是江平生人,是耕海为业的老粗。此番从江平前来是有要事想要告知小秋将军,却一直近不得小秋将军的身,又恰巧碰上了这事,实在是急昏了头才出此下策,还望先生见谅。”

秋不正那迟缓的脑子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小秋将军指的是秋叶,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叫秋叶什么?”

“小秋将军。”马力点头道:“还是和业五十年那一会儿了,当年小秋将军随谢将军南下剿匪,我曾见过小秋将军一面。”马力说着从怀中翻找了片刻,翻出了个大约两指节宽长的圆形铜制环片。秋不正一眼就看出来,这小铜环是坠在军甲侧边的礼制佩剑环,一般是用来挂刀和佩剑用的,阅兵和列队觐见用得多一些,图个齐整好看、步伐统一。但真到了上战场拼真刀枪的时候,将士们大多刀不离手剑不离身,枕戈待旦,不大需要吊在身侧丁零当啷的佩剑,显得累赘。大多将士就会在这没多大用处的挂环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或者请人帮着刻字,万一战死沙场,战友有机会能将尸身收敛,还能起个身份牌的作用。

马力小心地将铜环放到秋不正的手上,秋不正捏起对着光看了一圈,看到铜环的下方刻了一个非常细致的‘秋’字,这是秋叶的佩剑环。

秋叶是轻甲先锋,属斥候部队,她参军时的年龄和骨相都太小,其实并没有一套自己完整的军甲,是拆了旁人的甲给她专门缝制的,只几片轻甲,保护重点部位用,轻快还不妨碍活动。

秋不正不爱佩剑也不爱往自己身上刻名字,战场上几乎没谁不认得他,不侮辱尸体毁尸灭迹已经算对方有顶了天的良心了,收不收尸都拉倒,何必多此一举。秋叶知道了就闹着要他的佩剑环给自己刻名字用,秋叶说:“大家都有,就我没有,好像我是外人似的。到时候他们收尸,不把我收回来怎么办。”

小王八蛋这辈子没跟他服过几次软,那会儿军中有关秋叶身份的风言风语又甚嚣尘上,他给秋叶看得可怜,心一软,就拆了自己的佩剑环拿去给秋叶刻名字。刚刻了个‘秋’,外头的角声吹得就跟叫魂似的,二人不得不急匆匆地赶赴战场。后头一来二去秋不正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只在这个孤零零的佩剑环上留下了个刀削斧凿似的‘秋’字。

马力轻声说:“不知先生是否在虎狼军籍内,但您是小秋将军的兄长,想必也知道自和业四十二年水患之后,江南一系先是瘟疫、饥荒、内乱、匪祸,甚至几度沦陷外敌之手,直至四十九年虎狼军南下收复江南、清剿匪贼,江南一系才算是真正喘了一口气。”

“虎狼军剿匪务尽,但当时有很多普通民众或是被逼、或是被俘、困于匪寨之中。那时物资紧缺,将军们查验过身份后,就会将一块这样的铜环佩给清查无辜之人。佩戴铜环者,当地县政、军士不得为难。”马力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带着一点点无奈的笑意,“我与母亲在逃难的路上被清水寨掳掠,母亲耐不住重压和拷打,病逝于水寨中,我却被将军们救了出来。这一块铜环,就是当时小秋将军亲手递给我的。”

马力说得很快,短短几字,悲喜起伏,半生都快飞过了,时至今日,仍旧不知如何回想。

秋不正见了铜环,心里对他们的来历已经信了几分,拿着铜环端详了一圈,见他伸手,秋不正叹了口气,又把铜环放回了对方的手上。

马力接着道:“前些日子小秋将军在江平打探消息,那位恰是我一位较亲近的兄弟,我们便叫了人一起帮着搜罗。将军离开后,我们得了新消息,便想着紧赶着来同将军汇报,结果正撞上了......”他话音未落,马壮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内,刚从屋内走出来,怀里抱着个和徐云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儿,扎着个乱七八糟的小角辫儿,呆愣愣地靠在马壮的怀中。

秋不正楞了一下,叫出女孩的名字:“柔柔?”

