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叔之前载过他们,收了两人三十文,他以为这次也能占到便宜。
他本想再等会还是没人,就回去干活,没想到等来南小子和景小子。
两个铜板跑一趟镇上,再跑回来,得过去一上午。
自然不划算。
赵大叔犹豫道:“不是叔不愿意载你们,是两文跑一趟,我家老黄牛也遭罪,不如给十文,待会儿我还送你们回来。”
坐牛车他们卖完绿豆芽,不用在镇上吃,还能回去,镇上两碗阳春面都要五文。
两碗馄饨还得十六文。
他不能花太多铜板,还得攒钱买香薰,阿景身上的香味就很好闻,他想买到一样味道的香薰。
但如果回家的话,早上剩了米粥和土豆饼,他们中午可以吃这个,再在镇上买些肉,和绿豆芽一起炒,或凉拌绿豆芽。
想明白后,余南叶不再犹豫,拉着阿景坐上车。
陆柘景见了还有些意外,他以为按南南的性格不会搭牛车。
不过这点意外,很快被他收敛,没教余南叶发现。
赵大叔略带皱纹的脸上,展露笑容,一扬牛鞭,驾着老黄牛赶往镇上。
他们在坑坑洼洼,不算宽敞的官道上行驶,远远看到一道佝偻身影,随着牛车走近,赵大叔才看清这人。
赵大叔唤了声,“王婆婆,您这是要去镇上?”
余南叶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老人也是南水村的。
被叫作王婆婆的老妪,手中拿了根粗糙拐杖,一头白发包裹在洗的发白的头巾中,有几缕白发落了下来,搭在王婆婆枯黄瘦骨,又满是皱纹的额角。
“是小赵你啊,老婆子我想进镇里买些东西。”
王婆婆的步伐很慢,照这个脚程,起码得再走两个时辰,等她回来,估计天都黑了。
老家人走夜路不安全,同村的张老太婆就是走夜路,摔进田里,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
但没人觉得可惜,张老太婆坏事做尽,将自家年幼孩子卖与牙子,后来更是伙同村外人,拐走村中小孩。
村里人对此深恶痛绝,然而没想到张老太婆在坏事做尽后,竟有脸回来。
她的父母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拦不住一个泼辣的女儿住回来,两老一辈子就只得了这么个女儿,虽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耻和羞愧,却还是跪求村里人放过张老太婆。
村里丢了孩子的人家,一些孩子多的,十来年过去,那点怨恨也随之淡化。
唯有孩子少,心心念念思恋被拐孩子的村里人不同意。
不仅要村长给支持公道,还要报官。
要知道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县令,听见县令老爷四个字,张老太婆的父母顿时脸色大变。
村长也有些犹豫,毕竟这件事关乎整个村子声誉,村里出了这等恶劣之人,早就该把人逐出村,但张老婆的父母年事已高,将他们赶出村,估计活不过这个冬天。
当时,南水村的村长还不是张村长,而是村中大户赵家。
赵村长暂时将张婆子关祠堂,没想到当晚那几家闹着报官的人家皆走了水,等村里人赶去救火,大火已无情带走几家老小的生命。
没人看见是张婆子下的手,但大伙儿纷纷猜测是张婆子所为,那些被张婆子拐走的人家,担心夜里被活活烧死。
张婆子矢口否认放火一事。
最后大伙儿依旧报了官,原因是查粮官来了,突然少了好几家,自然引起查粮官注意,他们带走相关人等,上报给了县令。
县令刚走马上任,一听五户人家被大火无情吞没,扬言定要查出真凶,以慰苦主在天之灵。
张婆子在公堂上受不住十指连心之痛,正要坦白,她的父母担下此事,一口认罪,表示夜里是他们纵火,与张婆子无关。
之后又有南水村证人,证明孩子乃张老婆拐走。
张家一家被收监,关入大牢。
南水村赵村长被革去村长一职,村里人一致选张恒做村长,也就是现在的张村长。
赵大叔说起这事唏嘘不已,王婆婆也想起来了这件事,跟着说:“只是可怜了张家父母,那两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却为了个不孝女认下罪名,在大牢李不到一月便去了。”
赵大叔也认同的点头,余南叶虽然觉得张家父母可怜,却不觉得他们包庇张婆子是对的。
那么多小孩因张婆子与父母分离,他们的结局如何不得而知,虽然有些父母不一定是好父母,可在小孩心中,一定希望能得到父母的关爱。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日每夜活在恐慌中。
更何况张婆子纵火行凶,害死多少条人命。
赵大叔说:“后来张婆子在大牢里哭的几度昏厥,县令老爷看她有孝心,准许她带父母回来入土为安,也就是这时候她夜里赶回掉进田里没了的。”
余南叶集聚在心间的郁气一点点散去。
若张婆子还能继续逍遥法外,他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惊怕很难消除。
反倒是陆柘景意外平静,他拍了拍少年手背以示安抚。
余南叶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阿景。
陆柘景道:“坏人不一定会立马得到惩处,但善恶终有报,张婆子没能客死他乡,也没被县令流放更没如她父母那般,而是摔死在田间,被冷风刮了一宿,也算是她罪有应得。”
陆柘景觉得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善于伪装狡辩的女人,不可能会摔死在田里,按照赵大的说法,那天天色很暗,那时候田地作物茂盛,想藏几个人不难。
县令对于张婆子摔死一事也是草草结案,说明他没能在这件案子上得到想要的好处。
于是他问:“赵大叔还记得那是几年前的事?”
这件事整个南水村的村民都印象深刻,赵大自然也不例外,“五年前。”
陆柘景了然点头。
五年前县令刚调任到南水县,自然想拿张婆子做文章。
赵大叔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当年这件事闹得挺大的,不少人都知道。”
陆柘景问:“不知咱们的县令可还是那位?”
话音一落,就见赵大摇了摇头,“如今的县令是上任两年有余的章县令。”
城门快到了,几人不再多言。
余南叶扶着王婆婆下马车,又去牵阿景。
几人和赵大叔道别,转身进城门。