秋不正认得这孩子,在李府留住的半大孩子也就这么几位,都跟他学过字开过蒙,李柔柔是一位老妇家中的重孙女。老妇家中最近新添了人口,家里忙着幼子,半大的孩子跟在家中转不开身,老妇干脆就带着柔柔留在李府中,还方便照看。

这几个小孩都皮实得很,聚在一起像是猴子开会,每天上蹿下跳没个消停,非得老管家拿着个木藤条在底下装模作样的作势要抽才肯老老实实歇一会儿,这会儿她安安静静地趴在陌生人怀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秋不正伸出手,马壮就把孩子放到他怀里。看见熟悉的人,柔柔也没个动弹,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前方,像个过分精致的木娃娃。

马力说:“这孩子是被魇着了。”

“我们昨天夜里才到的下江,只知道是下江里头,也不知道将军具体住哪儿,本想白天打听一二,但兴许是换地方夜里睡不安稳,起夜的时候看到矮山那头隐约有火光,我便叫了马壮兄弟一起去看。”小地方宵禁都不严,更夫一晚上不利落的能打七八个盹。马壮和马力俩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马力想来想去,捡了个说法,“先生莫怪我俩行径宵小,我到了山院跟前,见那冲天的火光,看家的护院、院子里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心里就觉得怪异,不敢敲门。马壮兄弟身体灵活,找了处矮墙翻了进去......”

“......我看见了满地的死人。”马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马壮便接口道。

秋不正眉头跳了跳,这和他们的猜测多少相符。火势烧得这么猛烈,被发现的时候肯定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李府虽偏,但不是一点儿动静都听不着。若是有清醒的活人在李府里头走动,怎么可能白白地叫火烧完了?光是叫喊也够把人惊来了。烧得这么彻底,要么是被药着了,要么是全出事了,看来是后者。

秋不正问他:“满地的死人,都死在一块儿么?”

马壮点点头。

秋不正再问:“那孩子呢?有见到孩子吗?”

马壮指着李柔柔:“就这孩子。火势烧得太猛了,我不敢留多长时间,刚要走,就听到水缸里头有动静。打碎一看,这小姑娘泡在里头,有出气没进气,赶紧救了回来。不知道得罪的是哪个仇家,也不敢带出去看大夫,这才急着想叫人来。”

马壮挠了挠头,有些愧疚:“跑来跑去的耽误了时间,火太旺了些,敲锣的就来了,李家也烧完了。”

秋不正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李柔柔现下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能找个靠谱大夫,等她慢慢恢复过来。

秋不正抱紧了孩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两位是义士,我替秋叶和孩子多谢你们。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

话说到这,秋不正却突然一卡壳。他突然发现这‘尽管找’的后边居然接不上什么靠谱的人士。虎狼远在北疆,若说找虎狼,那未免有些驴唇不及马嘴之嫌,若说找靖南......不知道是帮人还是害人了。

秋不正心下突然生出了一点恼怒,发现这江南一系的军政确实是一坨狗屎,要用的时候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好在俩人也不指望他‘尽管’的承诺,还没等他说完话就连连摆手,赶紧撇开界限,说自己图的不是报酬。

秋不正心下迁怒靖南三部,面上只能不动声色地把这句话给圆滑过去,他问起二人:“你们来下江,是为的什么事?”

这回俩人犹豫的时间更久了点,不像刚才一样一股脑地倒豆子了,而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不知道是消息来源不好开口真实性尚待考察,还是只能话只能对秋叶说,总之俩人巴望了一会儿,还是没说话。秋不正什么也没说,只是等着。

最后俩人眼神官司了一会儿,可能是想到秋家二人这关系,秋不正又认得铜环,可能跟一个说还是跟两个说并无分别,马力踌躇了半天,让马壮把孩子抱走,蹲在秋不正的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在江平发现了莱芜人活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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